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丈夫去世,她突然不知道做什么,生下丈夫的遗腹子,每天机械的重复着一样的事,看孩子,抄经书,诵经,听不进周围的话,也不愿与人打交道,只想着过一天少一天。
  纪书楷,文婉珊已经是七年没听过这个名字,自从成婚后,她刻意把这个名字遗忘,今儿突然听人提起,是既熟悉又陌生,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听了母亲的话,死寂的心终于有一丝波动了。
  但也只是机械的开口说道:“他怎么这么傻。”然后,又不再说话了。
  镇国公夫人有种预感,继续如此下去,她这个小儿媳会把自己活活折磨死。
  于是劝说道:“纪书楷对你一片真心,你与他又不是没有感情,嫁给他很合适,你父亲说了,你就算再嫁了,依旧是孩子的母亲,想看孩子随时来,也可以带孩子去小住,我们也会把嫁妆归还于你,我和你父亲还会为你添一份,让你风风光光的从镇国公府出嫁。”
  “你家中我们也会去沟通,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
  “母……母亲。”文婉珊抬起头,她不敢相信林家会放她离开,还事事都为她考虑周全了。
  镇国公夫人向前一步抱住快要碎了的小儿媳,温柔的说道:“婉珊,我们不是逼你离开,具体如何全在于你,你不要着急,慢慢想,想好了再来与我说就是了。”
  说完,镇国公夫人就退到屋外,还贴心的把门带上了。
  镇国公夫人离开,文婉珊蹲下,双手抱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开始是无声的哭,后面成了嚎啕大哭,未走远的镇国公夫人也随着流下眼泪。
  文婉珊不知哭了多久,哭到都没有眼泪了才停下来。
  去年丈夫离去时,她肚子里怀着孩子,所有人都劝她不要哭,她也没多哭,今日这场眼泪,为书楷流的,也有为死去的丈夫流的。
  她与书楷很早就认识,书楷比她大三岁,是他姨母夫家的侄子,父母早逝,养在姨母膝下,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书楷读书很好,她的诗书很多都是书楷手把手教的,家里人见此,也笑着说等她及笄后就让她与书楷定亲。
  他和书楷早就两情相悦,听到时喜出望外,他们都以为会结为夫妻恩爱一生。
  然而,在她及笈的第三天,母亲告诉她,她与书楷不可能了,家里已经答应了她与镇国公府三公子的婚事。
  她当然不愿意,与家人僵持了整整一月,可是看着母亲脖子间的勒痕时,她再也无法坚持了。
  她最后见书楷是在成婚的前一夜,彼时书楷已经二十岁了,她劝书楷把她忘了,重新娶个好姑娘,书楷说好的,说等她和丈夫去了晋州,他就成亲。
  她刻意不去打听书楷的消息,所以直到今日才知道,书楷根本没打算成亲,他打算孤独终老。
  平贺是在成婚前三天回的宁州城,新婚当天,她第一次见平贺,她以为平贺会是粗鲁的武将,见面发现除了黑了一点,其余的更像一个文官。
  温和有礼,新婚之夜对她说不要怕,会对她好的。
  她也就认命了,告别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和林家人一起去了晋州。
  初到晋州,一切都不习惯,天气、吃食等都让她苦不堪言,到晋州第二天就病倒了,断断续续,小半年才好。
  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镇国公府的人,除了小妹都很好相处,甚至她过的日子,比在宁州城时还要自由许多。
  婆婆耳根子软,偏心小妹,可小妹是女孩子,偏心些正常。婆婆又不插手他们房中的事,也不需要儿媳晨昏定省伺候着。
  大嫂二嫂脾气火爆,但对她一直都是和声细语的,妯娌之间没有龌龊。
  平贺真如他所说的,一直对她很好,房中干净,连通房都没有。即使军中事务繁忙,一有空闲就会回府陪她,知道她喜欢诗书,就托人从宁州城给他带喜欢的书籍,她说任何事,他都说好。
  来晋州的第二年,她生了郅儿,终于,她有了些归属感。
  平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如果不是先遇到的是书楷,她一定会爱上平贺的吧。
  为了报答平贺的好,她会细心照顾他的生活,甚至比照顾儿子还仔细,他们之间没有太大起伏,平静的如一汪无风时的湖水,平静、安宁。
  她以为会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但是,婚后第四年,她怀了续儿,西夏战事爆发,平贺上战场之前,还摸着她的肚子说,回来为孩子取名字。
  没想到,她等来的会是平贺的尸体,镇国公府被悲伤笼罩,她为了肚中的孩子,不敢过于伤心。
  可是,也是从那时起,她迷恋上了抄经书,抄了烧,烧了又抄,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候都在抄着经书,好像这样,能找到支撑的点。
  生续儿难产,她想放弃的,就这样去了也好,是郅儿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她坚持了下去,她那时才突然明白,她还有孩子啊,她不能不管孩子。
  续儿平安出生,她回到宁州城,除了看孩子,还是习惯抄经书,很多时候,她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会这样。
  实在想不通就不想了,过一天是一天,至少要看着两个孩子娶妻生子,也算是对得起平贺。
  第103章 闹腾
  文婉珊考虑了两天,同意了改嫁给纪书楷,镇国公请纪书楷上门,与他商量了他和文婉珊的婚事。
  纪书楷听到文婉珊愿意再嫁于他,镇国公府不止放人,还愿意为他们操办,纪书楷是感激不尽。
  镇国公也随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就是纪书楷必须亲自教导两个孩子,一视同仁。纪书楷当然答应了,他这生原本就做好了无子而终的准备,现如今有了两个现成的孩子,还是婉珊的孩子,和他亲生的孩子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就算是为了报答镇国公府的成全之恩,他也会好好教导两个孩子的。
  古代守孝三年实际为二十七个月,明年五月守孝期便满了,镇国公请人看好了日子,将婚期定在明年的十一月,纪书楷和文婉珊都没有意见。
  经过一番忙碌,所有的事情都已安排得井井有条,林平夏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准备返程回晋州,东夏虎视眈眈、不怀好意,晋州军不能缺了主帅。
  就在他出发的当天清晨,突然接到了太监的传旨,说皇上要他进宫一趟。
  林平夏不敢怠慢,匆匆赶进皇宫。没想到皇上招他进宫,是让他品尝一种新的食物。
  等林平夏吃好后,肖政才把红薯的由来、产量、种植条件等都与他说了一遍,同时还给了他一筐红薯,大约有十来斤的样子,还把把曲簌写的种植方法的手抄版给了他一份。
  晋州一半以上的土地缺水,土地还贫瘠,粮食短缺是影响晋州百姓生活的最大问题之一,镇国公府世代居于晋州,林平夏亲眼见过晋州老百姓为了收获一点点粮食有多艰辛,他就知晓这一小筐红薯有多重要。
  平时拿几十斤大刀毫不费力的林平夏,提着一小筐红薯却觉得有千斤重,小心翼翼的把纸叠好放进怀中,郑重地向肖政保证,“皇上放心,臣一定会将这些红薯完好无损地带回晋州。回去后臣会与晋州刺史府商量合作,寻找精通农事的人来负责种植事宜。同时,镇国公府也会派人日夜监督,确保种植过程中不出任何差错。明年,晋州的百姓一定能够种上红薯”
  “好,朕相信你,相信林家。”肖政见林平夏如此重视,十分欣慰,又让康禄取来一些布匹首饰,赏给了林家女眷。
  “臣谢皇上信任。”林平夏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看来皇上知道福阳宫的事了,皇上此话亦是在宽他的心。
  林平夏谢恩后离开清和殿,出宫门破天荒的没骑马,而是坐了马车,就怕骑马颠簸到了筐里的红薯。
  马车上,林平夏看着红薯,想起了皇上说的红薯由来,居然是曲修仪让书林带回的,种植方法也是曲修仪研究出来的,看来,他那不食人间烟火、自私骄纵的小妹输的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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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簌的红薯被拉走了大半,最后剩下的只有八九十斤,还被皇上提了一筐给林平夏,剩的就更少了。
  司工局的工具也做好送来了,曲簌拿出一半多的红薯,做成了红薯淀粉,四十来斤红薯,只出了八斤淀粉,曲簌留了两斤淀粉保存好,其余的全部做成了粉条。
  湿粉晾干后只剩下五斤多的干粉条,晚上肖政来时,曲簌拿出一小把泡发之后,煮了两碗肉沫酸辣粉,肖政这两天是看着她忙碌的,所以大致知道粉是如何做出来的,可吃到嘴里,肖政还觉得神奇,红薯居然可以做成这样的吃食来。
  等肖政放下筷子,曲簌急切的问道:“皇上,好吃吗?”
  “好吃,爽滑劲道,比面条更好吃。”肖政给出很高的评价。
  “皇上喜欢就好,只是没剩多少红薯,只做了一点点,明年多种一点,可以做多一些,晒干的粉条密封的好,可以放一两年也没关系。”现在曲簌后悔了,早知道就该把后面空的三块地全种上红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