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至于他们母子能不能活下来,就不是宗家众夫人所关心的了。
仇氏母子被衙差带走后,围观人群就散了。
宗家门楣一如往日,巍然耸立,纤尘不染。
一桩让她们焦头烂额的祸事,在冯清岁的轻描淡写下,就这样消弭了。
简直跟做梦似的。
“这次多亏你仗义相助,才没让那对母子得逞。”
宗大夫人感激道。
“这份恩情,我和砚棠没齿难忘。”
宗二夫人笑道:“今儿我一早起来,听见喜鹊喳喳叫,心道该有贵人临门,谁知来了两个恶人,还以为我耳朵不中用了,把鸦叫听成了喜鹊叫,等你来了才知,原来贵人在这里呢。”
“咱们可得好好款待贵人才行,”宗三夫人附和,“我这就让厨房将新得的鹿脯、熊掌整治起来。”
宗老夫人闻言,吩咐凌妈妈。
“将我库房里的鱼翅燕窝送去厨房,让他们做个黄焖鱼翅和清汤燕窝。”
冯清岁本没打算在宗家用膳,见盛情难却,唯有留下。
席间见到了宗家的几位小姐,包括遭仇氏造谣的宗三小姐宗砚棠,混了个面熟。
宴罢归府,宗老夫人和宗大夫人几个,人人赠了她一堆礼物。
珍珠玛瑙、点翠头面、名家砚台、古籍书画……活像她是来抄家的一般。
回府后,她唤了几个下人过来,将东西送去破浪轩。
刚好遇上纪长卿。
纪长卿见她从宗家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心中一沉。
“这是宗老夫人给你的……诊金?”
他沉声问道。
冯清岁轻笑:“是谢礼。”
说完将自己替宗家解决麻烦的事说了。
纪长卿脸色稍缓。
他还以为是见面礼呢。
不过谢礼好像也没好到哪去——冯清岁越能干,宗老夫人不就越欣赏她,越巴不得有这么个儿媳妇?
一时看这些谢礼的眼神又沉了几分。
冯清岁见他盯着一个砚台,还以为他眼馋呢,干脆将那砚台送他。
“这方名砚,与其在我这明珠蒙尘,不如给二爷案头添香。”
纪长卿:“……”
他怎么可能收宗家的东西!
刚要拒绝,却又想起她收了那篓幼鼠还没给他回礼。
这方砚台虽然出自宗家,但到了她手里,便是她的东西,她送他砚台也是投其所好……
收,有点窝囊。
不收,岂不是辜负她一番心意?
纠结了一会,终究是贪恋战胜了羞耻。
“谢谢。”
他从冯清岁手中接过砚台。
“我会好好珍藏的。”
冯清岁笑道:“二爷随便拿去使便好,物尽其用才不算暴殄天物。”
纪长卿微微颔首。
回到书房后,摩挲了一会那方砚台,到底没舍得用,将砚台摆到了正对着案桌的多宝格上。
夜里阅览文书时,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百福见平日一埋头伏案便是一个时辰的主子今儿频频开小差,悄悄和时安耳语。
“那方砚台有什么好看的?爷怎么老看它?”
时安白了他一眼:“这是大夫人送的。”
百福还是不懂。
“大夫人也不止送他一个砚台呀。我记得年前樊楼那位乔姑娘给大夫人送了一批墨,大夫人转手就送给了爷。爷咋不整天瞅那些墨锭?”
时安:“……”
这是个好问题。
那些墨锭和这个砚台分明是一样的东西,为啥他们爷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
他转了转眼珠子,对百福道:“有空你可以问问爷。”
百福冷哼了一声。
“我只是傻了点,不是没脑子,要问你问。”
时安抬头望天。
人艰不拆。
爷自得其乐,他才不会上赶着讨打。
纪长卿忙完案头的活后,又看了一会那方砚台,方去洗漱歇息。
许是心头舒爽的缘故,他刚挨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东城另一角,却有人气得完全闭不上眼。
“这个冯氏,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去宗家看诊就看诊,给宗家人出什么主意!平白坏了我的谋划!”
第127章 告密
这深夜发脾气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宗鹤白前未婚妻,归德侯府五小姐,符若渝。
符若渝从小就对老爷子定下的亲事不满。
她堂堂侯府千金,凭什么下嫁给一个无爵无位、浑身铜臭的贩夫走卒?
比她年长的四个姐姐,哪个不是嫁去公侯伯府?
她们人人都做了诰命夫人,她却要做贩妇?
这让她日后怎么做人?
好在父亲也不同意这门亲事,想要她参选三皇子妃。
但老爷子欠了人家恩情,宗鹤白又等她及笄等了那么多年,他们那里若是主动退亲,怕是被人骂死。
唯有另寻他路。
宗鹤白送过不少东西给她,其中便有一件白狐裘。
那白狐裘一根杂毛都没有,剪裁又别致,穿在身上,便是远远看着,也能一眼认出来。
去太和苑游玩那天,她特地穿了出门。
而后在石舫上,找了个由头,和陈令仪互换了狐裘穿。
陈令仪是怀远伯府嫡出的四姑娘,配宗鹤白绰绰有余,能娶陈令仪,宗鹤白也该知足了。
她趁着众人在石舫二楼赏景时,推了陈令仪下水。
宗鹤白就在石舫一楼喝茶,看见穿着白狐裘的人落水,定会以为是她,从而下水营救。
他们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她便可以大度成全。
一切如她所料。
陈令仪落了水,宗鹤白下了水,她的丫鬟也当着众人的面点破他们两人的逾矩。
意外却陡然降临。
——把陈令仪救上来的,竟然不是宗鹤白,而是纪大夫人冯氏的丫鬟!
冯氏丫鬟横插的这一脚,害得她前功尽弃不说,还惨遭宗鹤白报复。
宗鹤白这小肚鸡肠的男人,竟在老爷子的寿宴上,设计了她和表哥一把。
表哥不过喝多了几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拉着她的手,非要送簪子给她,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宗鹤白却引了一帮宾客围观,愣是给她扣了个私相授受的名头,当众退了这门亲事。
她好好的名声,就这么被他毁了,连三皇子妃的候选名单都没能进。
他自个的侄女却进了!
分明是踩着她上位!
这口气她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她隐忍多时,紧盯宗府,发现了仇氏和阴施这对贪婪成性的母子,故意接近仇氏,煽动她对宗府下手。
仇氏和阴施果然没忍住,讹上门去。
她特地让他们趁宗鹤白不在府里时登门的,宗家人除了宗鹤白,都是木头人,遇上仇氏母子这种无赖,定然不知如何应对。
事情也一如她所料。
宗家人被仇氏骂了一炷香时间,都没有露面。
眼看就要坐实阴施和宗砚棠私定终身这事,让宗家颜面扫地,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
又是冯氏!
她派去盯着宗府的人禀报说,冯氏进了宗府不久,就冒出个鸨母,三言两语,就给阴施扣上了诈骗的罪名。
衙差带走仇氏母子后,还真的给他们判了刑。
这冯氏简直是她的克星!
不除了冯氏,她觉都睡不着。
气了半宿后,她想到个主意,连夜挑灯写了封信,交给自己丫鬟。
“明儿一早,找个小乞丐去纪府门口候着,在纪相出门时,将这信递给他。”
她打着哈欠道。
丫鬟道好。
她想着冯氏倒大霉的惨状,一脸愉快地睡了过去。
翌日,纪长卿出门上朝,一个小乞丐拦住他的马车,递了封信给百福。
百福验过毒性后,方将信呈给他。
纪长卿一目十行扫完,脸色骤沉。
“烛影,”他唤来自己的暗卫,“散朝之前,给我查出写信之人。”
烛影应诺。
旋即将小乞丐提溜回纪府,细细盘问。
小乞丐只是拿钱办事,并不知道传信之人的身份,但烛影能根据形容画像。
有了画像,再去各府找人,不算难事。
纪长卿散朝出宫后,便知道了写信之人的身份——归德侯府五小姐符若渝。
对此他一点也不意外。
早在宁国公府倾覆前,他就告诫过冯清岁,不要和宗鹤白走太近,免得被声名狼藉的符五小姐盯上。
冯清岁左耳进,右耳出,和宗家人越走越近。
符五小姐果然找起了她的麻烦——给他投告密信,诬陷她不守妇道,和宗鹤白勾搭成奸。
他沉着脸,把信撕了。
而后命时安整理了归德侯府侵占民田、欺压良民罪证,递了个密折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