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几个婢女上前拉住姜玥瑛,她奋力挣扎,试图骂醒谢玉庭这个耳聋心瞎的东西:“你喜欢的真的是她吗,她从始至终都在模仿本宫,你被她骗了!”
谢玉庭抬起眼睛,盯着对方的打扮,嗤笑:“难道现在不是你在模仿我的太子妃吗?”
“拙劣。”
霎时,姜玥瑛脸上血色尽褪,犹如遭受奇耻大辱。
“你敢关押本宫,我可是姜国的公主!”
“本宫要回去禀告父皇!”
等到聒噪的人被拖下去,屋内重归寂静,谢玉庭回身看向床榻,在枕边发现一封信。
信封沾染淡淡的桂花香,一闻便知主人是谁。
他抽出信纸,眼中明晃晃映入和离书三个大字,写得歪歪扭扭,还有几圈晕湿的痕迹。
看都没看,和离书在他手里被撕得粉碎。
一阵风吹来,碎片吹出门外,杳无痕迹。
他踏出房门去找姜月萤的贴身婢女,青戈和蒲灵同样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自家主子去了何地。
青戈早已做好准备,跟随姜月萤回姜国,可等她收拾好行囊,她却不见了。
同样不见的,还有小红。
“你们知道姜玥瑛拿什么威胁阿萤,让她离开我?”
青戈说:“是太子妃乳娘的女儿。”
谢玉庭颔首,对身后的暗卫交待:“保护好她乳娘的女儿,别让姜玥瑛往外传递半点消息。”
暗卫立马领命而去。
随后谢玉庭没有犹豫,备了一匹快马,策马冲出东宫。
青戈目送谢玉庭离去,仓惶的心瞬间安定。
看来不必再收拾行囊。
……
京郊绿草悠悠,春花遍地。
刚落了一场细雨,林子水色莹莹。
姜月萤骑着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双目空洞无神,犹如行尸走肉。
脑子里不禁回想起离开前的一幕,姜玥瑛趾高气扬,毫不留情地夺走属于她的一切。
她的身份是假的,可是和谢玉庭经历的一点一滴都是真的,凭什么说她抢了她的东西……
替嫁又不是她姜月萤的主意,当初拿她当替死鬼,现在又跑回来说什么物归原主,呸!
都怪谢玉庭长得太好看,成日里招蜂引蝶,这回可好,把恶鬼招来了。
“嘶。”
小红突然甩了甩鬃毛。
姜月
萤低头,指尖梳了梳它的红色鬃毛,心里憋闷难受:“你说谢玉庭睡醒没有?”
“他会不会把姐姐当成我……”
不禁想起每个清晨,谢玉庭总是会比她醒得早一点,亲亲她的面颊,如果还没有醒,就会亲亲她的嘴唇,直到把她腻歪清醒,再坏兮兮装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睁眼醒来感受到的不再是冰凉冷宫的墙面,而是男人宽阔的胸膛,和温热的嘴唇。
她捏住缰绳,手指不停揉搓,心里想着以后又要孤枕难眠了吗。
黄粱一梦,梦醒只剩孤影。
天已经大亮,姜月萤放眼看向远处晨辉,心想谢玉庭应该醒了吧,他会像往常一样抱住身旁的人亲亲吗?
小红又叫了一声。
姜月萤摸摸小马的头:“你不用安慰我,就算他把姐姐当成我也没关系,我本来就在模仿姐姐的性子,谢玉庭本身就喜欢娇纵张扬的人……”
说着说着,她的语调哽咽:“可是我好不甘心……”
一想到谢玉庭以后会跟其他人亲热,她的心脏如同被万千蚂蚁啃噬,酸痛异常。
她狠心想,早知道就该给他灌一碗不能人道的药,让他再也碰不了其他人。
当然只是想想,毕竟她舍不得伤害他……
“呜呜……”
眼泪顺着眼角溢出,滴落在马匹红棕鬃毛上,湿成一绺一绺。
一人一马来到清溪旁,姜月萤下马,恹恹来到溪边蹲下身子,借溪水清洗满是泪痕的面颊。
掬起一捧水,拍在颊面,春日的水凉冰冰的,冻得人禁不住哆嗦。
垂眸望向清溪,清澈溪水倒映出少女此刻的面容。
清秀的面庞略有苍白,一夜未眠,眼底有些青紫,眼尾噙着泪珠,拖出一条长长的红晕。
美是美,就是稍有狼狈。
她转了转脖子,露出侧颈的肌肤,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点缀点点红印,如同野地里初生的草莓,娇嫩红艳。
昨夜情浓,他几乎吻遍了她的全身,倘若扯开衣裳,里面只会有更多痕迹。
谢玉庭送的好多东西都无法带走,漆漆不能,轻雀剑不能,那些东西都不再属于她。
姜月萤苦笑,身上这些斑驳糜艳的痕迹,竟然是谢玉庭留给她唯一能带走的。
可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消散,彻底不见,就像她这个人,短暂出现一刹,从此消失在无声无息中。
她甚至无法亲口告别。
啪嗒啪嗒。
晶莹的水珠砸进溪水,漾开涟漪。
“我又没有家了……”
啪嗒啪嗒。
小红低头蹭了蹭她的后脑勺,姜月萤推开了它,继续落泪。
不知过了多久,温热的气息再度蹭到她颈侧,姜月萤哭得正尽兴,瘪着嘴巴说:“小红,先让我自己静一静……”
“谁家小公主哭得这般可怜?”
耳畔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姜月萤怔愣住,呼吸瞬间停滞,眼睛瞪成核桃大小,不敢相信地扭头,对上一双深邃的桃花眼。
分明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疯了吧,这是幻觉?
谢玉庭伸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
姜月萤本能地双臂圈住男人脖颈,整个人震惊到说不出话,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
这是梦吗,否则她怎么会看见谢玉庭出现在这里,自己终于疯了……
“不是做梦。”谢玉庭看出她所想,口吻不容置喙。
姜月萤大脑一团乱麻,巨大的情绪将她包裹,嘴唇颤抖,变得结结巴巴:“你、你怎么在这里……?”
谢玉庭严肃道:“允许你跑,不允许孤追来?”
“可是……我不是你的太子妃。”姜月萤终于忍不住说出实情,雾水淹没她漂亮的眼睛。
她把脑袋拱进他的胸膛,呜呜咽咽,等待最后的宣判。
谢玉庭收紧怀抱,语调暗藏锋芒:“所以你就写了封和离书想休夫?”
“告诉你,做梦。”
“谁嫁给孤,谁才是梁国的太子妃。”
闻言,姜月萤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我一直在骗你,你都不生气吗……”
谢玉庭语气软下来:“孤看上去会傻乎乎被你欺骗吗?”
“什么意思,”姜月萤红着眼睛,隐约明白了什么,“你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孤从来没有叫过你姜玥瑛。”
巨大的欣喜将姜月萤淹没,她追问:“所以从一开始你就……”
姜月萤欣喜若狂,倘若谢玉庭一直知道她在装跋扈,那是不是表明谢玉庭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她,不是她扮演出来的“姐姐”?
快速擦干眼泪,她哽咽不已,嗓音有些沙哑。
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个清楚,谢玉庭率先开口。
“姜月萤。”嗓音低哑缱绻。
他唤她的名字,连名带姓,姜月萤心神一震,仿佛扎根黑暗已久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窥见天光。
从前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月萤,不过是照着玥瑛起的赝品,附属品。
月萤,永远见不得白日的光。
可如今这个名字从谢玉庭嘴里念出来,她竟然有想落泪的冲动,他唤的是月萤,世间独一无二的姜月萤。
一行滚烫的泪珠顺着下颌流淌,少女眼睫沾湿,颤抖扑闪着。
哭得梨花带雨,不成音调。
“我还没发作,你倒是先哭起来了?”谢玉庭掂了掂怀里的少女。
姜月萤正感动着,眨巴着眼睛问:“你不是没生气嘛……”
“我气的是和离书。”谢玉庭立马板起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她心虚缩缩脖子,像只委屈的小麻雀,支支吾吾说:“和离书我可以解释……”
“解释。”
“姐姐让我把你还给她,我气不过嘛,就想直接跟你和离,这样就算身份还给她了,太子妃也不是她。”
很幼稚,但她就是幼稚。
谢玉庭眉头舒展开,咂摸半天感叹道:“看不出你占有欲还挺强。”
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其他人得到。
“且安心,你乳娘的女儿我已派人去护下,姜玥瑛动不了她。”
“那姐姐她……”
“孤已把她扣押,至于怎么处置,回去再说。”
没酿成大祸就好,姜月萤松了口气。
仔细想来,今日这出的确胡闹至极,幸好才刚出门就被谢玉庭逮到,否则不知要出多大的乱子。
她仍然有点不放心,又问:“所以你真的知道我的本性吗,我那些都是装出来的,你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