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茶香悠悠,杯盏壁散发淡淡温热。
  “方才本宫舞剑的时候,你看得目不转睛,可是想学?”
  对方居然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不过随意瞥一眼,就能看透她的想法。
  姜月萤不禁起了一层冷汗,假装低头抿茶,斟酌自己的说辞。
  贺挽红压根没等她回答,再度打趣道:“想学的话本宫可不教,回家找你夫君去。”
  “他……剑术真的很好?”
  知道谢玉庭会使剑不假,但谢玉庭总是吊儿郎当的,还拥有一把花里胡哨的大宝剑,姜月萤很难相信这家伙剑术超群。
  感觉他的剑术会像本人一样轻浮。
  贺挽红饮下半盏茶水,眉梢一动:“至少比他念书强,那小子闲来无事会在东宫的小竹林练剑,你没事可以过去瞧瞧。”
  姜月萤暗暗记下。
  二人闲谈品茶,姜月萤假装无意提起正事。
  “母后,儿臣听闻梁国不乏技法精妙的丹青圣手,不知能否前往文华堂瞻仰先贤的字画?”
  贺挽红不以为然:“想去就去,文华堂比较偏僻,本宫让小雁为你引路。”
  姜月萤抬头看向一旁垂首而立的小雁。
  自从上回小雁打翻了水盆,她偷偷给她送药以后,小雁就被皇后娘娘要回了身边,再也没有回过东宫。
  她凝眸瞧她的面颊,见到没有留下伤痕才放心。
  拜别皇后,前往文华堂。
  路上,引路的小雁时不时扭头偷瞄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月萤感到莫名其妙,没忍住问:“你有话想说?”
  小雁立马摇头如同拨浪鼓:“没有没有,奴婢脖子疼。”
  “……”
  这话你自己信吗?姜月萤哭笑不得。
  反而是青戈冷若冰霜道:“那你就是故意冒犯太子妃?”
  小雁登时急了:“奴婢没有!奴婢就是想起离开东宫之前,有人半夜给奴婢送了点东西,还有一张字条,字条上有桂花香,所以……”
  众所周知,唯有太子与太子妃所居南苑栽种桂花树,那么这张字条出自谁手呢?
  青戈眼神幽幽望向姜月萤。
  姜月萤突然心虚,提高声调说:“本宫岂会纡尊降贵半夜给你送东西,简直痴人说梦!”
  小雁:“……”
  也没说是你亲自送啊。
  青戈捏了捏眉心,头痛不已。
  沉默迅速蔓延。
  三人一路无话,来到文华堂门前,门口有侍卫镇守,小雁拿出皇后宫中腰牌,几人放行。
  文华堂是皇家收集古典字画文玩的宫殿,珍藏历朝历代的大师真迹,除了用来欣赏,偶尔也会赏赐于人。
  姜月萤抱着漆漆在堂内穿行,目的十分明确,很快寻找到几幅明真大师的书法真迹。
  目光一寸一寸描摹上面的字墨,笔锋顿挫,排列间隙,仿佛要把每一笔刻进心里,在小雁看不见的角落,她的手指轻轻屈起,在虚空中勾勾画画,模仿书法字迹走势。
  她的模仿能力极强,没用多久就谨记于心,而后又假装闲逛一会儿,晌午过后带着婢女出殿。
  坐上回东宫的马车,车厢内只剩青戈一个婢女,青戈脸色难看:“太子妃,你半夜给小雁送过伤药?”
  万一被发现,岂非引人怀疑。
  姜月萤扁扁嘴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拆穿,学某人装傻说:“我路过顺手给的,而且我也给过你呀,不要争风吃醋嘛。”
  青戈:“……”
  太子妃说话怎么跟太子殿下越来越像了,这就是近墨者黑?
  “放心,绝对没人看见。”
  见到姜月萤一脸信誓旦旦,青戈勉强安心。
  马车停步东宫门前,姜月萤对着青戈耳语几句,命她去办一件事,青戈领命而去。
  漆漆回到东宫就跳下来,跑到花园里撒欢,欢快得不像威风凛凛的狼,倒像是清澈的狗。
  朔风渐弱,温和微凉的风吹拂发端。
  姜月萤随手拉了一个下人询问,得知谢玉庭正在小竹林练剑。
  朝南苑走的步伐突然停住,姜月萤心念一动,决定去竹林一看究竟。
  第32章 偷学你不哄我,我就不给你
  翠竹挺立,细长叶片随风哗哗作响。
  此地幽静偏僻,日光稀薄,空气中带有淡淡的草木香,裙摆掠过沾湿露水,青裙少女穿行其间,娇小身影隐在竹林中。
  铛——
  剑鸣声惊起飞鸟无数,灰色鸟儿扑着翅膀飞舞,盘旋于竹林顶空,姜月萤加快脚步,追寻剑声而去。
  竹林深处,有一片开拓出来的空地。
  姜月萤放轻脚步靠近,小心翼翼躲进茂密竹丛后方,探出一个小脑袋,睁大眼睛看向空地处正在舞剑的男人。
  谢玉庭身着锦绣华贵衣袍,手里握着那把镶金嵌玉的宝剑,只见他足尖一点,宝剑出鞘,寒光以迅雷之势直扫前方青竹。
  铮的一声,割断青竹,翠叶纷纷扬扬,宛若绿萍浮起。
  忽而一阵风起,寒意来袭。
  手腕轻翻,衣袂翩翩,他趁势来了一段剑舞,与风声过招。
  纵身一跃,剑光再度直刺绿竹,咔嚓,竹子拦腰折断。
  谢玉庭无奈耸肩,垂眸擦拭剑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慵懒之态毕现。
  沙沙。
  重归寂静,几只惊动的鸟儿再度飞回,停在树梢。
  藏在角落里的姜月萤看得目不转睛,她睁大眼睛,手扒拉在青竹上,手掌不由自主上下按压,感受竹身光滑的触感。
  手里抓着点东西能让她缓解紧张。
  皇后娘娘果然没骗人,谢玉庭居然真的通晓剑术,虽然剑舞得花里胡哨,略有华而不实,但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从剑势中看出几分凌厉。
  对于一个纨绔草包来说,这般剑术的确称得上不错。
  姜月萤默默想,看来自己还不够了解谢玉庭。
  太子殿下并非一无是处。
  空地站着的谢玉庭再度挥剑,一招一式,凛风擦过面颊,吹动青丝飞扬,使得一张俊脸更加生动鲜活。
  姜月萤屏住呼吸仔细欣赏,手不自觉跟着小幅度舞动,尝试记住他的挥剑招式与力道。
  正愁没地方学如何防身,眼下不就送上门来了?
  最重要的是,谢玉庭总爱犯懒,舞剑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慢的时候她能够看得更清晰,让人忍不住感叹天助我也。
  每日过来偷师片刻,总能学到个一招半式。
  看着看着,她忽而觉得对方出剑的手法有些眼熟,似乎从哪儿见过。
  她挠了挠脑袋,怀疑自己眼花。
  一个时辰匆匆而过,谢玉庭停下动作,收剑入鞘。
  姜月萤赶紧隐匿身形,稍微躬身,悄悄往后退,欲图神不知鬼不觉离开。
  咔嚓。
  脚底传来脆响,竟是踩到了散落的竹片。
  她暗叫不好,慌乱间动作幅度变大,引得草木丛晃荡。
  提起裙摆往前走,一股大力袭来,拽住她的手臂,掌心温度如同烙铁。
  姜月萤眼睛一闭,完蛋了。
  “哪里来的小美人,偷看孤练剑?”
  谢玉庭玩味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少女动也不动,他忍俊不禁,把某只小鹌鹑的肩膀掰正,令她不得不面对自己。
  “原来是公主殿下,莫不是也被孤的英姿折服了?”
  “你脸皮能再厚点吗?”姜月萤抬起脸,随口编造借口,“本宫闲来无事来竹林散心,谁会来偷看你,自作多情……”
  她自顾自转身往前走,悔意染上心头,早知看一半就该离开,贪婪的下场就是被逮个正着。
  脚步加快,不由得攥紧手里的手帕。
  “害羞了?”谢玉庭笑眯眯追上来。
  姜月萤死不承认,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偏偏谢玉庭笑起来没完,弄得她愈发心虚,恼羞成怒之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霎时,男人乌靴上留下一个小巧可爱的脚印。
  谢玉庭欣赏片刻,冷不丁道:“你可曾带手帕?”
  姜月萤顿住,低头瞅了眼早已捏得皱巴巴的手帕,上面绣了一簇鹅黄色的桂花,仿佛散发出芬芳香气。
  刚踩完人一脚,姜月萤语气温和不少:“你要手帕?”
  “你把手帕举起来。”
  “啊?”
  姜月萤一脸莫名其妙,弄不明白谢玉庭又要搞什么名堂,犹豫过后,抬手举起手帕,雪白绣花的手帕迎风飘动,丝帛泛起波澜。
  她的手举在半空,谢玉庭突然弯下腰,把脸庞凑到她的手帕上,颊面轻轻蹦了几下,桃花眼笑得弯弯。
  谢玉庭比她高大半个头,平日里自己都要仰头看他,如今骤然俯视,竟是被那张风流俊逸的脸弄得一时失神。
  再一次感叹,这家伙的皮囊无可挑剔。
  他春风得意道:“多谢夫人为我擦汗。”
  闻言,姜月萤眼睛倏地瞪圆。
  不是,谁给你擦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