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门口的守卫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就都当没听见一样,几乎每隔几天都要听到这样的争吵,关于沈完到底是死是活的争论,听得他们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但是谁也不敢说一声不是,十三郎是刑部出来的,折磨人的法子是出了名的狠毒。江临舟落在他手里不受折磨才是奇怪。
  他们熟练地在耳朵眼里塞了棉花,准备睡个半夜,结果左耳的棉花刚塞进去,就听见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把措不及防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人害怕地拉了拉另一个人的袖口。
  “我不知道啊……”
  那人立马扯回袖子,一起默默看向门口,两个人这时候都不敢说话了,一时间安静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了。
  这时候忽然又响起一声喊叫,原本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撞开,画师大喊大叫着跑了出去,脚上鞋都没穿。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这人……疯了?
  两个人刚想转过头,就看见十三郎披散着头发,扒着门,有气无力地说道:“叫太医。”
  两个人看着十三郎脸上飞溅的血迹跟满手的鲜血,脚下生风一般跑了出去。
  “属,属下这就去!”
  “对!对!”
  十三郎见没人了这才把又把门关上,看着被吊着的江临舟,下身已经一片血腥了,他却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跪了下来……
  老天爷糊涂的事他来处理。
  第43章 明面上的慈悲
  趁着叛乱,死里逃生的带刀不可置信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贺兰慈长长密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接着慢慢抬起来,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哪怕他知道贺兰慈这时候看不见,带刀仍然感觉到一定是在注视着自己。
  这就是贺兰慈给他的回应。
  他知道自己跟主子的身份悬殊,哪里有主子跟暗卫厮混到一起的……
  他甚至不敢有这份心思,哪怕有也是烂在肚子里,断然不敢说出口的……
  带刀发着高烧,温度烫人,贺兰慈感觉自己的口()被带刀的高温烫伤了。
  “上来。”
  贺兰慈重新蹲下来把带刀重新背在身上,一步一步走着,不管带刀说什么,贺兰慈也不肯放他下来。
  “你要是乱动我会更累。”
  贺兰慈喘着粗气,皱着眉头呵斥道。
  带刀果然不动弹了,但是贺兰慈明显感觉到后颈那一块的衣领子被打湿了。
  贺兰慈感觉每走一步都在透支着自己的生命。
  苦涩的野草,冰凉的溪水,那是他曾经无法想象的东西,却在这一刻都尝了一遍。
  这辈子没吃过的苦全在皇宫里面尝尽了,难怪人们总说那里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而现在正在吃人不吐骨头地方待着的江策川在晚上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他坐起来摸了摸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明明什么噩梦都没做,怎么还出汗了?
  他走到门口就“哐哐”拍门。
  他拍了一阵子,门就打开了,小太监睡眼惺忪地不满道:“半夜不睡觉你叫魂呢?”然后熟练地把尿桶给他提了进来,“快点吧,不管你是拉还是尿,都麻利点好吗?”
  江策川无视了尿桶的存在,急切问道:“江临舟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哪里知道,随口忽悠道:“他能出什么事啊?跟娘娘一样的待遇。你到底尿不尿啊?”
  “哎呀,我不尿,你快去问问怎么了。”江策川总不能说自己心悸不安稳吧。
  小太监顿时无语了,提了尿桶就走,把门关得死死的,心道真是吃饱了撑的,大半夜折腾他玩。
  江策川没想到他会直接走了,又开始疯狂拍门,但是他闹腾了半夜,小太监都没有来给他再开过门。
  还是早上到饭点的时候,小太监才拎着食盒过来了。
  折腾了半夜的江策川看见他就来气,上前就把食盒踹出去老远。滚烫的热粥差点撒在小太监身上。
  小太监看着满地的狼藉,气愤地骂道,“你到底吃不吃?!”
  江策川也不甘示弱地喊道:“我都说了你去问问江临舟怎么样了!我晚上好像梦到他了。”
  小太监被他气得胸口起伏,“我是你爹吗?十三公公说让我看着你别死了就行,我凭什么帮你问?我欠你的?你现在衣食住行全得靠我,跟谁发你的少爷脾气呢?”
  不识好歹的东西!
  小太监气冲冲地拎着食盒出去了。
  十三公公只说了让他活着就行,自己不拿鞭子抽他报仇就算了,他竟然还敢对自己呼来喝去的。
  呸!什么东西啊!不识好人心的白眼狼!
  江策川坐卧不安,总感觉胸口疼,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种不安、惶恐的感觉始终笼罩着他。
  江临舟肯定出什么事了……
  江策川开始扒着门呼喊小太监,甚至还破天荒地说了是自己不对。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小太监早就走远了。
  关押江策川的地方比较偏远,小太监觉得来回跑太麻烦就没怎么回去过,这次是因为他干爹德顺被放出宫去了,他前去送行。
  自从推翻老皇帝,扶持幼子登帝后,这个皇宫几乎全由十三郎掌控。他一面暗地里杀了不少反对的人,一面宽容地放过了一些人,伺候老皇帝的德顺太监就是其中一个。
  念他年纪大了,又如此尽职尽责,所以赐金放还。
  “他说得倒是好听!”
  德顺将身上的东西都给了小太监,“我认了那么多干儿子,只有你来看我了。我年纪大了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这些东西你拿着吧。”
  德顺得势的时候也是个刻薄人,对干儿子非打即骂,小太监也挨了不少打。
  他本来也没打算来的,但是昨夜被江策川吵醒了,回去怎么又睡不着了,他想这可能就是天意吧索性过来了。
  老皇帝死后,德顺好像一下子就变得苍老了许多,再白再多的粉都盖不住他脸上的斑斑点点和皱纹。
  只是让小太监没想到的是,德顺竟然给了自己那么多好东西,看样子似乎自己一点没留。
  “干爹,我不能要,你还是拿着他出宫去养老吧,儿子不孝,不能给您养老送终。”
  德顺将东西塞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当年进宫的时候身上一文钱没有,也是靠着我的干爹一步步往上爬的,慢慢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我干爹也是个坏种对我不是打就是骂,说实话我恨死他了,可是他死了之后,我又变成了跟他一样的人,你说可笑不可笑,厌恶他却又走了他的老路。”
  德顺看着天,像是回到了当年也是个小太监的时候。
  十三公公手下的人提醒道:“公公,时候不久了,我们该上路了。”
  被别人这么一提醒,德顺才发觉自己耽误了时间,连忙说道:“我一说就说多了,是该走了。”
  他走了没几步又回头,对着小太监问道:“儿子,你叫什么来着?”
  小太监上前行礼,“回干爹,儿子叫明德。”
  等明德抬起头来的时候,德顺已经走远了,他抱着这么一堆金银财宝跟做梦一样,说不高兴是假的,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他把东西藏起来,也想着等被放还的时候拿出去过好日子。
  众人见许久没见的明德回来了,调侃道:“你还敢去送他,不怕十三公公找你问责?昨夜里的事你离得远应该不知道吧?”
  明德原本不想搭理他们,但是听到昨夜里的事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联想到昨夜江策川异常的模样,不会真发生什么事了吧?
  “我离得远,确实不知道。”
  那人得意洋洋道:“我可是离得近,昨夜里十三公公眼前的红人张画师可是疯了,连鞋都没穿就大喊大叫地跑了出去,最后被十三公公在亭子里上射杀了。”
  人人都知道十三公公杀了宫里所有的画师,唯独对这个张画师宠爱有加,对他的画作赞不绝口,如今却突然疯了?
  明德不可置信地问道:“疯了?”
  那人点点头,“确实疯了,我亲眼看到的。只是人死了不知道十三公公还叫御医干什么?”
  明德也想不明白,既然射杀了那还找御医干什么,难不成后悔了?
  “十三公公的意思,咱们做奴才的不好猜测。”
  说完便急匆匆地找个借口走了。
  见明德走了后,那人在门口吐了一口,骂道:“这时候装什么兔子,刚才问的不是他了一样你。”
  明德听到了也懒得跟他辩论什么,毕竟他得了德顺那么一大笔钱,心情很好,看谁都顺眼了不少,还想回去告诉江策川,江临舟没啥事,只是疯了一个画师,让他少来作妖。
  江策川喊了半天没有人,又默默坐了回去,环视四周,看看逃跑的概率有多大。他总不能被那个老阉货关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