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高伯深脸色铁青。
  他见形势不对,自然不会硬接这招,“老臣……”
  宋迎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倏然打断:“刘大人!”
  她视线从高伯深身上移开,落在了刘靖身上。
  “刘大人说,要暂缓商议,拿出万全之策。本王想问,何为万全?又要暂缓多久?”
  不等刘靖回答,她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在朝堂上多商议一日,淮南的堤坝便多塌一寸!
  “你们在这里多推诿一个时辰,便有多一户百姓家破人亡,沦为流民!”
  她向前踏出一步,步步逼近。
  “刘大人,你这‘万全之策’,究竟要拿多少条人命去填?!”
  最后一句,几乎是呵斥!
  刘靖被她一番抢白,逼得连连后退,顿时面如土色,嘴唇嗫嚅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銮殿内,死寂无声。
  满朝文武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宋迎身上。
  她未施粉黛,那双清冷的凤眸里,却仿佛燃着滔天业火,让人不敢直视。
  宋迎冷冷环视,将所有人的惊惧、忌惮、犹疑,尽收眼底。
  是时候了。
  她忽然笑了。
  “好了,”宋迎轻描淡写地一挥手,“诸位不必再吵,怪伤和气的。”
  她走回上首。
  “此事,圣上早已心有定论。旨意,今日便会下达各部。”
  她没有说是什么旨意,也没有给任何人追问的机会。
  宋迎不再看任何人,只淡淡道:
  “诸位若无异议,今日,便到此为止。”
  她一拂袍袖。
  润德公公心领神会,拉长了声音。
  “退——朝——”
  *
  长长宫道上,日光被屋檐切成道道阴影。
  方才金銮殿内的惊心动魄,也被尽数吞噬。
  润德公公的脚步很慢。
  宋迎便也放慢了脚步,与他并行。
  “公公,”宋迎先开了口,“您的身子好些了吗?今儿这事,本不该劳动您的。”
  “殿下说的哪里话,”润德公公笑了笑,“劳殿下挂心。老奴这把骨头还撑得住。”
  他顿了顿,由衷赞叹道:“不过,殿下今日在朝上的风采,真是让老奴大开眼界。”
  宋迎长舒了一口气,那股强撑起来的凌厉劲儿瞬间散了个干净,露出了几分女儿家的愁苦。
  她拉了拉润德公公的袖子,软软抱怨道:“公公就别笑话我了,也别再‘殿下、殿下’地叫了,听着好别扭。”
  刚才在殿上,她手心全是冷汗,现在想起来还怕呢。
  润德公公被她这难得的娇憨模样逗笑了,又拍了拍宋迎手背。
  “好,好。宋小姑娘心里再怕,面上也是撑住了。这,便是天家的气度。”
  他见宋迎仍旧蹙着眉,循循善诱道:“凡事都有两面。小姑娘如今站在了这个位置上,只看到风高浪急,怎么不想想,站得高,也能望得更远呢?”
  “望得远?”宋迎有些迷茫。
  “是啊,”润德公公笑呵呵的,“譬如殿下身居高位,便能做些从前想做,却做不到的事。”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话音刚落,偏殿已在眼前。
  润德公公停下脚步,躬身作揖:“这身素服,到底不合如今的规矩了。”
  “换好衣裳,别忘了去万春殿谢恩。陛下……可一直等着您呢。”
  宋迎颔首,“多谢公公提点。”
  润德公公走后,宋迎推门而入。
  桌案上,一袭绀黄色四爪蟒袍叠放着,金线绣成的蛟龙鳞片闪着幽微冷光。
  袍服入手,是意料之外的沉重。
  她将它在身前缓缓展开。
  尺寸,分毫不差,仿佛是为她量身打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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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那不像一个吻。
  那称不上是一个吻。
  一触即分,没有半分旖旎,更无一丝缠绵。
  快得像场错觉。
  宋迎还未站稳,便已抽身而退。
  就像是在完成任务。
  她毫不犹豫地后退两步,重新拉开君臣距离。
  袍角委地,宋迎复又跪地。
  她俯首道:“臣,谢陛下恩典。”
  永昭帝的手还僵在半空,指腹上还残留着脸颊温软,唇上还印着方才温热。
  他喉结滚动,看着跪地叩首的宋迎,竟一时失语。
  他预想过她的反应。
  或许是惊慌失措,或许是羞愤欲绝,又或许是故作姿态的迎合。
  却唯独没有想到,她是如此平静的、坦然的臣服。
  一瞬的快感又被刺痛。
  心口像是被剜去了一块,留下个空洞,叫嚣着让他攫取更多、更多……
  可宋迎,已然行礼告退。
  她背脊挺得笔直,步伐沉稳。
  直到那抹绀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尽头,永昭帝才如梦初醒,抬起手,用沾染过她温度的指腹,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御案上,朱红印泥还未干透,与墨香交织,散发出一股腥味。
  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他让她走近,让她坐上他的腿,握着她的手腕……
  他最初的目的十分清晰——
  试探她,掌控她,将这枚棋子牢牢攥在手心。
  高党既然往他身边安插眼线,他不如用宋迎,去搅混那潭脏水。
  后来,当他发现她与燕党似有牵扯,那目的便变得更恶劣了些。
  他要羞辱她,要将她捧上云端,再让她登高跌重,要欣赏她被碾碎自尊时,那双清冷眼眸里泄出的……恐惧与屈服。
  但——
  方才,唇真的覆上来,他才惊觉,自己,才是那个彻底失控的人。
  他从未预料到!
  或者说,他从未预料到宋迎竟敢主动应对!
  平静无波的主动。
  像是嘲讽。
  似乎每一次,她都能精准预判他,甚至反客为主,以他为棋。
  她……什么都知道。
  后知后觉的恼怒窜上心头,烧得他呼吸都泛起刺痛。
  在她眼中,自己是不是……很可笑?
  是不是让她觉得既可怜,又可悲?
  思绪沸乱。
  永昭帝还是第一次尝到,心跳失序的滋味。
  不是因为五感六识,仅仅是因为一个人。
  尽管他无比抗拒,却不得不承认——
  此时此刻的宋迎,再也不是一个物件,不是一枚棋子,更不是一把刀。
  她是活生生的人。
  一个……他看不透、握不住的人。
  恐惧攀上。
  他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自己会去揣测宋迎的想法。
  允她尊荣,是想看她将那些曾经轻贱她的人,如何踩在脚下。
  予她权力,是想让她站得更高,高到她的世界里,只能看见他一人,生杀予夺,都摆脱不掉他的影子!
  他以为这是掌控,是恩赐。
  但——
  他骗不了自己。
  失控的亲近,何其危险!
  脱轨的沉溺,又何其致命!
  “不。”
  永昭帝低声吐出这个字,像是要说服自己。
  “她,需要怕我。”
  他在心
  底一遍遍念着,“她……必须怕我。”
  他要立刻、马上,用更绝对的君威,重新在他们之间划下那道距离!
  她妄想脱离他的掌心!
  她妄想……脱离他的掌控!
  但——
  他却不知道,他也在害怕。
  他怕的,是自己再一次的失控。
  他怕的,是自己再对她生出半分不该有的悸动。
  他叫嚣着让她远离,本质上,不过是想让自己,远离那个即将沉沦的自己。
  这一夜,龙榻之上,又涨了几分。
  再无安眠。
  *
  每日任务(1/1)
  回了偏殿,宋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屈辱吗?
  那倒不至于。
  只是宋迎第一次干这种事,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还有点……莫名的刺激感,还夹杂了“冒犯天子”之后不可告人的兴奋感。
  可惜,她的技术储备,也就只允许她蜻蜓点水这么一下了。
  想她上下两辈子加起来,母单三十年,理论知识储备丰富,实践经历却堪堪为零。
  本来,她还担心永昭帝让她“每日渡药”,是不是趁机占她便宜;
  今天会不会情不自禁地……不让她走。
  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他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一剂……行走的稳定剂。
  那些亲昵的举动也是,单纯地为了安抚五感。
  但宋迎又不免担心起来——
  这需求,似乎在不断升级啊。
  最开始,只是凑近闻闻味儿就行。
  现在,已经进化到需要亲亲才能安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