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或许江祈安并非是一个刀枪不入的人。
他存了试探的心思,眉梢一扬,微微张开了胳膊,对千禧道,低哑开口,“嗯,舍不得你。”
千禧霎时眼泪决堤,压根抑制不了想与他亲热的冲动,整个人就扑进了人家怀里,呜呜地哭出了声,“武一鸿,我永远都不要和你分开……”
她憋了好久,最后还是没憋住,那些在一起的日日夜夜,耳鬓厮磨,她觉得一点都不够。
她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压制住要随他去的想法,好不容易才面对现实,好好做媒氏,好好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可他说一句舍不得,她竟生出了可怕的心思。
她紧紧抱着他,在他怀里深深的嗅闻,想就这样,永远都不分开……
这夜像梦一样……
又或是,本就是一场梦,所以她才绕来绕去,绕过了早就找到的坟包,和他一路走,一路说……
他声音变了,她觉得是许久不见的缘故,他身躯也没那么宽厚,她觉得是因为瘦了,他说话也不对劲,她觉得是他在阴曹地府受了苦……
下一刻,剑锋嗡鸣,江祈安的剑尖直抵到杨玄刀的喉咙,他红了双眼,嗓音喑哑,“放开她。”
千禧猛地惊觉,紧紧攥住江祈安的手腕,红着一双泪眼问他,“你做什么!江祈安!”
她似是
真的在生气,干涩的唇瓣在颤抖,瞳孔在颤抖,眼里的泪花都在怒不可遏,她这般朝他嘶吼……
不过一晚上,不过一张相似的脸,怎么就能如此迅速地占据她的心呢?
他连武一鸿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他明白的,就是因为太明白,那一年才负气离开。
江祈安喉咙涩得紧,怎么吞咽都不起效果,他微微偏过头,掠过杨玄刀挑衅的眼神,他收了剑,剑锋轻轻拂过杨玄刀的脸,顷刻间留下一道血痕。
杨玄刀狠戾地瞪着他,不躲不闪,目光摄人。
江祈安不看一眼,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千禧揽进怀里,迅速撤了好几步。
千禧还在不明所以,身子便离了地,回过神,人已经站到太阳底下。
她的心思还在杨玄刀身上,她蹦着指向那个坟包,“你快回去啊!来不及了!太阳要照过来了!”
江祈安胸口哽得难受,但还是忍不住去琢磨她话中的意思,坟包,回去,太阳……
她把杨玄刀当鬼了?
来不及细想为何会演变成这局面,倒是想出口恶气,他微微扬起头颅,双眼微眯,漫不经心地道,“回去啊!”
杨玄刀:“……”
千禧焦急地看着,江祈安看戏一般,徐玠一脸茫然,但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杨玄刀。
怎么回?总不能一头栽进去吧!
不过他为什么要配合她演戏啊!脑子有坑!
刚一抬脚,千禧便大叫,“你去哪儿呀!来不及了!”
也不知为何,那只脚硬生生地收回来了……
杨玄刀眉头紧皱,想砍了自己的腿。
三个人竟是抱上了手,悠哉等着他往坟里面钻。
徐玠理了半天,终于是理明白了,他憋笑憋得腮帮子鼓起,顽劣地想再添一把火。
他朗声道,“怎的,是不是跟有人看着你拉屎一样?”
千禧生气瞪了他一眼,给他笑得肚子都要抽筋了。
江祈安亦然,那眼里的得意明晃晃刺进杨玄刀心头,看他笑话是吧,杨玄刀在心里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让江祈安死无葬身之地!
杨玄刀是认真的,不止江祈安,还有那些背叛国家,摇着尾巴投身新朝的人……
想着,一咬牙,一闭眼,一头冲到了那坟包后面,躲了起来。
千禧猛地睁大了眼,“为什么不是化成一缕魂魄飘进去的?”
第53章 还没原谅他————
千禧看着武一鸿的鬼魂去了以后,落下两行清泪,久久不能回神,“下辈子他一定会过得好……”
徐玠已经笑得人仰马翻,被江祈安瞪一眼,立马正了身形,“江祈安,这人好好的,你不会要怪在我头上吧?”
江祈安周身气息冷冽,眼神不言而喻。
“你这就有点没有怪头了!你看不出是这丫头逮着杨玄刀闹么!我兄弟都栽坟里了,他多无辜啊!”
“闭嘴!”江祈安低喝。
他心里头闷得慌,就是因为是千禧主动他才郁闷,虽然她大抵是将人当武一鸿了,但她怎么能当武一鸿死了呢?那才是她的夫君啊!
想揪着她狠狠骂一顿,却是见她眼眶通红,哭得梨花带雨,跟真死了夫君一样。
气是气不过,骂是骂不得。
想扭头就走,真走了两步,但千禧压根不搭理他,还在望着那坟包回味,他又折回来,强行将千禧背起。
直到趴上了江祈安的肩,千禧仍在为那一抹亡魂挂心,她疲累地喃喃,“如果再来一世,他能不能生在一个没有内乱的国家?”
“哪怕是抵御外敌,也不要是内乱,好不好?”
“如果他因为内乱死了,那罪过的到底是谁?”
“我应该找谁报这个仇……我该去哪儿替他诉说冤情呢?”
她的声音无助又委屈,让人心塞,江祈安心里的气抵不过心疼,只能低声安慰,“武大哥不会死的,吉人自有天相,我托熟人去打听了。”
千禧似是没有听见,只自顾自地说,“武大哥他……付出了性命,为什么连名字都不能留下……没有功勋,没人收尸,没有墓碑,什么都没有……”
江祈安觉得不对劲,他顿住脚步,眉头微皱,“千禧,为什么你如此笃定武一鸿死了?”
“他没死……”千禧本能地答,无论谁问,都没有死。
江祈安听得混沌不已,是梦呓?还是她知道些什么?
不然她为何能把杨玄刀当鬼?又为什么毫无芥蒂地扑进陌生男人的怀抱?
千禧折腾了一夜,江祈安的肩膀是安心的,她舒舒服服得睡过去了。
*
醒来时,已是自家床上。她舌头好痛,浑身都痛,像被人揍了一顿。
小院内传来公爹的声音,他在训斥着谁,“你不能总说跟你在一起是安全的,就由着她胡来,莲花村多乱的地方,那里都是土匪,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好在千禧没出什么事,不然就算是你江祈安,就算你是县令,我照样不手软!”
原是江祈安被训斥了,千禧只记得她找到了唐琴,跟着他们下山,后面就不记得了。
她猫着手脚扒开门缝望去,江祈安坐在小凳子上,低垂着脑袋,乖乖听训,“是,伯父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武长安长叹一口气,坐得大开大合,双手搭在腿上,“哎!骂你是骂你,但肯定千禧闹着要去,她最冲动,总揽些大活,也多谢县令大人陪着她,护得她周全。”
“不,伯父别这么说。”江祈安答得恭谨,“应该的……”
武长安说完,梁玉香又觉得气不过,对着江祈安又是一顿训,“祈安啊,我瞧你平时多稳重的小伙子,她说要上山就上山啊,黑灯瞎火的,要是脚滑跌了,多危险!”
夫妻二人一人一句,把江祈安训得抬不起头,不断点头,高高长长一个人,跟个小鸡崽子似的,怪好笑。
但千禧纳闷了,整件事跟他有啥关系啊,她都不知道江祈安哪儿冒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疑惑之时,江祈安微微抬眸,正对上千禧门缝中的视线,千禧看他那眼神啊,委屈又哀怨,不由多了几分愧疚。
她忙推开门,跟公婆软磨硬泡一番,才算是消了公婆怒气。
她悄摸拉着江祈安躲到一旁,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江祈安一张脸冷若冰霜,开口就是怨气冲天。
他大致讲了她中毒发疯的事,还在公婆面前替她遮掩,说是他知道千禧去莲花村找人的事。
千禧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但总归是人家帮了自己,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那多谢你了啊,县令大人!”
江祈安气势汹汹冷哼一声。
千禧摸不着头脑,“啊?怎么了?你怎么又生气了?”
江祈安意识到自己又小家子气起来,忙收敛脾气,但左想右想,她就是气人,忍不住揶揄,“多大的个子办多大的事。”
千禧一脸茫然,怎么他也朝她发脾气,霎时就不开心了,“你觉得我不该一个人去找唐琴?你知不知道,要是我去晚了,她就被那神婆割了……割了……”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就是急得跺脚,“你讨厌死了!人家杨玄刀还知道借我个火把,徐玠虽说是为了偷鸡蛋,但人家好歹陪我上山了!”
不提那两人还好,一提江祈安的火噌的就上来了,“你还好意思说,你和杨玄刀很熟吗?他说他见过,你就跟人走了?他要是骗你呢?还抱着人家不撒手,你是有夫君的人!”
“他总不会莫名其妙说他见过……”千禧下意识反驳,却猛然回神,“我什么时候抱着人家不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