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盛祈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视线重新调转回来。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是谁在扮演Selway？”
  “不是我……”
  许默被对方突如其来的粗犷怔住,眼神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其对视。
  眉宇间没由来地出现几分慌乱。
  而就在她愣神间。
  谢盛祈一把拉开她的衣服下摆。
  随即展露开来的，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从结痂程度来看，应该是旧伤了。
  原来对方佯装侵略的模样，只是为了让她的戒备在上方。
  伤疤由下腹延伸至腋下，是一道乌红的勒痕。
  像是在许默白净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污浊。
  “你做什么？！”许默慌乱按下衣摆。
  谢盛祈起身：“许默，你记得这道疤吗？这是翼装飞行服的翼膜在展开时拉扯皮肤并且长期飞行导致的勒痕。”
  许默情绪激动起来：“不……这不是！”
  “那你说说看这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
  就在两人不断争执中，一道唤声从谢盛祈背后响起。
  “奥若拉——”
  许默下意识地看过去。
  只见刘昱将手中的钢笔往上一抛,带着旋转升上半空。
  她疑惑地跟着钢笔视线上移，直至看见天花板刺眼的灯光。
  好亮……
  “嗒。”
  “奥若拉,现在，仔细看看自己在哪。”
  “轰——”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天空那被雷霆带来的白昼一闪而过，重新回归于黑夜。
  “奥若拉,描述一下身处的景象。”
  耳边是刘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隔着一层纱。
  这里是……
  许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靴子，碎石正随着她的动作滚落悬崖，熟悉的硫磺味扑面而来。
  此时的她正站在山崖边上，好像有些眼熟。
  等辨别出自身所处的位置后,许默回答对方：“我在……布伦纳山口,天好黑，要落雷了。”
  这是她和克里斯捕雷成功的地方。
  同样也是Selway更新视频里的地方。
  “看看周围,”刘昱的引导声带着回声，“还有别人吗？”
  别的人？
  许默转头寻觅。
  临近夜晚的山崖一片漆黑，哪里有活人的踪迹。
  “没有别的人。”
  “你再仔细找找，”刘昱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和，“或许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意想不到的地方？
  许默几乎瞬间抬头朝山崖外看去。
  山崖外侧的阴影突然蠕动了一下。
  漆黑一片的山脊被黑夜所覆盖，隐约有个佝偻的人影，那道黑影几乎与山脉融为一体，难怪她没有第一时间瞧见。
  “GutenTag，你还好吗？”她挥着手和对方打招呼。
  呼啸的寒风将她的头发吹得乱飞，前面的黑影没有理会她。
  他仰头的姿势很怪异，脖颈几乎折成直角，直勾勾盯着翻滚的雷云。
  刘昱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他是谁？”
  “我不知道，”许默摇了摇头，“看不太清。”
  “走近一些。”
  许默点头，她踩在碎石边缘，朝着对方靠近过去。
  “你在做什么？”
  她呐喊着向对方发出疑问。
  但那道人影仍然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般，一动不动。
  风暴就快要来临。
  阴鸷的天空随时都要降下雷暴。
  许默咽了下喉咙，双手双脚并用地朝对方挪去。
  直至距离对方两米远时，那道人影才开口说话。
  “在等一个时机。”
  “你是谁？”许默继续问。
  而那道人影又不说话了。
  “看看他的脸，”刘昱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看清楚他的样貌。”
  山崖边缘的阵风太大，夹杂着雨水拍打在许默脸上。
  让她难以睁开眼睛。
  她只看见对方一身漆黑的冲锋衣，戴着兜帽，一点都看不出样貌特征。
  许默顺着对方的话开始询问：“你在等什么时机？”
  就在她以为人影仍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却见对方猛地抬头，看向翻滚不断的雷云。
  “比如现在。”
  对方快速说完。
  还没等许默反应过来，跃，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不！”
  许默快速冲上去想要拉住对方，可那道人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
  就在她屏息之间。
  一道闪电划开天际，将整个山崖映照成亮白。
  “咔。”
  一声
  那道黑影展开双翼，跃出山体水平线，在闪电下方平稳滑翔。
  这，许默终于想起了对方。
  那道飘荡在半空中的人影听见这个呼声，转头朝她看来。
  “快仔细看看他的模样！”刘昱焦急地耳边喊道。
  许默往悬崖边上挪动：“我看不清，他带了面罩。”
  “你能看清，”刘昱说：“他的面罩阻挡不了你。”
  随着对方的话，遮住Selway脸上的面罩是淡了许多，许默甚至能勉强看见对方的眼睛。
  Selway的眼睛直直看向她，眼神复杂。
  这道眼神有些眼熟。
  就在还想再近些细瞧时，她踩在悬崖边的脚一滑。
  伴随着碎石滚落。
  许默整个人如同掉进深渊般坠落，眼前的景象在快速后退。
  “啊——”
  随着一声尖叫。
  许默紧紧抱着双臂从挣扎中醒来。
  乌云密布的天空已*经变得青灰。
  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在脸上，有些发痒。
  “奥若拉，你还好吗？”耳边传来刘昱焦急地询问。
  “我没事。”
  此时显然已经不在布伦纳山口，许默重新审视周边的环境。
  鱼人石雕、喷泉、细雨……
  是在南蒂罗尔？
  许默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向喷泉池。
  果然在喷泉池的马克瓷砖边缘，找到了仰着头，任由细雨拍打脸颊的Selway。
  对方昂头看向星空。
  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像是在透露着忧悒。
  “Selway？”
  许默的声音被雨打散。
  Selway没有应答，一如既往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许默走上前去。
  站在对方身边，想要去辨别对方的脸。
  Selway整个人都格外清晰。
  可视线一往上移，到脸部位置时，就如同被用铅笔涂改了般，只有一团凌乱的线条。
  许默失望地垂了垂肩膀，学着对方的样子朝星空望去。
  她想知道对方在看些什么，能看得这般出神。
  然而满天繁星早已被细雨所遮掩，看不出别的什么东西。
  “你在看什么？”许默终于问出声。
  Selway的指尖轻轻划过水面：“看那些被我们弄丢的东西。”
  弄丢的东西……？
  许默听不大明白。
  Selway淡淡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将面罩留在布伦纳山口吗？”
  许默想起了那日她同克里斯找回布伦纳山口。
  没寻觅到Selway的身影，却找到对方刻意留下来的面罩。
  许默摇了摇头。
  “你真的不知道吗？”Selway转头看向她说：“那是我故意留下的线索。”
  “线索？”许默愣了愣。
  Selway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情感：“让你看清一切的……线索。”
  许默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
  “它来了。”
  Selway突然抬头，目不斜视地说。
  “什么？”
  许默顺着对方的话，继续向上空探望。
  忽然，一阵钝重的风从过街云的缝隙中碾过。
  蒙蒙小雨的雨幕陡然倾斜，云层如同被一只巨手攥紧，青灰的底色里翻涌出铅黑的瘀痕，天色骤然沉了下去。
  远处传来雷声的闷响，像地底滚动的巨石，震得玻璃窗微微颤抖。
  闪电在云缝中倏然劈开。
  这将整个世界照亮的瞬间。
  许默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Selway，只见对方那被铅笔线条覆盖的脸终于开始瓦解。
  露出了清晰的眉宇、鼻尖、唇线，乃至下颌。
  她看到了，那张在细雨中快要濒临破碎的脸。
  “我看到了……Selway。”
  许默喃喃自语。
  “他是谁？”刘昱发出询问。
  许默凝视着一闪而过的面容。
  含泪而笑了起来。
  “是……”许默紧了紧喉咙回答，“原来是……我。”
  那道仰着头坐在喷泉池边缘，穿着漆黑冲锋衣、戴着兜帽的人。
  原来一直是她自己。
  回忆如走马灯般开始播放。
  电话那头的李逸发出询问：“你今天到的格伦希尔？怎么晚了一天？我记得你可是昨天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