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那群人没有理会这个奇怪的人,抱着手上搜救的工具走了。
武长安越想越气不过,唤住他们,“给我一根绳子,我去!”
“凭什么给你!绳子可是要报备的!我们还要去下一处!”
前面的话他都忍了,因为他不能左右别人冒着危险救人。
但人命当前,一根绳子都不借,他不能忍。“你们的头是谁?”
这话一问,那几名小吏顿时怒了,“咋的,你还想去告我们啊!”
“算了,给他一条绳子吧,就说烂了!”有人道。
几人好似真的怕他告状,不情不愿给他一条绳子,真离开了此地。
他将绳子一头绕在树干上,想要打个结,用牙齿咬住另一端,那两圆肘子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心里一阵焦急,呼吸也跟着浑浊起来,渐渐地热了眼眶。
怎么就使不上劲儿呢?
第86章 去她家武长安脚和嘴并用,才把绳……
武长安脚和嘴并用,才把绳子蹬结实,往自己身上一套,站在湍急水流前,忽然恐惧起来。
若是从前,他水性极好,这点程度的水,眼都不会眨一下。
但此刻,他没有手,能游过去吗?
管他呢,先试试。
一念之间,他一头栽进浑浊的水流里,卯着劲往那河中高地游去。
江祈安领着人来巡查,正巧瞧见一个满身烧伤的人一头栽进了水里。
江祈安登时一愣,反应过来是武长安,心头比那泥石流还能塌。
“快!捞人!”他声音焦急,不敢去想若是武长安有个什么闪失,千禧该怎么办。
手下的人忙冲上去,一阵手忙脚乱,江祈安在岸边看着那烧伤的头浮浮沉沉,胸膛起起伏伏,呼吸骤停。
武长安根本听不到后面的呼唤,虽然没了手,只一个劲儿往前游,一双腿蹬得可用力。
虽然被水流冲得有些偏差,但不过如此,他绝对能行!
武长安深吸一口气又潜入水中。
江祈安带的人手忙脚乱,心惊胆战,江祈安也慌张地套绳子。
等栓紧了绳子,准备下水时,对面传来豪气的声音,“没死!两个都没死!”
一群人在对岸看着,猛地松了一口气。
武长安没看清对面的人是谁,只呼喊道,“对面的,莫慌,我把这头栓紧,你们倚着绳子过来!”
“多带两根,把孩子捆背上!”
他指向河中某处,“这里脚可以落地,个子高点的,好过来得很!”
“但还是小心为上!”
他的声音稳而有力,沉着冷静,有条不紊地指挥上了。
江祈安心落了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望着对面用一双胳膊肘子套牢绳子的高大身影,不由自主地想起武一鸿。
他记得那年,千芳婶听说有媒氏上武家说亲,急得那是猛拍桌案,大骂那说亲的媒氏,说人家无德,明知武一鸿和千禧谈得火热,还故意上门提亲。
哪怕是夜里,披上斗篷,连夜找船去了羡江。
他当时不服,不就一个武一鸿,多稀罕!
后来,经历了梁帝攻陷京城的战乱后,他才知,那真的稀罕。
至少他比之不及。
武长安指挥着人将两个孩子送到对岸,他最后撤离,把绳子系在腰上,爽朗地朝对岸喊着,“兄弟,使点劲,拉我一把,我游不动了!”
江祈安搭手,将人拽上来后,武长安才看清是江祈安,“哟,祈安呐,这几日可忙!”
江祈安十分恭敬,“忙,伯父要是再遇着这事儿,可不能再如此冲动,水流湍急,您一个人下去太险了!”
不说还好,一说武长安就生气,“祈安呐,你别怪我个老头子多嘴,你底下那些小吏,实在不怎么样,他们就瞧这两个娃娃不动了,转头就走……”
“你说说,哪有这样的人,他们是县衙的人,所作所为皆是县衙的脸面,要传出去,官府的人见死不救,你这个县令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武长安越说越停不下来,江祈安乖顺站着,不断点头,“伯父说得是。”
一旁的人纷纷不敢言语,把县令大人训斥成这般,还说得头头是道,皆以奇异又恐惧的眼神盯着这个面目狰狞男人。
夜里,江祈安偶得几分闲暇,想着白日武长安的话,心里烦闷。
底下的情况他不是不知,只是难办。
在芙蕖夫人革新之后,他上任之前,前朝皇帝不满芙蕖夫人对制度的挑战,底下百姓又信仰芙蕖夫人,中间换过十个县令,皆做不长久。
可谓是铁打的官吏,流水的县令。
底下的人每一个人都比他更有资历,故懒散懈怠,他的命令,皆有人应答,却是做得粗糙,多少人混点俸钱罢了。
他上任以来,必须要先安贼匪,莲花村的事务太重,他没法短时间将县衙的人都换了,皇帝答应的人和钱也没送来,只能暂且忍下。
有时他想,但凡他还有家,有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他都会安插到身边。
他还是太年轻了。
需要很多很多人帮他一把。
这般想着,他已经走到千禧家门前。
雨滴滴答答落个不停,满身都是潮湿的寒意。
想敲响门环,手却顿住了,凝滞许久,他抬手抚着脸颊,那一巴掌的火辣感觉仍然还在。
实是鬼使神差,他后悔不已。
早知道就再克制一点,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得到,怎么偏就那天,他就想依靠她一下。
左思右想,还是敲响了门。
等待过程焦灼,江祈安不禁踱步,许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苏丽,江祈安愣了一下,还未开口,就听苏丽嘁了一声,“男人啊。”
下一刻,门哐的关上了。
江祈安:“……”
千禧将菜放在桌上,见苏丽进来,问道,“谁呀?”
“那个小县令。”
千禧表情一凝,眉头紧蹙,够着身子往外望去,只见院中空荡荡,莫名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奇怪,“怎么没进来?”
“那是个男人,我关门外了。”
千禧:“……”
虽不知他来做什么,但把人关在门外,总归不好,千禧见公婆在忙,只好不情不愿地去开门。
千万不要是找她的啊!!!
她说不清该怎么面对他。
她在自家,蹑手蹑脚拉开一道门缝,只露出一只眼睛,警惕地问,“你找谁……”
她小声得很,夹着嗓子,水亮眸子忽闪忽闪,满是戒备,又满是灵秀。
江祈安喉间干涩,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两人就这么对着僵硬地站了半晌,古怪的气氛流转。
堂屋里传来梁玉香的声音,“谁呀?”
千禧着急,又问一遍,“你找谁?”
“找伯父。”
千禧松了一口气,这才开门,躲到了门后边去。
江祈安步子缓慢,千禧就是迟迟不跟上来,他只好进了屋。
此时饭菜已上桌,梁玉香热情添了碗筷,给人安排好了座位,“祈安呐,来得正好,边说边吃。”
江祈安讪讪坐下,千禧极力避着人,但等添完饭,一张四方桌,一人坐一方,满满当当,没她的位置。
公婆和苏丽都习惯了坐在长凳中央,此刻丝毫未觉,就只有江祈安坐在了长凳一头,给她留了个座儿。
这要不坐吧,显得刻意,要坐下了……他会不会还存着龌龊心思!
千禧还是坐下了,坐到长凳一端,离他远远的,江祈安也怕她嫌,主动坐到了凳子另一端。
吃饭时,千禧尽量装得自然,“祈安,自己夹菜啊,别客气!”
江祈安时不时偷瞄她一眼,有好几次视线相交,千禧匆忙避开,闷着头吃饭。
江祈安主动提及来此目的,对武长安道,“伯父,今日来,就是想问问您愿不愿来县衙任衙头?”
武长安忽的睁大了眼,怔了一会儿,笑着推拒,“我这模样,刀都拿不了,怎好做衙头!”
“伯父处事果断冷静,在羡江便做了几十年的衙头,资历深,阅历足,衙头要的便是这般人,小辈以为,伯父当之无愧。”
“小辈之前便有这个想法,只是担心伯父身上的伤……”
武长安心动了,他何尝不想,要不是那场大火,他会在羡江做一辈子衙役。
可是现在他的确伤痛反复,体力不支,他并不知该不该占这么一个位置。
武长安摇头,“我这……如何服众啊……”
江祈安从他的语气听出了犹疑,大抵知道他是想做,只是有顾虑,他道,“伯父莫急,祈安并非想让伯父如往常那样奔波,只是想让伯父坐镇中枢,指挥即可。”
“岚县历任县令更迭之快,衙役却最多只换了两批,都是老人,官官相护的,祈安动不得。又无良好的选拔制度,能用之人青黄不接。祈安备受掣肘,故想特聘伯父坐镇县衙,替祈安培养一批可用之人,不会予伯父追查缉凶那般过于繁重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