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不等许默说完，莱娜抬起头回答，泪眼里燃着火光，“格伦希尔必须知道真相。”
  许默的指尖停在半空。
  少女眼中的决绝与三年前病床上那个缠满绷带的身影重叠，那时莱娜也是这样抓着她的手说：请别放弃我。
  许默帮对方擦拭眼泪：“你不用这么急着做决定，好好想一想。”
  “不用，我已经想好了，”莱娜态度异常坚决，她擦干眼泪道，“奥若拉姐姐，谢谢你找到我，我一定要做。”
  许默看向对方，在泪眼蒙眬的瞳孔里看出坚毅。
  “那场闪电风暴夺走我曾经的家，我绝不会再让格伦希尔重蹈覆辙。”
  莱娜继续一字一顿地说：“更何况，对我来说，这是一场复仇，我要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许默动作骤然停顿，抬起的手突然静止。
  这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场复仇。
  第65章 抗议【VIP】
  许默拨通电话时,阿尔卑斯山的雾气正漫过旅馆的窗台。她望着远处试验场若隐若现的轮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的露水。
  “组长，”许默询问电话对面的人,“我前天提交的关于超限自然补偿专项报告您那边审过了吗？”
  “审了。”
  难得放个假,Aron还在南蒂罗尔游玩。
  “我已经通过OA传回研究所了,”Aron的声音混着滑雪场的喧闹传来，“你放心，奥若拉，想来应该已经在专家组评估了。”
  听见对方这么说，许默淡淡垂下眼。
  “好的，麻烦您了，祝您假期愉快。”
  挂断电话,许默站在旅馆阳台，出神地眺望远方,在脑海里不断揣摩。
  思考一会儿。
  仍有些放心不下，计算了下时差,许默还是拨通李逸的电话。
  “喂？祖宗！”
  李逸压低着嗓子接通电话，声音闷闷的显然捂着手机。
  许默问：“现在方便说话吗？”
  “不太行,”李逸压低的嗓音里带着惊慌,“现在黄海洋防我跟防贼一样,没事就往我这晃，跟个探照灯似的，就想逮我和你打电话。想来是上次新闻发布会的事把他整伤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果不其然,对方还没说完,许默就听见听筒那边传来黄海洋尖锐的质问。
  “李逸！又跟谁通风报信呢？”
  “哎哟我的黄组长~”李逸瞬间切换成甜腻的腔调，“人家跟网恋对象连麦呢~185小奶狗,组长你管得还挺宽，是不是羡慕嘛？早说嘛，给你介绍个换换口味。”
  李逸把对方想继续问的话给堵了回去。
  黄海洋被呛回怼道：“工作时间不许打色.情电话。”
  李逸压低声音抛下一句“待会回”，转头应付黄海洋扯着嗓子说：“来嘛，喊110来抓我嘛。”
  挂断电话又等了大半个小时。
  李逸的电话才回过来。
  “终于把那鬼迷鬼眼的老登摆脱了，”李逸喘着气，似乎在卫生间，“奥若拉，怎么啦？”
  许默言归正传说：“我向Aron提交了一份专项报告，已经超过两天时间了，却没收到任何回复。一一，你帮我在审批系统里查一下，报告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没问题。”李逸听懂她的意思，“我晚点回你，挂了啊。”
  格伦希尔和北京的时差慢7个小时。
  等李逸的第二通电话回过来时，格伦希尔这边已经凌晨3点了。
  许默驻足在阳台。
  电话只响了一声，她便接了起来。
  “怎么样？”她开口问。
  “你还没睡呢？”李逸问出来又觉得白问，她自然是了解许默这近乎病态的执着，没弄清楚一件事、一次研究，她必然是睡不着的。
  “查到了，可让我花了不少工夫，”李逸的声音带着醉意，听上去像是喝了酒，语气有些夸张道：“还多亏我出卖色相，找了综合部的同学帮忙才查到。”
  “好啦，”许默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回去一定好好补偿你。”
  “嗯？”李逸非要听到她亲口说出来。
  许默摇了摇头说：“奥地利棒棒糖、Glühwein-Bonbons，都安排好啦。”
  “还有呢？”李逸摇着尾巴。
  许默无奈：“……莫扎特巧克力球？”
  “请记住，”李逸补充道：“手工的顶配。”
  许默又被敲诈：“F—I—N—E。”
  捞到好处，李逸才收起没个正形儿的语气说：“奥若拉，你确定提交的是专项报告？”
  “是啊。”
  李逸带着疑惑说：“我刚用我同学的账号查了OA邮箱往来，并没有找到来自风险评估组的提交记录，你的报告根本不在系统里。”
  听到这儿，许默皱了皱眉头。
  李逸琢磨着问：“会不会……是用别的形式传回来的？”
  许默摇头：“应该不会。格伦希尔不比国内，不走OA风险太大。”
  “那怎么说？”李逸拿不定主意。
  许默想了会儿说：“你再看看最近Aron有没有其他相关的邮件传回来。”
  李逸那边的键盘声清脆作响，在系统里检阅后说：“昨天倒是有一封，但是和项目无关的邮件。”
  许默嗅到不对劲问：“是关于什么的？”
  ，”李逸小声说：“看标题，应该是资产收购的事由。对哦，好像是有听说Ar公司，他想要被并过来？”
  异。
  天？
  和对方嘱咐几句后，挂断电话。
  许默扶在子，借着冷风清醒头脑。
  没有专项报告的提交记录。
  却有资产收购的邮件。
  这关联起来，局面似乎已经明朗。
  但她没有着急做出判断。
  而是在等一通电话，等太阳升起后的第一通电话。
  她知道，那个人会打过来的。
  随着晨曦透过云层洒进格伦希尔。
  许默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她并不觉意外，故意等响了几声后才接听。
  “组长，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只听见Aron用精心设计的遗憾语气说道：“奥若拉，很抱歉，是关于你的专项报告的事情。”
  许默的声音听不出冷淡：“恩，请说，我在听。”
  “你知道我是全力支持你的，”Aron先是抛出这句总结性话语，才说：“可是，昨天我和研究所据理力争了许久，打了无数个电话。”
  “嗯？”许默给出应有的反应。
  Aron继续说：“所里组织专家评估后，认为你的报告数据支撑不足，可能要暂时搁置一段时间了。”
  许默拖着尾音：“这样啊……”
  “不要灰心，奥若拉，”Aron说，“我会继续向研究所争取，另外，就算研究所不认可你的报告，KPI方面我也会为你酌情考虑，你不要有顾虑。”
  “我理解，辛苦您周旋了。”
  挂断电话。
  许默长吁一口气，借着晨光伸了个懒腰。
  Aron犯了个致命错误。
  他以为所有人都会像他一样，把科研当成生意场上的筹码。
  只要KPI达标，便可以不再细究。
  Aron在工作上一丝不苟，远比黄海洋这类人要精明得多。
  但他作为来华经商的外国人，唯一的驱动就只有一个——牟利。
  此时的局面不用猜也知道。
  她的专项报告，恐怕被对方当成了筹码。
  Aron想要通过关联交易输送利益，以达成他的目的。
  许默并没有多意外。
  在职场上最忌讳的就是盲目地信任。
  她从未没理由地信任过对方。
  归根结底，Aron本就是个商人。
  做出这种行为完全符合他的驱动。
  只不过……Aron和她接触的时间不长。
  并不清楚她可不是一个会就此罢休的人。
  -
  当天中午，Erik在YouTube的频道被再次引爆。
  他更新了一条视频。
  镜头里出现的不是往常那个插科打诨的雷电猎人，而是一脸雀斑、金发碧眼，在镜头前略显青涩的女高中生。
  莱娜看向镜头。
  她双手抬起披在肩膀上的长发，露出肩膀上的狰狞疤痕。
  “大家好，我是来自格伦希尔的莱娜霍夫曼。”
  少女的声音有些发抖，但眼神异常坚定。
  “大家可能不认识我，但一定记得三年前那场灾难留下的伤疤，没错，我是那场「雷暴蝴蝶」的幸存者。”
  “三年前的那场雷暴……它不只是天气，而是一场屠杀。它摧毁了我们的家园、杀死我们的亲人。”
  “而现在，那些制造灾难的人又回来了。”莱娜突然转身，镜头随着她的手指推向窗外。远处山谷里，电荷塔正在云层下泛着冷光。
  “他们说这是清洁能源，可三年前的试验他们也是这么说的。我们还要眼睁睁看着它卷土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