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民国养弟弟 第97节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里面是几块金条、一叠美钞,还有程添锦之前给的几份香港联络人的地址。
  他把这些塞进林时常穿的那件外套内衬里,针脚密密地缝好,又放了一双新买的跑鞋——皮质柔软,鞋底防滑,跑起来肯定轻快。
  最后,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
  那是顾安几年前在明德书店偷拍的——林烬坐在柜台前,怀里搂着小小的林时,手指点着《三字经》上的字,林时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
  照片边角已经有些泛黄起了毛边,但画面依旧清晰。
  林烬盯着看了很久,最后把它塞进了林时的日记本里,夹在中间那一页。
  门外传来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林烬知道是林时,但他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继续整理着行李,动作很慢,像是故意拖延时间。
  林时站在门口,也没进来。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道门框,却谁都没有先开口。
  沉默像一堵墙,横亘在他们中间。
  最终,林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烬才停下动作,肩膀微微塌了下来。他盯着那件破旧的小褂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补丁。
  窗外,夜雨淅沥,上海滩的灯火在雾气中朦胧如泪。
  程添锦推门进来时,林烬依旧坐在衣柜前,手里攥着那双旧布鞋,指节发白。
  “……他以后用不着这些了。”林烬哑着嗓子说,“香港那边,能穿更好的。”
  程添锦没说话,只是走过去,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两人沉默地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听着雨声敲打窗棂,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走得再慢一些。
  1937年3月上海码头
  晨雾笼罩着黄浦江,汽笛声在潮湿的空气中沉闷地回荡。
  秦逸兴突然一把抱住林烬,这个山东汉子的肩膀抖得厉害,眼泪鼻涕全蹭在林烬的衣领上:“他娘的……等仗打完了,老子回来找你喝酒!”
  李阿曼站在一旁,眼眶通红,手指紧紧攥着秦望的小手。三岁的孩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仰着脸,小手拽着林烬的衣摆:“干爹……”
  林烬弯腰把秦望抱起来,小家伙立刻搂住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干爹也上船吗?”
  林烬喉结滚了滚,没回答,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沫沫扑过来抱住他的腰,眼泪浸透了他的衬衫:“烬哥哥,我舍不得你……”
  “记得给我写信。”林烬的声音有些哑,“我也会给你们写的。”
  秦逸兴抹了把脸,转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林时:“臭小子!站着干嘛?过来啊!”
  林时没动。
  他站在几步之外,双手插在口袋里,晨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少年人的轮廓在雾气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倔强得像一根钉进地里的钉子。
  林烬沉默了一会儿,把秦望递还给李阿曼:“……算了。”
  程添锦无声地靠近,手掌轻轻搭在林烬肩上。
  汽笛再次拉响,尖锐得像是要撕裂空气。船员开始催促乘客登船,人群开始涌动。
  林烬始终没有再看林时一眼。
  而林时也始终没有上前。
  直到船缓缓驶离码头,林时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岸上的人影越来越小。秦逸兴在甲板上拼命挥手,沫沫哭得直打嗝,李阿曼抱着秦望,小家伙还在懵懂地喊着“干爹”。
  而林烬和程添锦并肩站在岸边,谁都没有动。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刺破云层,落在江面上,碎成千万片晃眼的光斑。
  林时突然抬手,狠狠抹了把眼睛。
  岸上,林烬转身离开码头,背影笔直,一次都没有回头。
  他们终究,谁都没有对彼此说一句话。
  1937年3月末明德书店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橱窗,落在积了薄灰的《辞海》封皮上。张冠清用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书架,眼镜滑到鼻尖:“走了也好,他们还这么小。”
  杜老先生坐在柜台后,捧着茶壶点了点头,茶盖碰着壶沿,发出清脆的“叮”声。
  林烬站在门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上的一道刻痕——那是去年林时量身高时刻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街边的梧桐树下。
  “要哭了?”张冠清突然凑过来,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滚。”林烬头也不回,声音沙哑。
  “啧啧啧,”张冠清把鸡毛掸子往肩上一扛,“好歹我也是看着那两个小屁孩长大的,我都想哭。”他故意用肩膀撞了下林烬,:怎么不叫我去送送?”
  林烬终于转过头,眼尾泛红,却扯出个冷笑:“你去?就你这张破嘴,怕是船没开就要把日本人招来。”
  杜老突然咳嗽一声,茶壶重重搁在桌上:“行了。”他颤巍巍地站起身,从柜台底下摸出个油纸包,“今早荣记的蟹黄包,再不吃就凉了。”
  林烬盯着那个油纸包看了很久——那是林时和沫沫最爱吃的。
  张冠清突然把鸡毛掸子往地上一摔:“他娘的!”他转身就往里屋走,“老子去把《本草纲目》重新归类!”
  杜老摇摇头,慢悠悠地踱到门口,和林烬并肩站着。远处传来电车“叮叮当当”的声响,几个女学生说笑着走过橱窗,辫梢上的蝴蝶结一晃一晃。
  “会回来的。”杜老突然说。
  林烬没应声,只是从兜里摸出烟,咬在嘴里。打火机“咔嗒”响了三下才打着,烟雾升腾起来,模糊了他的表情。
  书店里的留声机突然卡了壳,周璇的《天涯歌女》断在“人生谁不惜青春”这一句,反反复复,像某种执拗的追问。
  张冠清在里屋摔了一摞书,骂骂咧咧:“这破分类法谁排的?!”
  林烬吐出一口烟,突然笑了。
  阳光依旧很好,梧桐树的新叶嫩得能掐出水来。远处黄浦江的方向,隐约还能听见轮船的汽笛。
  1937年4月上海明德书店
  窗外的梧桐树抽了新芽,阳光透过玻璃橱窗,在柜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烬正低头整理账本,忽然听见门口邮差的自行车铃铛声。
  “林先生!香港来的信!”
  他的手指一顿,钢笔尖在账本上洇开一小片墨渍。信封上是工整的钢笔字,落款写着“秦沫沫”,笔迹清秀挺拔,比从前进步了许多。
  林烬拆信的手很稳,但裁纸刀却在信封边缘多划了一道口子。
  「烬哥哥:
  展信安。
  我们已平安抵达香港,暂住在程教授安排的公寓里,离学校很近。林时和我都进了圣士提反书院。学校里的先生说话带粤语腔调,起初我们听不太懂,现在已习惯许多。林时总嫌班上同学太吵,可我看他明明交了不少朋友,有个姓陈的男生常来找他打网球,还夸他国语说得好。
  哥在码头找了份工,嫂子进了纱厂,秦望上了幼稚园,每天回来都要学唱英文歌,咿咿呀呀的,可爱极了。上周我们带他去维多利亚港看轮船,他指着最大的那艘说“要坐船回去找干爹”,嫂子当时就红了眼眶……
  对了,你托人送来的钱我们都收到了。林时起初不肯用,后来听说可以买医学书籍,才勉强答应。他现在每天放学都泡在图书馆,说要当外科医生,我猜他是惦记着张哥哥的医术笔记。
  随信附上我们在校门口的合照(照相馆老板说我们穿制服很精神)。林时不肯笑,绷着脸像杜老先生似的,其实拍照前他偷偷梳了三遍头发……
  盼复信。
  沫沫谨上」
  信纸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墨迹有些晕开,像是被水滴沾湿过。
  照片从信封里滑出来——林时穿着深蓝色校服,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嘴角抿得紧紧的,可眼睛却亮得出奇。
  沫沫站在他身旁,辫子剪成了齐耳短发,笑得眉眼弯弯。秦望被抱在中间,小手正努力去抓哥哥的领带。
  林烬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少年人棱角渐显的下颌线——才一个月,这小子好像又长高了。
  “啧。”身后突然传来张冠清的声音,“臭小子装什么老成,领带都不会打。”他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眼镜片上反着光,“沫沫这丫头倒是越来越俊了。”
  杜老捧着茶壶踱过来,瞄了眼照片:“像,真像。”
  “像谁?”张冠清问。
  “像当年十六铺码头那两个小叫花子。”杜老悠悠道,“就是干净体面多了。”
  林烬突然把照片往抽屉里一塞,起身就往楼上走。
  “哎!信不回了?”张冠清在后面喊。
  “一会再说!”林烬头也不回,脚步声踩得楼梯咚咚响。
  阁楼窗边的书桌上,崭新的信纸已经铺好。钢笔吸饱了墨水,在阳光下泛着乌亮的光。
  林烬捏着钢笔,突然想起去年今日,林时蹲在书店门口背《滕王阁序》,背到“关山难越”时卡了壳,急得抓耳挠腮。
  他低头写下第一行字:
  「沫沫:
  信已收到,
  林时的领带歪了。」
  笔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让他好好学医,别丢老张的脸。」
  阳光透过窗棂,将信纸上的墨迹晒得发亮。远处黄浦江上,一艘货轮正鸣着汽笛缓缓离港。
  第93章 19372+片段
  1937年5月上海明德书店
  窗外的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初夏的阳光透过玻璃橱窗,落在柜台上的一叠信件上。林烬刚拆开一封来自北平的信,左南箫那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林兄:
  听闻沫沫他们已抵香港,甚慰。时局动荡,能走一个是一个。望儿还小,香港总归安全些。
  前日路过辅仁大学,见一群学生排演《放下你的鞭子》,忽想起当年在闸北夜校,沫沫还演过卖花女。若他日山河无恙,盼能再见他们一面,听林时那小子再背一遍《少年中国说》。
  北平近日风声亦紧,日军在丰台频频挑衅,恐大战将至。我近日将赴太原,若有机会,或可绕道香港看看他们。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