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左思右想,她提醒道,“你身上还有个缺点。”
  孔从现在可听话,睁着大眼睛,直点头,“你说。”
  “你不是怕乐夫人发现那字迹不是你亲手写的,会瞧不上你吗?”
  “嗯……是,我很心虚,怕她觉得我做得不好。”
  有些道理千禧明白,但要厘清思路,说与他人十分困难,她脑子好像都烧坏了,才想出一个说法,“你过分追求你在别人心里的完美模样了。”
  孔从完全不懂,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人人都有缺陷,但别人压根就不在意你的缺陷,他们只在意你能不能成事。嗯……大概就是这般,不要让卑微占据你的心,你要有意识地克制。”
  “比如,每当觉得别人看不上自己的时候,一定要对自己说,就是自己想多了,他看不看得上不重要,我只要把事情做好。”
  “这样的话,你可以说出声,比悄悄闷在心里想,效果会好很多。”
  孔从思考着,像是要把放弃了二十八年理智全收回来。
  糖水是要了一碗又一碗。
  孔从觉得自己好像在焕然新生……
  说书先生说完了书,看台下掌声雷动。
  千禧眸中莹润,她很开心,也拍起了掌。
  第65章 没必要去扰他千禧前两日去找了负……
  千禧前两日去找了负责杏子街的街道司,要求他们把那梧桐树给砍了。
  今日又去看看,什么动作也没有,心里生出了无名火。
  她在街道司门前站了会儿,时间很短,就已然有三个人来问可不可以把梧桐树砍了。
  她逮着一个阿婆问道,“你们是最近才想砍树的吗?”
  阿婆表情立马嫌恶起来,“咦呀!怎可能,每年三五月,都要来问好多遍,一点动作都没有!烦人得很,我那孙子每年都起一身疹子……”
  千禧也觉得这黏糊糊的感觉很烦人,她去看望唐琴,唐琴又在河边洗衣裳,小河流速缓慢,衣裳往河里一漂,满满沾着细碎的飘絮。
  她对唐琴怨道,“姐姐,你这衣裳晒干了,得使劲抖抖,不然全沾身上了!”
  唐琴显得平和,“哎,这么多年都习惯了。你那天说要砍树,我和李虎还有些舍不得,那梧桐树的影子每日下午投到墙上,怪好看的……”
  千禧好笑道,“你们夫妻可真是随和啊……”
  随和到没边了,一个病能忍二十年,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她既知道了原因,就不想置之不理,整条杏子街不都是像唐琴一样的人。
  街道司的人并不理会她,也没对百姓承诺过会砍树,她想起高粱声的暗示,有了江祈安的关系,孙秀会把她的话放心上。
  小小借用一下他的淫威应该没关系吧……
  她没再多想,直到了孙秀面前,“孙大人,杏子街那梧桐树留着是有用吗?”
  孙秀见千禧来势汹汹,心头咯噔,“千媒氏,我又惹你了?”
  千禧忙挂上好脸色,“没有呢!不是这样的,孙大人,那些梧桐飘絮实在困扰人,每年都有人起疹子,为什么街道司的人迟迟不办这个事?”
  孙秀觉得她仗着江祈安的关系蹬鼻子上脸的,但他又没有办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耐着性子跟千禧解释,“千媒氏
  ,你可知这杏子街的梧桐谁种的?”
  千禧想他们能那么多年对百姓的诉求置若罔闻,一定有原因,她摇摇头,认真听着孙秀讲。
  “那是给芙蕖夫人种的。”
  千禧微微张口,又不知该怎么说。
  “杏子街以前是一片泥沼地带,荒无人烟的,没人往那儿走,前朝那时总有战乱,四处都是流民逃窜,芙蕖夫人看流民可怜,便相中了这块地,带着这些流民去山地挖山石填了此处地基,又挖出了河道引水入湖,共耗了十年时间。”
  “至此,杏子街那一片才算能住人,杏子街的百姓感激芙蕖夫人,打听到她喜欢梧桐树,自发地花钱买下树苗,沿着那一条街种满梧桐树,这事当年还是一段佳话。”
  “那一辈人现在都五六十岁了,在家中都是长辈了,人一老就容易固执,守着过往的岁月,不断缅怀。那些梧桐树苗又是他们花了钱,一棵一棵背回来的,你现在说要砍树,多得罪人啊!”
  “别说你一个小丫头,江祈安说话都不好使!”
  原是如此。
  千禧腮帮子鼓鼓的,长长吐出一口气,“也是,的确不能贸然砍树。”
  “所以啊,千媒氏,该干嘛干嘛去吧,这事成不了!”孙秀挥舞着袖子,只想把她打发走。
  千禧觉得不甘心,却是因着没想出办法,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那条街的人对芙蕖夫人的崇敬,热烈赤诚,梧桐树就是他们的旺盛的表达,强行砍了惹众怒,若不砍,那他们永远都会被飘絮困扰。
  好难……
  今天不止嗓子冒烟,脑子也冒烟了……
  今日算早的,天还没黑,她走得无力,走到一家关门的铺子前坐着歇了会儿,满脑子都在想那梧桐树砍不砍……
  想着想着,竟想到了放弃。
  其实她大可不用管,这并非媒氏应该管的事,不管也没有人会说她,不会影响她每个月的俸钱……
  不过是在她心里留下一个疙瘩,仅此而已。
  她莫名跟脚下的石子较上了劲儿,那石子硌着她的脚底,怪不舒服,她用脚尖碾着,想给那石子磨平了。
  碾着碾着,竟把自己碾生气了。
  脚下一颗石子她都忍不了,还能忍受心里一个疙瘩?
  这事儿在初听闻时,她就已然有了判断,总得有个妥善的解决之道,不然影响她睡觉的!
  江祈安乘着马车经过时,偶然掀开车帘,就瞧见这一幕。
  他太熟悉那身影,无论白天黑夜,何种角度,各色衣裳。
  她坐在那屋檐下,一身藕粉衣裙拖到地上,无需看清的脸,江祈安就知道她生气了,甚至能想象她鼓囊囊的腮帮子,就是不知生谁的气。
  不会是在生他的气吧?
  不会的。
  江祈安沉沉吐出一口浊气,他多像没事找事的,凭空让自己生出失望。
  马车晃得很慢,江祈安想下车,双腿却有些犹豫。
  许多乾就坐在他对面,环抱双手,活脱脱一个老顽童模样,毕竟二人刚因为意见不合大吵一架,马车内气息沉寂,又蓄势待发。
  驶过屋舍拐角,江祈安还是没忍住,叫停了马车。
  许多乾看着他微微掀起裙摆,准备下车,急了,“做什么!”
  江祈安无奈微笑,“钱爷,你在马车上稍候,我耽搁片刻。”
  许多乾不知他要作甚,也拉不下脸与他说和,气呼呼抱着手,重重哼了一声。
  千禧撑着下巴,一筹莫展地叹气,愁得难受。
  蓦地,尘灰被轻轻扬起,一袭月白长衫映入眼帘,裙摆泛着绸缎的光泽,却染上了些许黄泥,那人手中还提了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被蕉叶包裹,几根谷草扎实地勒住。
  千禧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他先蹲下了身,卷起周遭清淡的风,淡淡的柏子香黯然浮动。
  千禧一见人就瘪起了嘴,眸光莹润,“江祈安……”
  “不开心?”江祈安声音淡淡,语气里悄然暗含了几分宠溺味道。
  “嗯!”千禧狠狠点头。
  “何事不开心?”江祈安十分平静地应,一边说,一边拆开了蕉叶,里面又是橙黄的果实。
  千禧口干舌燥的,一见果实,双眼止不住光彩焕然,“枇杷!”
  江祈安微不可见的扬起嘴角,近乎自然地剥开了枇杷的皮儿。
  她坐在稍高一些的石墩上,江祈安单膝蹲着,她微微向下看,能看见他低垂的眉眼,他眉睫一动不动,剥得小心翼翼,枇杷在他指尖褪去外皮,果肉丰盈,汁水顺着手指骨节流淌。
  看起来就很馋人,千禧咽了口唾沫。
  千禧好似知道他这枇杷是为谁剥的一般,晃着脚丫子地等。
  无论江祈安存了怎样的心思,千禧还是把他当做弟弟,见到他会很亲近,他的一举一动,她好似都能承接,仿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她对他喃喃地抱怨,“就是那杏子街的梧桐树……”
  话没说完,一口冰凉的枇杷就塞进了口中,被挑去了核儿,酸甜多汁儿,润过喉咙如浇灭了喉咙管的火,阵阵舒爽沁人心脾。
  “好吃!”
  她朝他笑,直率极了,甚至有些晃眼。
  江祈安呼吸微滞,匆忙敛下眉目,接着剥第二个,声音微沉,“枇杷对嗓子好。”
  她还想开口继续跟他分享,想他脑子聪明,能帮她出出主意。
  “江祈安,行啊!有好东西背着我吃是吧!”一旁忽然传来许多乾的大呼小叫。
  千禧立马收敛了神思,从石墩上蹦下来,笑着打招呼,“钱爷,多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