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也是后来,陈闻告诉了蓝鹤,自己为什么要当消防员的原因。
  陈闻和陈沪一丧父丧母,父亲在兄妹俩十岁那年死于飞机遇难,闹得人心惶惶,等到兄妹俩反应过来时只收到了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是父亲的骨灰。
  母亲在元旦前夕因火灾离世,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将陈闻和陈沪一推出火海,自己承受痛苦。
  最后,女人全身大面积烧伤,没了呼吸,没了心跳。
  一夜之间,陈闻和陈沪一什么都没了。
  那年的变故记忆犹新,也是因为这场变故,兄妹俩毅然决然的,奔着消防员和飞行员的方向考去了。
  从那以后,蓝鹤再也没有对陈闻说过,我养你这种诸如此类的话。
  [化作一片小叶子:你和杨初厌……还好吗?当年的事情闹得挺大的。]
  叶蒽蓬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说这句话,可她还是想问问,问问那个以分手结尾的两个人。
  顾锦看到这条时,愣了一下,大脑没反应过来。
  闹得挺大的?是多大?
  [咕咕叽叽:闹得有多大?]
  叶蒽蓬抓抓头发:[我们学校都知道了。]
  余华和叶蒽蓬所在的高中,足足隔了四个区。网络的传播能力太强大,照片曝光后仅仅不到一周,就传到了不少人口中。
  仅管后来论坛和表白墙消失,但对杨初厌的造谣声始终消散不去。
  顾锦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全身有些麻木,身体体温直线下降,险些没拿住手机。
  她离开时杨初厌不过也才十七岁,一个人面对那些流言蜚语的时候在想什么?怎么挺过来的?被别人冷眼相待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刹那间,顾锦突然就明白了,杨初厌为什么会产生轻生的念头。
  一个十七岁的少女独自一人,面对着不知何时会袭来的大风大浪,面对世俗的眼光,面对吃人的父亲,无依无靠。
  顾锦忽然想起十七岁时杨初厌的背影,那背影很单薄,似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着,背挺不直,总是弯弯的,呈现出一道弧度。
  而现在的杨初厌不知道是不是去练了体态,背挺得直直的,整个人散发着明媚的光芒。
  手腕上的疤痕鲜红刺眼,如一把利剑,插在顾锦心口处,越陷越深。直到剑被染红,无情拔出的一瞬间甚至感觉不到痛。铺天盖地的痛意是一点一点,从尾椎骨蔓延至全身的,停在神经线上,封存在顾锦记忆中。
  心里被内疚和自责所填满,顾锦颤着手,回了叶蒽蓬一句:嗯,知道了。
  顾锦站起身,晃了晃浑浊不清的大脑,摇摇欲坠的朝医院门口走去。
  六点半。
  杨初厌准时站在顾锦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她心存疑惑,缓慢的推开门进去了。
  顾锦趴在办公室桌子上,脑袋枕在一只手臂上,另一只手则是搭在脖颈处,口罩还挂在右耳上,露出半边脸。
  空调风嗡嗡吹着,顾锦散落在肩头的几捋发丝,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杨初厌抿唇笑了下,走上前,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空调滴滴声吵醒了顾锦,她皱了下眉,没睁开眼,语气不善的道:“进门前不敲门?”
  杨初厌没应她,静静地站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趴在桌上的人不情愿的坐直身,眼睛都没睁一下,伸了个懒腰,顾锦语气淡淡道:“下次进门前先敲门,提——”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顾锦诧异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杨初厌,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杨初厌绕到顾锦身后,伸出手摸在顾锦脸上。
  手心的温度一下子温暖了顾锦冰凉的脸颊,她被摸得有些发烫,“怎么了?”
  杨初厌俯下身,拉进了俩人之间的距离,她没说话,盯着顾锦瞳孔中照映出来的自己,看了许久,果断摘下眼镜,凑近,吻上了顾锦的唇。
  顾锦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这种吃惊也只不过短短一秒,随之而来的是她主动的回应。
  吻很短暂,两个人在夕阳的见证下,安静的亲了一分钟,随后杨初厌便松开了唇。
  杨初厌舔了舔嘴角,笑道:“来接顾医生下班。”
  她没解释为什么要突然接吻,顾锦也没打算问。
  想亲就亲了,没什么好问的。
  顾锦笑着攀上杨初厌的脖子,挺直了背,拉着她主动亲了一次。
  杨初厌拍了拍顾锦的腰侧,狡黠笑着说:“顾医生,太贪心了。”
  顾锦没否认,默认了这句话。她拽住杨初厌的领带,没用劲,只是轻轻的夹在手指之间。
  “杨初厌,我有个事情要和你说。”
  杨初厌歪歪头,“什么事情?”
  顾锦漆黑的瞳孔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仅隔着一副眼镜,温热的气息扑撒在杨初厌脸颊上,熏得通红。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杨初厌挑挑眉,勾勾唇角,笑道:“什么事情啊,还需要做心理准备,你说吧,我听着呢。”
  顾锦闭上了眼,一秒后又睁开,看着杨初厌好奇的表情,平静的说:“我妈想见你。”
  这个回答完全超出了杨初厌的预期范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尬笑着摸摸自己的耳朵,“说什么呢,我听错——”
  不等杨初厌说完,顾锦猛的攥住她的手腕,用平稳又让人安心的语气说:“杨初厌,你没听错,我妈想见你,她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说出这句话叶萍舒需要很大的勇气,顾锦也是。
  她斟酌了许久,终于可以波澜不惊的向杨初厌说出这句话。
  杨初厌眼里透露着不可置信,睫毛呼扇呼扇的轻颤着,几丝鬓发湿湿的黏在额头上,嘴唇也因为紧张抿成了一条直线。
  空调是二十度,明明是很清爽的温度,可杨初厌却感觉不到凉快。
  嘀嗒嘀嗒的走针声回荡在耳边,见杨初厌没有什么表态,顾锦握着她手腕的手缓缓松开,手臂贴在冰凉的桌子上,温声道: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你一时间接受不了,没关系,我等你,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我就订飞往余市的机票。”
  杨初厌蜷缩在一起的手,握紧又张开,她颤着声音问:“真的不反对了吗?”
  顾锦垂在身侧的手去拉杨初厌,与她十指相扣,坚定温柔道:“不反对了,以后也不会了。”
  这句话,像是在给一只敏感的小猫顺毛,安抚着小猫的情绪,慢慢的,带她走出黑洞。
  杨初厌同样的问题问了好几遍,顾锦同样的回答也不厌其烦的回答了好几遍。
  每一次的回答都是坚定沉稳的,每一次的试探都是小心,带有哭腔的。
  顾锦刮了刮杨初厌鼻尖,牵起嘴角,笑着打趣说:“傻了?没有人可以在拆散我们了,我也真的不走了。”说着,顾锦张开双臂,抱住了杨初厌。
  每次与顾锦拥抱,杨初厌都会觉得,自己是一只翱翔在天空的小鸟,飞累了,就可以随时回到温暖让她安心的拥抱中。原来那个人一直都在,等待着小鸟再次飞回自己的怀抱里。
  鸟儿归巢,落叶归根。
  顾锦太好了,她一辈子也不想松开手。这么好的人,不能分给别人,只能是自己的。
  杨初厌愣了一瞬,思绪回笼时,没有丝毫迟疑用同样的力度回抱住了顾锦。
  两颗心脏频率一致的跳动着,隔着衣衫,彼此身临其境的感受着。
  杨初厌脸贴在顾锦脖颈,微闭双眼,喃喃道:“谢谢你,谢谢你顾锦,谢谢阿姨。”
  长途跋涉,风雨兼程,我历经无数坎坷,终于,我找到了可以将余生全部交付给的那个人。
  顾锦拍着杨初厌颤抖着的肩膀,嗓音轻缓道:“杨初厌,和我回家吧。”
  杨初厌无声的落了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到顾锦白大褂上,眼泪掉落到衣服的那一秒瞬间消失,只留下温湿的触感。
  顾锦感觉到肩膀的潮湿,她轻笑声,手抚摸上杨初厌的后颈,手掌的温度慢慢暖化着那冰凉的后颈,“哭了。”
  杨初厌不可知否的嗯了声,她眼里泛着淡淡的红血丝,鼻头红红的,抽泣了两声,“顾锦,我好像中了彩票。”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顾锦耳边,她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红,大脑努力思索着杨初厌这句话的意思,几秒钟后,不等她问,那人主动开口解释了。
  “我好幸运,这张彩票没有过期。”
  作者有话说:
  这章没什么灵感,在医院闻着消毒水的味道太难闻了,下章写见家长咯。
  第49章 印记
  航班是当天晚上的,杨初厌和顾锦的行李箱里没装什么,也不过夜,东西带多了反而是累赘。
  俩从机场到入座飞机一直牵着的手就没松开过,刚一坐下,顾锦转过头,语气懒洋洋的对杨初厌说:“我好困,我睡一觉,下飞机了记得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