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话音落下的刹那,前排口袋别着钢笔的老工程师率先鼓掌,随后掌声像潮水般漫过阶梯,越上讲台。
  耳畔掌声阵阵,震得人胸腔发麻,未来似乎光明,而且有迹可循。
  贺琨看向纪明冉,发现对方也注视着他。
  眉眼里盛满淡淡的喜悦,微微侧身靠近他,用只有两人能懂的气音说:“今晚吃不吃红烧肉?”
  话毕,还不着痕迹地亲昵地眨了眨眼睛。
  贺琨呼吸一窒,顿时眸光流彩,扬起笑容认真点头。
  可惜,变化永远比计划快。
  贺琨没能吃上纪明冉口中的红烧肉。
  临近下班时,纪明冉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表情严肃,随后转身离去。
  贺琨只好先回家,这样的事很正常,纪明冉手中并非只有小山口开发一个项目。
  论起纪明冉每日能有多忙,除了助理肃山,贺琨就是体会最深刻的人了。
  ——
  首都,玺桦餐厅,七号包间,满地狼藉。
  “到底要怎样,嗯?宋榄,到底怎样你才满意?”
  贺青峰坐在被清空的餐厅里,从揉皱的西服外套中掏出烟盒,可颤抖的手怎么无法将火点燃。
  宋榄握住贺青峰的手腕,扣出金属打火机,不徐不急地将火叶点燃,两人眼中映出火苗底端阴蓝的光。
  “我说过,那个男人对你心怀不轨,你为什么要和他单独吃饭。”
  “我也说过,宋榄,只是简单的生意往来。”
  宋榄靠近贺青峰,点燃香烟,两人之间顿时烟雾弥漫,谁也不肯低头。
  很快,香烟燃尽。
  贺青峰起身,掩住内心的痛苦,冷漠道:“他出事,你就坐牢去吧。”
  “不准走,”宋榄赤红着眼睛抬头,“我说,站住!”
  贺青峰踏出去的步伐停滞,忽然觉得好累,他不应该试图去改变任何人。
  不对,是最开始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宋榄机会。
  明明不是两人刚恋爱时不是这样的。
  记忆中可爱但贴心的青年,和身后残暴阴郁的疯子,完全就是两个人。
  贺青峰深呼吸,还是觉得应该体面些。
  “宋榄,结束吧,这段感情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负担了不是吗?”
  “家里的承诺书,连抽屉都已堆不下了,但你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比如今天,如果我没有阻止,你要对赵先生做什么?”
  “可是,我真的在改啊,你说过......”宋榄神情固执而深情。
  贺青峰直接打断:“我看不见,也感觉不到,我建议你去接受正规心理治疗。”
  “好,之前的捣乱我承认,可是今天晚上没忍住出手,真的不怪我,那个姓赵的,他绝对有问题。”
  宋榄端起桌上的酒,捧着送到贺青峰面前,状若疯癫。
  “峰哥,你闻,他下药了,真的!我看见了!”
  宋榄想起那畜生电话中恶心的勾结,面目扭曲狰狞:“他还打电话,他说等你昏迷了,要叫很多人来强——”
  贺青峰皱眉嗅着瓶口传来的正常酒味,怎么可能,这瓶酒是他亲自带来的,期间就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他看着执迷不悟的宋榄,言辞越来越污秽。
  反手将酒瓶砸碎在地,酒液顺着破碎的裂缝涓涓流出,一滴不剩。
  “你,峰哥你,把它打翻了?”
  宋榄眼中满是惊恐,最后能证明自己的证据,就在爱人的厌恶中销毁。
  “就算如你所言,我依旧认为,你言行不当。”
  宋榄蹲下身子去,能搂起一小捧酒液也好,尽管玻璃碴扎满五指,他却像丝毫没有痛觉似的。
  贺青峰看着满地的酒液被鲜血冲红,拽住宋榄的胳膊将人提起来。
  “够了,这不重要。”
  “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
  宋榄嗫嚅,视线还在往地上扫,像是那瓶酒被核实有问题,两人的关系就能回到从前。
  贺青峰沟通无果,决绝转身。
  咫尺之间,天涯万里。
  宋榄看着离开的人,平复呼吸,很快,他心里又有了计划,于是启齿轻吐。
  “贺青峰,你记住,我们生来,就是要属于彼此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陡生变故凌晨1点,沉睡……
  凌晨1点,沉睡的贺琨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不好的预感升腾,他猛然睁开双眼。
  窗外不见半分月色,狂风从缝隙钻进房间,怪诞的声响令人神经紧绷。
  宽敞的大床上只有贺琨一人,属于纪明冉的位置空空如也,冰凉刺骨,应当是还没有回来过。
  手机在床头柜上还在震动,发出刺眼的光,他出手捞起手机查看。
  来电显示——冯平。
  不好的预感更加浓烈,贺琨赶忙接起电话。
  “二少,贺青峰先生昏迷不醒、原因不明,目前已经住院接受治疗,贺家和集团需要您回来坐镇。”
  越往后听,他越是眉头紧锁,什么叫“昏迷不醒、原因不明”。
  贺琨没有继续在电话里寻问,而且立马吩咐冯平安排行程,情况突发,事态紧急,他要在天亮前赶到首都。
  挂断电话后,贺琨火速穿戴整齐,按照冯平发送的行程信息,准备直奔机场。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外面已经落下了萧瑟的雨,他在玄关处快速拿起一把黑色的雨伞,换鞋转身离开。
  等待电梯时,贺琨心有所感似地回头,在那扇逐渐闭合地门缝中,最后看向漆黑空荡的房间,恍惚不安。
  深夜秋雨寒凉,直到走至室外,刺骨的寒风才将他从错乱中吹醒,贺琨站在台阶打了个哆嗦,抬手将风衣合得更严谨。
  杂乱的思绪乱作一团,半刻未停。
  很快,黑色的商务车抵达,路灯下的那抹黑色身影,随着车辆再次启动而消失。
  细密的雨中,黑车迅速奔至道路尽头,只留下几片飞起的泛黄枯叶。
  ——
  凌晨4点,贺琨终于到了首都医院,因为一路上都在追赶时间,他的胸腔还在急促地起伏。
  冯平接到他就往重症监护室走,拐过医院雪白的转角,他看见了熟悉的人,刘助理。
  贺琨顺着刘助理的视线看去,尽管一路上都在进行心理建设,临了此刻,心防还是陡然崩塌。
  病床上的人裹满白色绷带,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差点连氧气机接入的地方都没能留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故,可以将人摧残成这样。
  贺琨不敢相信,他先是有些困惑地歪头,眉头轻轻地抽搐几下,似哭非笑。
  他按压在透明的指尖白到几近透明,“是我哥?贺青峰?”
  他想确认病床上,那位已然面目全非的人到底是谁。却没想到自己开口时,音调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沙哑不清,像是从喉咙间溢出的呜咽。
  刘助上前,状态也不是很好,双眼泛红,身上随便披着件外套,估计也是临时赶来,一夜未眠。
  “是,贺先生今晚临时急事,单独开车出门,为了躲避突然出现的行人。”
  他朝贺琨递出手中的报告,微微停顿,调整情绪,恢复平静后才继续汇报:“车辆撞到路边的隔离岛遇燃,已核验身份。”
  贺琨接过报告,沉默翻看。白纸黑字,条理清晰,却依旧难以理解,连纸张也在他手中抖出模糊的白影。
  “我坐会,椅子在哪。”
  是爆炸导致的大面积烧伤,贺琨心口如同被细密的针扎过,浑身酸软得不行,甚至有些呼吸困难。他快速扫过病床上的身影,一秒都不敢停留,依旧无法接受。
  前段时间还挺好的,他们约着吃饭,哥还说,等小山口任务结束,一起去选套别墅,当作新家。
  贺家主宅那么旷、那么空,他和他哥从来都不喜欢。
  贺琨将手中报告放在身侧,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最起码有喘息的余地。
  可是天快亮了,刘助理和冯平将视线落在他身上,都等着他拿个主意。
  贺琨强撑着站起来,压下心底的脆弱和迷茫,眼神变得决绝。
  “封锁消息,召开发布会,做好对外公关工作,宣称哥哥因病疗养部分工作转至线上处理,部分移交至高层管理层。”
  贺琨看向窗外,天空逐渐亮起,太阳却藏在层层阴云之后,压迫人心。
  “必须反应迅速,抢在媒体报道前,统一内部口径,最大限度减少市场冲击,冯平带人明确好风险评估和应对预案。”
  “以及我的入职通报。”
  青年终于变像位合格的领导者,从今天开始,他也必须是了。
  医院天台,天色大白。
  贺琨独自站在楼顶,就是这抹身影落在城市中,渺小得微不可见。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只要打开手机,肯定都是铺天盖地的咨询,关于迅科集团,关于哥,关于自己。
  身后有人靠近,脚步落在地面,踩碎积水的声音渗进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