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等材料备齐,配好药香后,她先给师父传了信,问她可否遣开宫人,独留庭院。
  “可以。”
  师父如此回道。
  她便把装着绝情香的香囊和一条刚被打死的毒蛇交给游隼。
  指着传信的灰鸽子对它道:“等会你追着它去皇宫,等它抵达目的地,你就将香囊和毒蛇扔下去。”
  已经精准投递过多次“包裹”的游隼“嘎”地叫了一声。
  ——使命必达。
  冯清岁摸了摸它的头毛:“记得飞高一点,飞太低会被御林军射杀的。”
  “嘎嘎!”
  ——小爷会苟住的。
  游隼终究太过显眼,不如鸽子纤细小巧,不易为人察觉,冯清岁特地选在风雨大作前,天色昏暗之时,放飞信鸽和游隼。
  第五轻轻得了信便屏退宫人,独自在凤仪宫庭院漫步。
  风起之时,一只灰鸽从天空斜掠下来,停在栏杆上。
  随即一条长影和一小团东西从天而降,砸落在她身前地砖。
  她忽略毒蛇,弯腰捡起香囊,塞到怀里。
  旋即快速解下信鸽腿上绑着的信筒,拍拍鸽子翅膀,示意它离开。
  鸽子眨眼消失在长空。
  而后她抱起庭院里陈设的一盆花,半蹲在地,重重砸了几下那条毒蛇。
  一个内侍脚步匆匆走进庭院:“娘娘,刚刚有侍卫发现天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凤仪宫,可曾……”
  话音未落,他便看到了第五轻轻身前那条五彩斑斓,一看就剧毒无比的长蛇。
  脸色倏忽大变。
  第五轻轻道:“掉了一条蛇下来,刚被我砸死了。”
  那还得了!
  内侍忙道:“娘娘,请交给奴才来处置,您站远一点。”
  可千万别被毒蛇咬了。
  不然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第五轻轻放下花盆,笑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后面内侍如何处置毒蛇,如何通报皇帝,皇帝又如何加强凤仪宫的守卫,彻查后宫,她都没在意。
  只将自己关在寝殿里,查看冯清岁投放的信笺和香料。
  得知这是让男人“熏以永治”的毒香后,她唇角露出一丝嗔笑。
  “这孩子,研发天赋都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她毁了信笺,将香料藏到自己的医箱夹层里。
  刚藏好,尚服局送了凤服过来。
  “娘娘,凤服初制完毕,请您试衣。”
  “好。”
  七日后,封后大典。
  冯清岁和戚氏穿上诰命服,盛装打扮,入宫参拜皇后。
  看着调整了眉毛位置及形状,画了和往昔截然不同的冷感妆容,整个人看起来既端庄大气又清冷疏离的师父,她微微叹了口气。
  师父将自己那双好看的单眼皮改没了都这么惊艳,若是没改,那得多美啊。
  狗皇帝。
  她冷冷瞥了眼御座之上的皇帝。
  纪长卿不经意朝外命妇这边看了眼,瞥见她这似曾相识的鱼贩子杀鱼眼神,右眼皮不由跳了一下。
  等会宫宴还是多敬陛下几杯酒吧。
  他心想。
  可一个月有三十天,一年有十二个月,他今日灌醉陛下,明日该当如何?
  怎么才能一劳永逸?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想起当初小狐狸去东宫给太子妃看了两次病,太子就不行了的事,表情瞬间呆滞。
  她该不会……也打算给陛下下药吧?
  第196章 血书
  宫宴结束后,第五轻轻一回后宫就让宫人卸去凤冠凤服。
  而后沐浴更衣,坐在廊下纳凉,任夜风吹干湿发。
  眼皮不知不觉合了起来。
  恍惚间,发根传来微微绷紧的感觉。
  她蓦地清醒。
  “松手。”
  她头也不回道。
  皇帝松开手中发丝。
  “朕只是想帮你看看头发干了没有,湿着头发睡觉不好。”
  他若无其事道。
  第五轻轻拧眉:“这么晚了,你来我这做什么?”
  皇帝脸色一沉。
  “你如今是朕的皇后。”
  第五轻轻:“安个皇后头衔给我就想我伺候你?不怕兴头上被我一刀捅死?”
  皇帝默了一瞬,叹息道:“你敢这么说话,无非是仗着朕宠你。”
  第五轻轻嗤笑一声。
  “仗着你的宠爱?多年不见,你的脸真是越长越大。”
  皇帝长叹了口气。
  “我们分别多年,好不容易团聚,何必针锋相对?当年你不是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第五轻轻:“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在和恶鬼说话。”
  “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朕?”
  第五轻轻平静道:“如果死人能复活。”
  皇帝:“……”
  他攥紧拳头。
  “你还惦记着他是不是!”
  第五轻轻定定看着他:“赵启,惦记着他的不是我,是你。”
  “这二十五年来,你有无数次机会战胜自己的卑怯,但每一次,你都选择了放弃。”
  “他即便身染痘疮,也心系百姓。而你,时至今日,依然不敢推行种痘。”
  “你空有做明君的野心,却没有做明君的勇气。”
  “不管你如何伪饰,千百年后,你的所作所为都会被世人洞悉,是全然唾骂还是褒贬不一,皆取决于你今日的一念之差。”
  皇帝久久不语。
  第五轻轻摸了下头发,已经干透,便起身回寝殿歇息。
  独自在廊下站了半晌后,皇帝吩咐宫人:“收拾一下偏殿。”
  这一晚他宿在了凤仪宫偏殿。
  后宫诸妃不知内情,夜里辗转反侧,暗自揣摩。
  又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琢磨等会给新后请安的措辞。
  刚准备妥当,宫人却进殿禀道:“皇后娘娘口谕,即日起免了诸位娘娘日常请安,请诸位娘娘有事找内务府,切勿去凤仪宫扰她。”
  诸妃:“……”
  不打理后宫掌什么皇后金印!
  嫌当皇后麻烦,换她们来当啊,真是暴殄天物!
  吴昭仪精心打扮了一番,就等着艳压新后,谁知……
  “定是怕我们将她比下去!”
  她冷嘲道。
  “竟连请安都免了。”
  待听说第五轻轻自己也不去慈宁宫请安,不由冷笑。
  “仗着陛下偏宠,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本宫且看她嚣张得了几日!”
  冯清岁通过纪长卿的线报听说师父此举,禁不住问他:“二爷在宫里有多少人手?”
  纪长卿斜睨了她一眼。
  “想做什么?”
  “我师父这皇后不知能当多久,她在宫里毫无根基,我担心她被皇帝厌弃后,会遭人落井下石。”
  “放心,我的人足以帮你护着你师父。”
  冯清岁感激道:“谢谢二爷。”
  “若是救我师父出宫,可有门路?我这里有假死药。”
  纪长卿:“……”
  “除非你师父被废黜。”
  他回道。
  “否则她死了,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你那假死药可能让人不吃不喝活上四十九天?”
  冯清岁:“……”
  看来假死这条路行不通。
  只能等皇帝厌弃师父,将她丢到冷宫,再伺机安排师父出宫?
  有点渺茫。
  谁知皇帝会不会突然暴毙,要师父给他陪葬。
  心里揣了事,吃纪长卿做的菜都食不知味。
  纪长卿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叹气。
  小狐狸这命运也太坎坷了。
  姐姐的仇还没报完,师父又遭人圈养。
  一刻都无法松懈。
  再这么愁下去,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肉就要消下去了。
  他将剥好的虾一分为二,一半放到母亲跟前,一半放到某人手边。
  “多吃点。”
  他叮嘱道。
  冯清岁茫然点头:“好。”
  旋即夹了只虾入口。
  鲜甜在舌尖绽放,心神不自觉回笼。
  算了,事已至此,先好好吃饭吧。
  纪大厨不愧是纪大厨,连白灼虾都做得比普通厨子做的好吃。
  饭后她和戚氏聊了一会,便回院歇息。
  睡至半夜三更,门房忽然遣人来报:“樊楼的乔姑娘拜访大夫人来了。”
  她睡意顿消。
  大半夜登门,莫非出了大事?
  当即命人领乔真真来院。
  “抱歉,夫人,打扰您休息了。”
  乔真真神色紧绷,一见着她,便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硬黄纸。
  “我也是受人所托,前来送信。”
  冯清岁接过她递来的硬黄纸,摊开一看,血腥气扑面而来。
  “草民陈青山、张麦生、王栗儿、李穗娘……冒死上告:河州知府乾世荣勾结工部郎中吕锦明,贪墨河工银两,致河堤溃决,百姓死伤无数。其后强征民夫修补河堤,草菅人命,逼民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