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民国养弟弟 第43节
  “为什么帮我们?”林烬突然问。
  顾安的动作顿了顿。
  窗外传来哨声,是工头在查岗。他快速将药箱塞进程添锦手中,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林烬的手背:“明天这个时候,送空瓶回来。”答非所问。
  程添锦突然按住药箱:“顾二少最近在查日本商会的药品走私?”
  顾安的背影僵了一瞬。远处蒸汽阀突然喷发的白雾模糊了他的轮廓,声音却清晰地传来:“程教授既然知道,就该明白这些药有多烫手。”
  离开时,林烬在煤堆里发现张被撕碎的便签。
  拼凑起来的德文单据显示,这批磺胺剂本该运往日本陆军医院。
  他抬头看向通风管道投下的光柱,灰尘在光束里疯狂舞动,像极了那些在教会医院门口等死的病人眼中的最后光亮。
  程添锦突然握紧他的手。药厂汽笛长鸣,盖过了他们交握的骨节发出的轻微声响。
  1931年9月初,程公馆的梧桐叶开始泛黄。
  林烬趴在程添锦的书桌上,下巴垫着翻开的《防疫手册》,看窗外飘落的梧桐叶一片片粘在玻璃上。
  程添锦站在他身后,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林烬这几天在闸北分发药品,头痛得厉害。
  “顾家的药还剩多少?”程添锦低声问,指尖力道恰到好处。
  林烬闭着眼哼了一声:“够撑半个月。”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布包,“对了,沫沫给你的。”
  程添锦解开布包,里面是几块桂花糖,糖纸上还沾着面粉——显然是秦母做点心时,沫沫偷偷藏的。他嘴角微扬,捏起一块塞进林烬嘴里:“甜吗?”
  林烬含着糖,含糊地“嗯”了一声。
  桂花香在舌尖化开,暂时盖过了记忆里消毒水的味道。程添锦的手从他太阳穴滑到后颈,轻轻捏了捏紧绷的肌肉:“杜老说你这周都没去书店?”
  “去了,只是没待多久。”林烬翻身坐起,顺手从书桌抽屉里摸出个牛皮本子——那是他记录的药品分发清单,密密麻麻写满了日期和数字。
  程添锦的钢笔还夹在里面,笔帽上刻着“程”字。
  程添锦忽然俯身,鼻尖蹭过他的耳廓:“你用了我的钢笔。”
  “借一下不行啊?”林烬耳根发烫,伸手去推他,却被程添锦顺势扣住手腕按在椅背上。
  窗外传来卖桂花糕的吆喝声,混着黄包车的铃铛响。程添锦的吻落在林烬眉心时,书房的门突然被轻轻叩响——是程家的老佣人:“少爷,顾家派人送了东西来。”
  程添锦直起身,林烬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领,看着老佣人端进来一个红木匣子。“匣子里整齐码着十支磺胺嘧啶注射液,下面压着张便签:「试制品,勿流通。——顾」”
  林烬捏起一支药瓶,对着光看了看:“他倒是谨慎。”
  程添锦将匣子锁进保险柜,转身时忽然将林烬打横抱起:“睡觉。”
  “喂!现在才几点——”
  “你三天没合眼了。”程添锦不容反驳地把他扔进床铺,自己却坐在床边翻开账本,“我看着你睡。”
  林烬裹着被子瞪他,却看见台灯的光晕里,程添锦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他忽然不闹了,伸手拽了拽程添锦的袖口:“你也躺会儿。”
  程添锦挑眉:“怎么,现在不怕我动手动脚了?”
  “封建老古板...”林烬嘟囔着背过身去,却悄悄把枕头让出一半。
  窗外,最后一盏路灯熄灭了。
  程添锦的怀表放在床头柜上,秒针走动的声响混着林烬逐渐平稳的呼吸,在1931年的秋夜里显得格外安宁。
  翌日清晨,林烬先醒,发现程添锦罕见地还在睡,眼镜都没摘。林烬的唇刚离开程添锦的额头,手腕就被一把扣住。
  程添锦的手指温热有力,掌心还带着睡梦中的潮意,将他牢牢钉在原处。
  “去哪?”程添锦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镜片后的眼睛半睁着,却清明得不像刚睡醒的人。
  林烬挣了挣,没挣开:“你多睡会儿,我先起来。”他指了指窗外——天刚蒙蒙亮,连卖豆浆的梆子声都还没响起。
  程添锦突然用力一拽,林烬猝不及防跌回床铺。
  蚕丝被扬起的气流里飘着香皂的味道,程添锦的手臂横在他腰间,下巴抵着他发顶:“陪我。”顿了顿,声音闷在枕头里,“我刚刚梦到你不见了。”
  林烬噗嗤笑出声,手指戳了戳程添锦的锁骨:“程教授怎么这么粘人了?”他故意学着学堂先生的口吻,“听话,我去给你做早餐?”
  “你做?”程添锦终于抬起头,镜框歪在一边,露出微微发红的眼尾。这个向来一丝不苟的大学教授,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罕见的稚气。
  林烬得意地挑眉:“嗯哼,等我?”他作势要起,腰间的手臂却箍得更紧。
  程添锦的唇突然贴在他耳后,呼出的热气烫得他一个激灵:
  “梦里...你也是这样说的。”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床单上画出一道金线。林烬突然不动了,他想起霍乱最严重的那段日子,程添锦每次目送他出门时,镜片后的眼神就是这样——像守着最后一块浮冰的旅人。
  “那...”林烬翻过身,鼻尖蹭过程添锦的喉结,“再躺十分钟?”
  程添锦没说话,只是伸手摸到床头柜的怀表,“咔嗒”一声按下盖子。这个动作他们心照不宣——是程教授特批的赖床时间。
  林烬笑着闭上眼睛,听见程添锦的心跳透过衬衫布料传来,平稳而有力。
  厨房里昨晚泡的黄豆还在瓦罐里涨发,秦母给的腊肉挂在檐下,沫沫偷偷塞给他的麦芽糖藏在橱柜第二格,时小子也长高了一些...这个早晨有太多值得期待的事,但此刻,他只想数清程添锦睫毛在晨光里投下的阴影到底有几根。
  林烬的喉头突然轻轻滚动了一下,一段旋律毫无预兆地从记忆深处浮上来。
  他微微启唇,极轻地哼唱起来,声音像羽毛般落在程添锦的耳畔:
  “你是我未曾拥有无法捕捉的亲昵......”
  程添锦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看他。
  林烬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个清晨,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程添锦的袖扣:
  “我却有你的吻你的魂你的心......”
  程添锦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从未听过这样的曲调,却又莫名觉得熟悉。他抬手抚上林烬的侧脸,拇指蹭过那颗泪痣,低声问:“......这是什么歌?”
  林烬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梦里听来的。”
  程添锦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呼吸交错:“唱完。”
  林烬的耳根发烫,却还是顺从地继续哼唱,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怕被这个时代的风吹散:
  “载着我飞呀飞呀飞,越过了意义......”
  程添锦的唇贴了上来,在最后一个音节消失时,轻轻含住他的下唇。晨光透过纱帘,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暖色。
  “你是我朝夕相伴触手可及的虚拟......”
  林烬的手指插入程添锦的发间,任由自己的声音被吻碾碎在唇齿间。
  “陪着我像纸笔像自己像雨滴......”
  程添锦的吻渐渐加深,手掌扣住他的手腕,将他牢牢钉在床褥间。林烬的呼吸乱了,却还是固执地哼完最后一句:
  “看着我坠啊坠啊坠
  落到云里......”
  他闭着眼,仿佛真的在坠落——坠落到1931年的云层里,坠落到程添锦的怀抱中,坠落到这个本不属于他的时代,却又真实得让他心颤的梦里。
  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唇间时,程添锦忽然停下,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问:“......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林烬的心跳漏了一拍,却只是笑着搂住他的脖子:“程教授不是最讲科学吗?怎么问这种问题?”
  程添锦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只是低头吻住他,像是要把他唱的那首歌、做的那个梦、藏的那些秘密,全都吞进自己的血肉里。
  林烬低低地笑了,手指轻轻推开程添锦的肩膀,转而抚上他的后脑勺。掌心蹭过对方微乱的发丝,触感柔软得不像这个冷硬时代该有的温度。
  “好听吗?”
  他问,尾音微微上扬,像唱片机里滑出的最后一个音符。
  程添锦的眼睛罕见地带着几分怔忡。他抬手按住林烬的后颈,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敏感的皮肤:“像在唱...”
  “唱什么?”
  “……”
  程添锦突然词穷。
  这个能用四种语言写论文的教授,此刻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他抿了抿唇,喉结滚动了一下,“像在唱我不敢做的梦。”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沙沙作响,一阵穿堂风掀起了书桌上散落的防疫报告。
  林烬看着其中一页飘落在程添锦背上,墨迹未干的死亡统计表正好盖住了他后心的位置。
  “那下次做梦带上我。”林烬用指尖把那张纸轻轻挑开,“我唱给你听。”
  程添锦突然抓住他作乱的手指,低头咬住他腕内侧的血管。不重,却让林烬浑身一颤。温热的唇贴着跳动的脉搏,程添锦的声音闷在皮肤上:“现在就要听。”
  远处传来电车进站的铃响,卖桂花糖粥的梆子声由远及近。
  林烬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光斑,突然觉得这个早晨荒谬又珍贵,在满城瘟疫的1931年,在随时可能响起的防空警报间隙,他们竟在讨论一首来自未来的歌。
  “程添锦。”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他。
  “嗯?”
  “等战争结束...”林烬的指尖描摹着对方眉骨的轮廓,“我教你唱整首。”
  程添锦的瞳孔微微扩大。突然收紧了手臂,把脸埋进林烬的颈窝。晨光里,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好。”
  后来林烬才知道,那天程添锦背着他去查了所有能查到的乐谱,甚至问遍了音乐学院的老友,却始终找不到那首歌的出处。
  就像他永远也查不到,为什么林烬有时望着天空的眼神,像是在等待一场尚未降临的流星雨。
  第49章 “誓死不当亡国奴”
  明德书店的玻璃窗上凝着薄雾。林烬将当日的《申报》折好,头版赫然印着《日军在东北频繁演习,沈阳局势紧张》——报纸边角还沾着茶渍,是昨日一位老主顾读到时失手打翻的。
  左南箫推门进来时,风铃的声响比往日沉闷。她没像从前那样直奔新书区,而是沉默地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她灰蓝的旗袍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龙井,你惯喝的。”林烬将茶盏轻放在她面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左南箫点点头,指尖摩挲着杯沿。
  她剪短了头发,耳垂上再不见当年那对晃荡的珍珠坠子。桌上摊开的《东方杂志》露出半截标题:《东三省危机与民族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