穿越回民国养弟弟 第119节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去吧。”
  林修远挠了挠头,满脸不理解,却还是妥协了:“行吧行吧,反正我也得去拿作业……不过你们可别睡着了,到时候被教授点名,我可不替你们圆场。”
  他转身带路,嘴里还在嘟囔“怎么会有人对《牡丹亭》这种老古董感兴趣”。
  林烬和顾安跟在后面,谁都没说话,顾安的手指始终扣着他的掌心,没松分毫。
  可林烬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快要震碎耳膜,每一下都撞得胸腔发疼。
  教室的木质门被轻轻推开时,细碎的阳光顺着门缝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灿灿的线。
  林修远猫着腰往里钻,像只偷溜进粮仓的耗子,回头冲他们招手,示意赶紧跟上。
  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只有前排还空着几个座位。林烬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像被磁石吸住般,牢牢钉在讲台上——
  程添锦。
  他就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一袭简约的深灰色西装,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喉结在皮肤下轻轻滚动。
  阳光从窗外斜斜切进来,给他侧脸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眉骨投下的阴影让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深邃,像盛着一汪深秋的湖水。
  指间夹着本旧书,书页边缘微微泛黄卷翘,封面上烫金的《牡丹亭》三个字,在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
  林烬感觉自己的呼吸骤然停了半拍。
  耳边嗡嗡作响,周围的声音像是被抽走了,女生们的窃窃私语、手机拍照的快门声,全都模糊成一片遥远的背景音。
  只剩下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轰鸣,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顾安的手指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可他却感觉不到疼,只是死死盯着讲台上的人,连眨眼都忘了。
  程添锦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抬了抬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烬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要弯下腰。
  程添锦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又缓缓下移,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他的眼神几不可察地一凝,像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微澜,随即又平静地移开,仿佛只是扫过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哥……你们俩能不能收敛点……”林修远压低的声音从旁边钻过来,带着点少年人的窘迫,“这儿全是眼睛呢。”
  可林烬已经听不见了。
  他被顾安半拉半扶着,机械地走到第一排坐下。木质座椅透着沁骨的凉,可他的掌心却沁出了汗,把两人交握的地方濡湿了一片。
  程添锦翻开书页,声音低沉温润,像冬日里缓缓流淌的泉水,漫过整个教室: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牡丹亭》第十出,‘惊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林烬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掐进顾安的掌心。
  阳光太刺眼了。
  林烬想。
  不然为什么,他的眼睛会这么疼,像有细沙在里面碾。
  林修远坐在林烬身边,悄悄瞥了眼自家哥哥,发现他的目光像钉死了般锁在讲台上的程教授身上,眼尾微微泛红,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
  林修远挠了挠头,实在摸不着头脑,却很快又被程添锦低缓的嗓音勾回了课堂。
  程添锦站在讲台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翻过书页,指腹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声音如清泉般在教室里流淌:
  “《牡丹亭》一折《惊梦》,‘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此句看似浅显,实则道尽世间情爱之玄妙。”
  他的语调不急不缓,带着几分旧时文人的温雅,仿佛每个字都在舌尖滚过才吐出来。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光影,衬得他整个人像一幅晕开的水墨画,沉静而隽永。
  “杜丽娘因梦生情,因情而死,又因情而复生。情之一字,可超生死,可越阴阳。”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教室,在掠过林烬时,像被什么绊了一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又平静移开,仿佛只是错觉。
  林烬的视线却黏在了他的左手上——那枚银色的戒指,正稳稳当当戴在无名指上,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像一道无法逾越的界限。
  他已经有爱人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淬了冰的细针,猛地刺进心脏,疼得他几乎要窒息。顾安察觉到他的僵硬,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别多想。”
  林烬没有回应,只是攥紧了膝盖上的布料,指节泛白,几乎要把布料捏碎。
  林修远早已撑不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磕头虫,没一会儿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嘴角还挂着点满足的笑意。
  程添锦仍在讲解,声音如古琴余韵,悠远而克制:
  “世人常道‘情深不寿’,可汤显祖偏要写‘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情至深处,便是执念,而执念——”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林烬身上,像月光落在湖面。
  “往往最是难忘。”
  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程添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林烬垂下眼,睫毛在眼下洇开一小片毛茸茸的阴影。他想起1930年的程添锦,也是这样立在公馆那盏琉璃灯下,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页角,字句温软地为他讲《牡丹亭》。
  那时对方眼尾泛着薄红,忽然停了声,指尖轻轻点在他手背上,笑着说:“林烬,你可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而现在,他站在讲台上,戴着象征婚姻的戒指,说着“情至深处”,目光却再也不会为他停留半分。
  林烬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痕,那道浅浅的印记像是刻进了骨头里,指腹一遍遍蹭过那块皮肤,直到微微发红发热,才感觉到点真实的疼。
  顾安眉头轻蹙,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掌心温热,力道不轻不重地压住他不安分的指尖。
  林烬抬眼看他,想抽回手,却被顾安微微用力扣住。
  挣脱不开。
  他垂下眼睫,不再挣扎,任由顾安握着自己的手。掌心相贴的地方,温度烫得像要烧起来。
  教室里,程添锦的声音仍在继续,清冷如霜:
  “所谓‘情至深处’,不过是一场执念的轮回——”
  林烬猛地抬起头,正对上程添锦的目光。
  那一秒仿佛被无限拉长,空气都凝固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程添锦的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衬得他的眼神愈发深不可测,像藏着万千星辰,又像什么都没有。
  他的视线从林烬的脸上滑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顿了一瞬,那目光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涌,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平静移开。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记得1930年的上海,不记得明德书店昏黄的灯火,不记得战火中那句被血染红的誓言。
  他只是21世纪的一个普通教授,站在讲台上,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林烬偏开眼神,看向黑板。
  程添锦的字迹清隽挺拔,板书工整地写着《牡丹亭》的选段,墨绿色的粉笔字在阳光下微微反光,像一行行褪色的旧诗。
  左手被顾安握着,林烬只能用右手掏出手机,指尖发颤地解锁,悄悄对着黑板拍下了那些字。
  镜头对焦的瞬间,他透过屏幕看到程添锦的目光再次扫过来,稳稳停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一秒,两秒,又淡淡移开,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教室里,有女生小声议论:“程教授今天怎么老是看第一排啊……”
  林修远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眼睛,嘟囔道:“……讲完了吗?我好像梦见吃红烧肉了……”
  程添锦合上书,声音平静无波: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作业是分析《惊梦》中‘情’与‘梦’的辩证关系,下周交。”
  下课铃应声响起,学生们纷纷收拾书本,桌椅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烬仍坐在原地,视线像生了根般停留在程添锦身上,看他低头整理讲义,白衬衫的袖口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露出那截冷白的手腕。
  那枚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程添锦收拾讲义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几分,修长的手指一页页理着纸张,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什么珍宝,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拖延。
  几个女生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问着问题,他却只是微微颔首,偶尔应一声,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教室前排,像在寻找什么。
  林修远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连串轻响,他拽了拽林烬的袖子:“我们走吧,哥”
  林烬没动,视线仍胶着在程添锦身上。
  顾安看着他沉默的侧脸,睫毛上像是沾了光,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林修远瞥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嘴角抽了抽,故意提高了一点声音:“你们俩谈恋爱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单身狗的感受?大庭广众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前排的女生和程添锦听见。
  那几个女生瞬间噤声,齐刷刷地转过头,眼睛亮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交换着眼色。
  林烬猛地回神,耳根“腾”地一下红透了,像被火烧。
  他正好对上程添锦望过来的视线——他的眼神很深,像古井无波的水面下藏着暗流,看不真切,却让人心脏发紧。
  女生们激动地捂住嘴,小声尖叫起来,互相推搡着,其中一个甚至偷偷举起了手机,镜头正对着他们。
  林修远干咳两声,一把拉起林烬:“哥,我们快走吧!”
  林烬被他拽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最后看了一眼程添锦——他仍站在讲台边,白衬衫被窗外的阳光镀上一层金边,手中的讲义已经整理好,却迟迟没有离开。
  那枚戒指,在无名指上闪着细碎的微光,像一颗冰冷的星。
  林修远拖着他们快步走出教室,嘴里还在念叨:“你们俩真是……程教授看你们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走廊上的风轻轻吹过,带着初秋的寒意,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
  林烬忍不住回头,透过教室的玻璃窗,看到程添锦仍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本《牡丹亭》,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未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第111章 第一次单独再见
  林修远兴致勃勃地往林烬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排骨裹着琥珀色的酱汁,在瓷白的碗里泛着诱人的光泽。可林烬只是盯着它,筷子悬在半空,迟迟没有动。
  “哥,你怎么了?”林修远歪着头看他,“不合胃口?”
  顾安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放到林烬碗里,语气随意地问林修远:“你们那个程教授……成家了?”
  林修远咬了一口炸虾,含糊不清地答道:“对啊,听他们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