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看她咬牙切齿的叙述完,浑身骨节都像是在摩擦。
  千禧眉头紧拧,“那你有没有看过大夫?”
  “我看过,我不敢与大夫说我得了脏病,就说我屁股痒,大夫给我抓了药,一吃,能好上那么几天,仍会复发。”
  千禧听得心急,还有些生气,“姐姐,你不与大夫说实情怎么行?大夫要对症下药的。”
  “可我怎么说?我不敢说啊不敢说……”唐琴颤抖着说道。
  千禧有有股莫名地愤怒,但不是冲唐琴。
  唐琴说的话不是不能理解,对于隐秘之处的疾病,每个女人都讳疾忌医。
  甚至连月事也是难以开口的存在。
  她小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十三四岁时,便觉那处瘙痒,不敢与娘亲说,娘亲给她洗衣裳时,才发现了不对劲,立马带她去看大夫。
  她仍记得,当时她坐在一根小凳子上,双腿夹得很紧,扭扭捏捏,一张脸红的像是要滴血,对面是个胡须花白的男大夫。
  大夫问她,“月事几时来?”
  她支支吾吾,不敢答话,还是娘亲替她答了。
  大夫又问,“带下颜色如何?有何异味?”
  她想起亵裤上黄黄的痕迹,硬是不知该怎么开口,还挤出了两滴眼泪。
  那是一种莫名其妙,又巨大无比的压力,仿佛只要一开口,她就是个不干净不规矩的姑娘了,就连坐在医馆,被大夫问着这样的话,就已经宣判了她的不干净。
  但最后,一副药就解决了。
  可当时她就是开不了口。
  她想起了当时娘亲的话,复述给唐琴听,“唐姐姐,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这是每个女人都要面对的病,就像染个风寒,跌了一跤,没什么区别。”
  “我也得过!这就是妇人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一副药就好了!”千禧几乎是带着气说出这句话,她也不知为何会这般怒不可遏。
  唐琴一听说千禧也得过,眼神迷茫了些,“我这和姑娘的可能不一样,我是脏病……”
  千禧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问道,“唐姐姐,你老实跟我说,你以前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事?或是李虎带回来的!”
  “什么什么事?”唐琴不明白千禧问的是什么,“李虎他没病。”
  千禧也不明白了,“那你怎么确定自己染上了脏病?你怎么又能确定李虎没有病?”
  这话让唐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支支吾吾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这病,我从小就有。”
  千禧微微张嘴,硬是不知该怎么说,这么难忍的病,她从小忍到大,天呐!怎么那么能忍!
  她咽了咽唾沫,“姐姐,二十几年呐!”
  千禧压制住心头那股子气,又恢复了理智,“姐姐小时候有被人……奸污过吗?”
  唐琴摇头。
  千禧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在问什么了,每一句话都像是带了刺,卡在喉头不上不下的,难受。
  良久,她才理清思绪,“那你为何确定那是脏病呢?”
  “这……不知道……难道不是脏病?”
  千禧懵了,是脏病和妇人病的含义没能统一吗?
  千禧又给他解释一番,“脏病一般是外面带的,没与男人行房,一般不会得。妇人病是本身就会得的,像人平时嘴里长个疮,身上起疹子。你分清了再告诉我,这病什么时候开始,怎么得的?”
  唐琴原本悲伤的情绪渐渐褪去,这会儿倒是有些弄不懂,她道,“我没跟男人行过房,但是这病,好像是因为儿时有一次月事,小解痛得不得了,后来月事好了,就变成痒,后来反反复复,甚至都习惯了。”
  听唐琴的描述,看她懵懂的眼神,千禧信她的话,就是像她一样,忽然就发作了,不需要任何理由。
  不同的是,千禧有一个好娘亲,娘亲会关注她的身体,带她去找大夫,替她回答那些难以启齿的问题,在后来的日子里,教会她如何清洗贴身衣物,乃至如何洞房,如何让夫君也习得此事。
  而唐琴,应该从没有人教过她。
  千禧本该松一口气,却又莫名沉重,她知道自己的娘亲是与众不同的,很多羞于启齿的话,千芳会说会教,但还有许许多多的娘亲不会教。
  从初来月事开始,大人们就会露出紧张又嫌恶的表情,娘亲或许会教月事布的用法,但仅限初次,平时只能心领神会。
  许多姑娘也从未听闻过娘亲会得这样的病,这关于隐私之处的话全都被藏在了奇奇怪怪的眼神里,谁敢放台面上说呢。
  连千芳也只是在她病发之后,嫁人之前才发现这个问题。
  就一个字,羞。
  千禧将娘亲教给自己如何清洗的话讲给唐琴听,唐琴还有些不信,“这真的不是脏病?”
  “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会觉得是脏病。”千禧问道。
  “不知道啊,就是这样觉得。”唐琴也很疑惑,“我家是山里的人家,家里穷得叮当响,一条裤子全家一起穿,不出门就没得穿。有一回,我爹忽然把我娘打了一顿,说她是个糟婆娘,裤子被她穿得又脏又臭,还说她外面裹男人,染得一身脏病回来……”
  千禧听得毛骨悚然,胃里隐隐难受。
  “还有一回啊,我哥在外面跟几个兄弟闲扯,就扯什么哪家的女娃下面不干净,可臭了。”
  “起初我只是痒,但后来有一天我发觉我臭了,我就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千禧听得直拍脑门心。
  这些话听着都头大,这种话十有八九都是男人说的,如此不合常理,却又如此常见!
  偏生女人还羞,还缄口不言,还避之不谈,那这些没有娘亲呵护的姑娘从哪知道这样恶心的话,还不就只有男人嘴里!
  千禧叹了一口气,沉声问道,“那你与李虎成婚,他应该有所察觉,他说了什么?”
  第55章 避讳之事房事与那扰人的妇人病一……
  房事与那扰人的妇人病一样,皆是羞耻的话题,唐琴又变得难以启齿,“我……”
  千禧安抚她,“好啦,姐姐,这事家家夫妻都有,里面学问大着呢。”
  唐琴眸中的紧张稍稍褪去,沉沉叹息,一直以来,她都在渴望能有人诉说那些沉重又隐秘的话,面前的姑娘年纪不大,却像是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与她说,她会懂吗?
  有些字眼蹿到了嗓子眼,自顾自夺口而出,“我……很痛。”
  千禧皱眉,“什么痛?”
  “初次洞房,我就很痛,那处……好像是谷道。”
  “啊?”千禧震惊。
  “他搞
  错地方了?”
  “每次都痛?”
  “这么多年都搞错地方了?”
  唐琴说完话,脸一阵一阵地烧,“有那么几回是不痛的,但几乎都痛。”
  “我不知道是不是正常的,以前听人说起,生孩子也是痛的。”
  千禧压着声音大呼,“不正常,一点也不正常!”
  唐琴攥紧了自己的衣衫,喉咙干涩起来,“那要怎么才算正常?正常是什么样子?”
  “正常是舒服的,愉悦的……总之痛就是不对劲!李虎没发现问题?”千禧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十多年了,你们没谈过这个事情?”
  “谈过,我说痛,他说正常,我以为是正常的,就忍了好几年。”唐琴两条眉毛都快打结了,“后来病越来越严重,整日都是湿哒哒黏糊糊的,我就不想跟他行房……”
  唐琴顿了顿,哭得厉害了,话根扎了刺一样,“他还说我身上总是有怪味,我听着就觉得是我的脏病,我一句话都不敢说啊……我当初就怕因为这病嫁不出去,我从未跟人坦白过……后面他怀疑我,我也不敢说,只能说这是正常的,都这个味儿……”
  “我为了不让他怀疑,硬是装出一副不痛的样子,但架不住有时真不舒服,还是把人关在了门外……”
  “我怕极了,我怕他不要我,我不想回山里,山里日子太苦了,在这里至少不用干那么重的活儿,还有干净衣裳可以穿……”
  “这些话我谁也不敢说,我怕遭人白眼,怕别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
  “那日我又病发,实在太疼,痒的难受,听说神婆专门治这恶臭的病,我才去找她的,她说割了便能永绝后患,我就信了。”
  “你去了救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们是骗子。”
  “但我当时竟不想跟你回来,太苦了,日子太苦了……”
  唐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着,无助又可怜,千禧一遍一遍给她擦着泪,湿了整整一张手帕,她将人牵回屋里好好安抚。
  唐琴家的院子打扫得干净,所有东西的摆放都井井有条,四方院里有一张小石桌,桌上是个橄榄瓶,瓶子里插着一把雏菊,路边很常见野花。
  家里常备着花生和糕点,随时来个客,也有招待人的吃食,茶叶放在罐子里,有碎花细布罩着,桌上有成套的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