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两人这才发现这还有人,齐齐转头看来,谢容半眯着眸子,从老大臣的脸移到他手上的奏折,“找陛下?”
  他刚打了墙一拳,眼底的凶悍还没退,生理性微红的眼尾就跟杀红了眼,马上要再宰一个一样。
  那句话飘到老大臣耳朵里,自动变成了“找死”。
  老大臣:…突然觉得,要不是陛下整日压着容亲王亲,容亲王怕是要一天宰一个啊!
  这这这、这大楚哪够他们宰啊!
  老大臣瞬间对陛下充满了敬畏,迎着两人的眼神把那奏折一甩,郑重道,“陛下,您好好的掐腰亲,别的就交给老臣来干!”
  他会独自一人守好大楚的!
  那些不懂的人,他来说服!
  “……”
  等人走了,谢容都没搞明白,“他来干嘛的?奏折也扔了,怎么不留下给你批。”
  楚溆生:“…朕不是很想批奏折。”
  ——
  楚溆生夺回大权后的几年,战战兢兢干活,朝中也莫名其妙不再提起选秀纳后妃的事。
  百姓安居乐业,盛世之初。
  这一年帝王微服私访,谢容陪着他走遍了大半个楚国,最后一站就是江州南城。
  昔日的难民南城,如今富饶得快要自成一州,人才辈出,不过出的武将。
  多年后再游历此处,与当年的心境完全不同,陈平川这回在附近剿匪,一听两人来了乐颠颠地跑来当导游,一个劲说这地我熟。
  “走走走,陈将军带你们去逛,这儿我熟。”
  谢容啧了声,“看来你没少偷懒。”
  “什么偷懒。”陈平川咳了下,“陈将军这叫体察民情!”
  陈平川对这确实挺熟,带着他们好一通乱逛,几年过去,这人还是当初的侠肝义胆,路见不平就…捅人一刀。
  看着土匪杠上的陈平川,楚溆生趁机拐走他,“他应付得来,容容你不是累了吗?朕带你找间茶楼歇歇?”
  谢容看穿他的小心思,唇角翘着,“也行。”
  两人没义气地跑了。
  茶楼是在南城随处可见的一家,他们进来的时候,里面的说书人一拍惊堂木,说得口水纷飞!
  “话说当年,陛下下令后,南城城门前的一众尸体才得以入体为安!”
  “你们有所不知,那可是陛下和容亲王一起挖出来的!当年那一波人如今家中可还挂着陛下与容亲王的画像!哦对,还有陈将军。”
  底下有人起哄,“诶!说得这么神,真有那么回事?”
  说书人这可就不乐意了,“我姑姑家的侄子的表妹的丈夫的弟媳的小叔,当年就在官府当衙役,亲眼见过陛下,还和他们一起挖过尸呢!”
  “知道咱南城,那个南字吗?他路过的时候可听见了,容亲王殿下说那是太阳的意思!陛下亲口说的好!”
  底下窃窃私语,谢容像只懒洋洋的大猫靠在二楼的漆红木栏上细细听了一耳朵。
  都在夸他和楚溆生呢。
  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后期走暴君路线的主角攻,莫名其妙就拉了回来。
  他翻了个身,后腰软软地倚在漆红木栏上,抬眸斜来一眼,“楚溆生,他们夸你是明君呢。”
  楚溆生扶住他的腰,手感适中,最近掐惯了,一上手他就忍不住掐了一下。
  然后被啪地一声拍开,他也不气,含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朕是怕你摔了下去。”
  谢容哼声,“装什么装,不是给你说了少对我耍我心眼,你现在是明君。”
  “明君是什么,你知道吗?”
  楚溆生蹙了下眉,突然就有点小委屈了,抬了抬被他拍出红痕的手背,“那朕要当暴君。”
  “你敢?”谢容凤眸一眯,危险地看来。
  楚溆生:“…不敢。”
  但他心底默默反驳,朕是真的不想当一个明君。
  不做暴君也行,他觉得自己蛮适合做一个昏君的。
  谁让他最大的烦恼就是,他还爱不爱朕。
  朕还是不是他心中的最爱。
  满腹算计,算计他更喜欢他,说好的不耍心眼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小心思,暗戳戳地背地里搞事,就为了谢容能多喜欢他一点。
  明明他是皇帝,是天子,可在他面前,他就是初见时的囚犯,要求着他算计他,才能换来那人的一丁点喜欢。
  楚溆生这辈子没做过这么傻的事。
  在爱他的某些时刻,他也会变成一个单纯的少年。
  为了一个人,把自己折腾得不行,他年少定格的性子被他生生掰了过来,褪去身上浮沉晦暗的一层皮,长出新的血肉,就好像他本来就该这般。
  然后如南城一样,迎来太阳,则是新生。
  楚溆生又笑了下,引来谢容侧目,挑眉打趣他,“听人家夸你勤勉,爱民如子,是个明君就这么高兴?”
  他摇了摇头,“朕是想,他们夸错了。”
  他还在学着做一个好皇帝,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走下来,去看人世间众生百态。
  不过他想,这辈子他都做不成一个真正的好皇帝了。
  万千众生中,他看到的第一个永远是谢容。
  “容容,朕其实想做个昏君。”
  谢容抬手要作势要打他,陛下肩膀一缩,闷闷低笑着躲开,“朕错了,回去下跪请罪,任你罚。”俊美的眉眼尽是温柔。
  谢容克制着翻个白眼,头一撇听下面说书人讲话去了,这天天念叨着错了,就没见改过。
  狗皇帝!他暗骂一声,趴在木栏上,傲娇的猫猫不高兴。
  他如此鲜活肆意,楚溆生便觉得做明君也不错,
  至少这世间百态,他要他无病无灾、无难无苦,一生顺遂。
  第53章 番外初见即是一眼万年
  正值三月初春,江州的风近日吹个不停,拂过室内浓浓的檀香。
  丫鬟轻手轻脚地进来,将茶搁置在桌案上,再俯身静静退下,守在屋外,听见里面的主人聊起了跪在祠堂里的二公子。
  “那孽障还没认错?”
  “别说认错了,他还敢对我冷脸,娘你说说这孽障真是太不像话了,小姑之前也不知道怎么教的。她倒是好手一撒,人走了一了百了,麻烦全扔…”
  砰!
  茶盏磕在了桌案上,嫌弃的话语呐呐一收,头戴珠钗的女人讪讪一笑,“娘…”
  端坐在上首的老太太摸了摸怀中油光水亮的狸奴,淡淡道,“怎么说,也是我张家的人,传出去你让那些人怎么看待我张家?”
  张大夫人连忙认错,“是我说错话了,但就不管那人了?”她颇为不甘地拧了拧帕子,“程哥儿还因为他受罚了呢。”
  老太太道,“不是罚了他跪祠堂?跪着吧,什么认错,什么便让人回去。”
  ……
  张家祠堂外。
  楚溆生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双腿发麻,从最开始的酸痛到木然。
  他感受不到痛苦了,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跪着。
  额上全是虚汗,青涩俊美的脸上苍白无血色,他盯着前方一排的牌位看,目无焦点。
  他已经记不清这第几次被罚了,前不久他生母过世,本就艰难的处境在无人相护后更加艰难。
  张家书香门第,自认为清贵无比,楚溆生的生母与人无媒苟合,生了一个孩子出来,张家便觉得这个女儿是奇耻大辱。
  实在是有辱门楣,又不好赶她走否则不是害了张家的名声。
  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连带着楚溆生也不被喜欢。
  在这个规则繁多的家族里处处受罚,似乎顶着一个未婚先孕的名头生下的孩子便是处处不好,骨子就是不知廉耻的。
  故而他们厌恶他,却又不得不因为名声接纳他,下头的小辈捉弄他,上头的长辈偏袒他人。
  不过,或许他们说得对,楚溆生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他知道祖父更喜欢温润端方的君子,那他就日日含笑,恪守君子之礼。
  夫子喜欢勤学苦读、自谦的学生,他便守在夫子经过的那条小道上日日手中持书。
  他抢走那些人最在乎的一切,在暗处讥讽地看着他们,然后盘算着下一次怎么报复回去。
  实在不像一个君子的行为。
  可惜,祖父走了,生母去世。
  厌恶他之人自然要把这几年的不平在他身上百般折腾回来。
  不过楚溆生心里清楚,没过多久他们就会为了名声让他起来,果不其然,片刻过后丫鬟带来老太太的命令,让他回房反省。
  发麻的双腿站起来的瞬间酸痛难忍,他面无表情地撑住那一堆牌位,好半晌才走了出去。
  一晚上滴水未进,他熟练地找到小厨房,在里面翻找出公子小姐们剩下的芙蓉糕,几口塞进了肚中裹腹。
  这糕点不怎么好吃,所以每日都余下不少,但胜在裹腹。
  他这么“轻飘飘”地被放过,大公子很不满意,前不久他带着一堆人要给楚溆生一个教训,却磕伤了腿,如今楚溆生好端端地,他却受了伤,怎么想也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