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来吧。」
得到许默确定的眼神,谢盛祈收起玩味的笑容,有些意外。
顿了半晌后俯过身来。
她看见对方眼底的戏谑瞬间褪去,化作深潭般的沉静。
许默瞬间有些慌了,还有些紧张。
她紧紧攥着手指,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是选择闭上了眼睛。
他俯身时带起一阵乌樟木的气息,许默心跳频次开始明显上升。
然而却在两人即将触碰的瞬间。
谢盛祈偏过了头。
仅仅是在她脸颊处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那个落在脸颊的轻吻,却激起满屋子的嘘声。
老沃夫冈的牛角杯重重砸在橡木桌上,震得烛火摇曳。
“NO!”
“ComeOn!”
围观的阿勒曼尼人传来不满的声响,纷纷谴责这对含蓄又扫兴的东方新婚夫妇。
“Alright!”
许默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黑啤,伸手尝试将这高涨的情绪压下去。
看来不证明下自己,这段虚假的新婚夫妻情谊就要演不下去了。
靠着酒精借过来的八个胆子。
她伸出手臂,突然拽住谢盛祈的领口。
她贴近他耳畔的气息带着大麦的醇香,轻轻说了句:「速战速决,别搞得像我在占你便宜。」
说完,不等反应,瞬间朝着对方吻了上去。
唇瓣相触的瞬间,酒馆的喧哗化作遥远的潮声。
周围人群的嘈杂快速拉远。
许默只感觉自己嘴唇触碰到对方的一抹滚烫,好像……也不怎么排斥。
只有清甜的麦芽味道。
乌樟木的气息将她淹没。
勾动她紧缩的记忆。
双唇之间轻轻一点。
她刚想要抽身离开,却被那抹滚烫“追击”上来。
“唔——”
许默开口还没出声就戛然而止。
谢盛祈堵住她的嘴唇。
对方的指尖没入她散落的发间,轻轻托在她的脖子上。另一只手,不太安分地扶上她敏感的腰间,掌心的温度烫得她脊椎发麻。
当他突然加深这个吻时,许默恍惚听见谷仓钟声在群山间回荡。
脸颊上升腾而起的灼热摧残着她那仅剩不多的理智。
对方略带攻势的吻像是要抽空她全身所有力气。
已然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至胸腔因为缺少空气而产生的窒息感,才让许默反应过来,一把将对方推开。
周围是人群的欢呼声。
许默赶紧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啤酒,起伏的胸腔让她双颊红得吓人。
“咳、咳。”
许默捂着嘴假装咳嗽两声,眼神略显尴尬,有意无意看向旁边的人。
谢盛祈盯着她的样子,有些发笑。
“只是在做戏,对吧?”
许默抬起头,用手扇了扇滚烫的脖子回答:“当然。”
-
舞会结束后。
两人重新跟着农舍主人回到位于半山腰的木屋。
他们也如愿入住了木屋的客房。
等海莉拉开客房的房门,一脸兴奋地介绍着里面的家具时,许默满脸的笑容逐渐凝固。
海莉离开时还贴心地帮他们关上房门。
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许默略显尴尬地指了指不到10平方米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宽度连1米5都不到的弹簧床说:“这……怎么睡啊?”
哪知道谢盛祈一个侧身就躺了上去。
“先到先得。”
“……”
许默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人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呢。
“你的绅士风度呢?怎么能让女生睡地板。”
两人都喝了不少酒。
气氛里显得一丝暧昧。
“哦?”谢盛祈转过身来看向她说:“在酒馆占我便宜的时候,可没觉得有一点淑女的样子。”
许默无语。
还真当是自己占了对方便宜。
“你起开!”她俯下身子,醉醺醺地推向对方,“我实在睡不了地板了,我要睡软床。今天可全是靠我的配合,才能睡到这客房的。”
谢盛祈抵住腰杆,不给对方机会:“那这主意也是我出的,要不然你还是去睡牛棚吧。”
许默气不过。
抱着枕头就挤在弹簧床的另一头。
两人用衣物搭了个简易的“三八线”,各不退让地占领自己的“山头”。
不知道是因为昨晚身体睡习惯了硬木板,还是怎的。
睡在舒适的床垫上,反而久久没能入睡。
许默转过身,隔着挂在中间的衣物朝谢盛祈的方向瞥了一眼。
不自觉回想起在酒馆的那个吻。
她从未体会过如此热烈。
那一刻,她的心脏像是要从胸腔中跳跃出来。
他……睡了吗?
许默缓缓伸出手,轻轻掀开“三八线”的一角打望过去。
忙不迭冲撞进视线的。
是谢盛祈那如同熠熠星辰般的眼眸。
吓得许默手一抖,连忙重新将“三八线”按了下来。
“奥若拉……”
谢盛祈的话语隔着衣物传来。
许默淡淡回了声。
“嗯?”
谢盛祈的声音突然沉入谷底,像阿尔卑斯山谷的夜雾般飘忽:“你当真……完全不记得我了吗?”
“什么?”
许默的睫毛猛地一颤,眉头微微蹙起。
不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
顿了几秒,谢盛祈口中传来一句寂寥:“算了,就当我只是一阵风吧。”
一阵风……
许默眼眸微微抬起,看向夜色,又重新闭上眼睛。
她想象着将对方那一头金发“染”回黑发。
在朦胧的记忆里捕捉潜在的苗头。
直至在人生最重要的那段记忆,也曾是她封存的那段记忆里,某个画面突然从深处闪回。
在意识暗藏的角落,有个金发少年渐渐褪去颜色,化作黑发飘扬的模样。
任由晚风拂过发烫的脸颊。
许默猛然回想起了对方青涩的模样。
是……那个转校生?
第31章 奥若拉的Weltschmerz【VIP】
许默是后天养成的循规蹈矩。
因为她知道,如果不严格遵循规则,会活不下去的。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再会保护她。
许默从小也曾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
她的家境说不上有多优渥,但她的世界从不贫瘠。
书架上总有新买的绘本,书包里永远装着剥好的水果,就连那些被亲戚念叨“浪费钱”的华尔兹课,父母也坚持送她去学了许多年。
她记得每次练完舞回家,父亲总会蹲下来帮她脱下舞鞋,而母亲则一边听着姥姥姥爷的埋怨,一边笑着捂住她的耳朵,低声说:“默默跳得真好。”
那时的她,以为日子会永远这样温柔地流淌下去。
直到她的母亲病逝。
许默的心一共死过两次。
第一次。
是在十岁那年妈妈的离去。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成人的世界。
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生离死别。
在对方走前的最后半天里。
妈妈拉着许默说了好多话,教育她该怎样接受死亡,解释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结束。
许默哭了好久。
才弄明白妈妈所说的话,那是妈妈在用最后的力气为她筑起一道抵御悲伤的墙。
经历如此。
许默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具备平淡接受生离死别的能力。
而由妈妈亲手筑起的这道墙,却在她十五岁那年,被另一场失去彻底击垮。
她的爸爸也因一场车祸身亡。
许默的世界从此彻底崩塌——
这是距离她放弃学习华尔兹的第三个年头。
也是她在舅母家苟且偷生的第三个年头。
“小白眼狼,还磨蹭什么?小童都吃完了,赶紧收拾桌子!待会儿要出门遛弯了。”
舅母尖利的声音穿透房门,许默合上读到一半的书本,书页里夹着的铅笔啪嗒掉在地上。她弯腰捡起时,听见客厅传来熟悉的争执声。
刚进去,正瞧见母子俩在争执。
“我不去!”杨小童猛地甩开母亲的手,手机在沙发上弹跳两下,“遛弯有什么意思?我要打排位!”
“整天就知道玩!”舅母的嗓门陡然拔高,又突然压低,手指戳着儿子太阳穴,“中考还剩几天?啊?你班主任今天又打电话——”话音未落被杨小童的抱枕砸中胸口。
杨小童在沙发上撒着泼:“我不要学习、我不要学习。”
许默对这每天都会出现的闹剧视而不见,自顾地从厨房取出抹布,将餐桌收拾干净。
她余光瞥见表弟脖子上冒出的红疹,像被虫蛀的草莓斑点。
“看什么看?”舅母突然侧身挡住杨小童,指甲在许默眼前划出弧线,“碗都洗不干净的白眼狼!”防盗门摔上的巨响震得厨房窗框嗡嗡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