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白逢州顿感窒息:“你为什么这么做?”
“不要担心,0点前我会告诉你这两粒药都是什么。”向妙清说,“如果你在0点之前自已找到了,我明天就回悦城。但如果是我告诉你,那你就得抽出一天时间陪我去逛街。”
送走了向妙清后,白逢州回来就将药盒拿出来。
将胶囊一粒一粒剥开,再一粒一粒装回去,可直到最后一粒也没发现被何翩然掉包的那一粒。
11:57
他拨通了向妙清的电话:“我没找到被你换过的胶囊。”
向妙清笑了一声:“你确定仔细看过了吗?”
“当然,”白逢州说,“这些药只有四瓶胶囊,每一个我都拆过了。”
“还没到12点呢,”向妙清说,“我不能告诉你。”
“说吧,”白逢州靠在椅背上,无力地举着手机,认命道,“我空出一天时间,陪你去逛街。”
向妙清说:“其实,我没掉包。”
白逢州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消散,他的大脑仿佛在这一瞬间宕机。
他闭上眼睛,胸膛起伏明显,大口呼吸犹如搁浅的鱼。
安静了一会儿,电话那边又传来何翩然的声音:“你是一个完美的人。完美到就连家具摆设都要完美符合你的思维。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完美,其实正在给你制造各种各样的不完美呢?”
“当你越想要完美,就越会发现,生活中有太多的不完美。其中大部分是你意料不到,无法掌控的,比如意外。”
停顿一下,向妙清说:“今天的我就是你的意外,你算计不到我的行为,就像你永远算计不到天意。”
“我想你刚患强迫症时,症状比现在更轻一些吧?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会越来越严重。”
夜色之中,白逢州缓缓睁开双眼。
随着何翩然的声音,他想起刚刚怀疑自已生病的那一天。
课间穿梭在桌椅之间过道的同学不小心碰到他的桌子,刚买的一瓶水倒在右手手背上。
接下来的时间,他几次拨弄那瓶水,试图让它用相同力道倒在左手手背上,就连上课都无法集中精神。
晚自习前的最后一节课是心理,老师讲到了强迫症的症状,同学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唯有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失去光泽。
“你说得对,”白逢州的声音死气沉沉,“最开始,我没这么严重。”
向妙清说:“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心理疾病的诞生都有源头,想要解决最好先找到源头。而普遍人的源头都在回不去的过去,你也是这样,对吗?”
白逢州缓缓道:“我爸爸的工作很重要、也很敏感。作为他的家人,不可以有任何污点,不能做错任何事情。说多错对、做多错多。不说不做,就不会错。”
于是那些想说的、想做的通通被挤压着塞进心中,不留一丝缝隙。
无形的压力终于将他身体压垮,如恶魔般扫荡着,企图要占领他的身躯,控制他的灵魂。
白逢州不知道该和谁说这些话,因为迄今为止没遇到真正懂他的。
他想挂断电话,明天朝阳升起,又是崭新的一天。
就在这时,何翩然的声音再次传到耳中:“因为不说不做,情绪得不到消化,导致你越病越重。逢州,你一定很辛苦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白逢州再次拿起手机时,他们的通话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仍在继续。
白逢州试探着问:“喂?”
何翩然:“我在。”
白逢州心中有面城墙骤然坍塌。
他问:“如果你出生在我这样的家庭里,你会怎么做?”
“和现在一样,”她说,“无非就是不对别人说出我爸爸的身份。但妈妈就没问题了,我可以戴着她设计的珠宝参加各种宴会,我会和现在一样拥有很多朋友,过得和现在一样快乐。”
白逢州沉声:“说错一句话,将会影响你爸爸的形象。”
“这就是我刚刚说的意外呀,”向妙清说,“你永远不能预料意外的发生,况且就算影响了,也有解决方法。”
“逢州,是人都会犯错,你要允许自已犯错。犯错不等于死罪,死罪可是很难判的。”
白逢州说:“犯错要承担代价。”
向妙清马上说:“拜托啊逢州,还有什么代价比手术失败更大呢?你用手术刀划开患者皮肤这种事情都不害怕,居然会害怕影响姐夫的形象?”
“不说不做的代价,我自已承担;做错的代价,要别人来帮我承担。”白逢州说,“我的人生不该由别人负责。”
向妙清问:“所以,你腰侧的那道疤,是你不说不做的代价,还是你认为做错,付出的代价?”
白逢州握着电话的手攥得更紧:“你……”
向妙清说:“你愿意告诉我吗?”
白逢州迟疑很久,最终还是泄了气。
迷茫的双眼重新变为沉稳:“这是我自已的事情,很晚了小姨,睡吧。”
说完就挂断电话,生怕再次沉溺在何翩然的话中,不自觉就跟她说出深埋在心中的一切。
再一抬眼,天亮了。
已经不记得多少次在何翩然这里变得恍惚,跟她在一起时间变得特别快。
不知不觉吃光了饭菜。
不知不觉忘记了强迫症带来的困扰。
不知不觉,跟何翩然聊了一夜。
那个早就该被记录下来的实验结果,耽搁了七个多小时,本来的工作计划再次被何翩然打乱。
怎么一遇到她,就不由自主敞开心扉。
对上她的笑脸,马上就能忘掉之前的不愉快,自已好像也变了个人。
他不再去想,将记录好的实验结果发到了同事的邮箱,小小地歇息了一会儿。
中午吃饭时,同事找到他:“白医生,你是忙到天亮才休息吗?”
“实验中途出了些小插曲,耽误了点时间,”白逢州问他,“怎么了?”
“我一猜你就是加班加糊涂了,”同事笑笑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把记录人的名字写错了,我帮你改回来了。”
白逢州不明所以:“记录人不是我自已吗?我写成什么了?”
同事说:“何翩然。”
白逢州愣住,筷子上夹的土豆丝掉在桌上也没发现。
同事见状打趣道:“白医生是不是恋爱了,这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白逢州沉声,郑重道,“不是。”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他觉得自已仿佛中了蛊。
无论看到什么文字,每一笔画都自动跳跃,拼凑出何翩然的名字。
他晃了晃脑袋,突然想起跟何翩然约好要抽出一天时间陪她逛街。
该穿什么衣服好呢?
何翩然她……她现在在做什么?
向妙清也没闲着,年底了,她收到了池宇工作室的分红,1314万。
将他从前玩世不恭的样子和现在对比,向妙清一整天心情都十分愉悦。
前几天池全柏和自已说过,池宇经常闷闷不乐。
总是旁敲侧击跟他们打听自已究竟去了哪里。
有一次甚至灌醉了池全柏,半夜跑到他卧室,一遍一遍地问,试图忽悠他说出答案。
于是向妙清主动拨通了池宇的电话。
听了三十多秒彩铃后,电话里响起池宇疲惫烦躁的声音:“哪位?”
向妙清声音清脆:“哥哥!”
“小幸!!!”
向妙清听见桌椅摩擦在地上的‘吱呀’声音,也听见和刚刚完全相反的雀跃情绪。
“小幸!是你吗!”
“是我呀哥哥,”向妙清说,“我的账户收到了一笔钱,我才多少股份,怎么分到这么多?”
“从我这给你添了点凑的,你知道1314代表的含义吗?”池宇迫不及待地问。
向妙清回答:“一生一世。”
“对!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池宇问,“你到底在哪个国家,我过去找你!”
“我也希望能跟你做一生一世的兄妹呢,可是……”向妙清说,“我希望池氏集团能由哥哥来继。只要我在国外,爸爸妈妈就能看见你的好,这样他们就会喜欢你啦!”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池宇说,“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小幸,我很想你,我真的很想见你,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你,你快说你在哪里!”
“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哥哥好,哥哥不会不开心了吧?”
“怎……怎么会呢,我不会不开心。”
“那哥哥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永远不会!”
“那哥哥你先好好工作,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那……那好吧,”池宇问,“很快有多快?”
向妙清在心中算了算,白逢州这里的进度已经追回来了,用不了多久就能说服他去看心理医生,这样自已的任务也算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