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谢容指尖一跳,勾出一包黄澄澄的油纸袋,在楚溆生眼前故意晃了晃,逗狗似地笑,“芙蓉糕,想吃吗?”
  他晃一下,楚溆生的眼睛就跟着挪动一分。
  漆黑的眸光紧盯着白玉似的手指。
  “想。”
  低哑的嗓音响起。
  楚溆生顿了下,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没察觉的谢容,拿起杯盏喝了杯水,压住喉间的干燥。
  他说,“朕从不吃别人的东西。”
  这是实话,想杀他的人太多,楚溆生警惕心过盛,对任何人都抱有怀疑,住客栈这几天每道吃食都是他亲自下厨的。
  古时有君子远包厨之说,但若为性命故一切皆可抛。
  楚溆生下厨只是为了不为了让当年堂弟故意下药整治他的事重演,他不会在一个坑里跌倒第二次。
  “行,那你别吃了。”谢容瞬间面无表情,拎着那包糕点就走。
  “你去哪?”
  楚溆生不淡定了,噌一下站了起来。
  谢容冷冷一笑,凶得不行,“去哪?我拿去喂猪,不行吗?”
  这臭脾气…
  楚溆生眉心一跳,活了半辈子没遇见脾气比谢容还臭的,怎么一说就走,他…他只是说说而已,没说不吃。
  再说了…别人,谢容是他的皇后,怎么会是别人。
  楚溆生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休了人家,发配慎刑司的事了。
  他眉眼柔和,无奈地望着对面发脾气的人,烛火下的笑意真实温暖,轻轻笑起时犹如灼灼璞玉,静世芳华。
  “朕没说不吃。”
  他冲谢容伸出手,低眉含笑道,“过来。”
  第18章 陛下,你跪下求你点事(18)
  “不去。”谢容眉头一扬,拎着那包糕点就坐了下来。
  楚溆生笑了下,从容地坐到了他身边。
  谢容不来,他便自己就好。
  楚溆生伸手接过了那包芙蓉糕,那白玉似的指尖只挣扎了一瞬而已一点力气都没有,轻松地让他拽了过去。
  油纸包打开是一块块精致小巧的芙蓉糕,他伸手捻起一块,唇边含笑,“怎么忽然买了这东西?”
  “看见就随手买了。”谢容嘴硬道,“有意见?”
  楚溆生含笑,“不敢。”
  他是楚国的九五至尊,这世上没人能让他说“不敢”两字,可楚溆生在谢容面前总能体会到不同的情绪。
  平心而论,这不是个好消息。
  他不该让自己有软肋。
  有了软肋就有了弱点,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会被人拿捏住。
  他隐隐有种预感,面前这人就是他最大的克星,楚溆生翻看着手中的芙蓉糕无声地叹了口气,谢容看见他的表情,眉头微皱,“不喜欢?”
  楚溆生摇摇头,“喜欢。”
  谢容半眯着眸子,“撒谎。”
  他顿了下,嘴角勾起,“还是容容敏锐。”怕谢容误会,楚溆生解释道,“我不爱吃芙蓉糕,只是这种糕点吃起来比其他糕点饱腹许多。”
  然后他经年累月就习惯了。
  要说多惨,似乎没有,毕竟他还有糕点吃。
  楚溆生看着那块糕点不言,想到谢容还在身边打起精神想岔开这个话题,他们难得缓和了气氛,楚溆生暂时不想破坏它。
  手中的芙蓉糕忽然让人一把拿走,谢容面上不爽,却不是针对楚溆生的。
  “那店老板还说什么陛下的最爱,果然这种东西最信不得。”
  后悔。
  谢容现在就是大写的后悔。
  早知道这样,他还买什么芙蓉糕,虚假营销害死人。
  但买都买了,东西总不能浪费,谢容想塞一块嘴里,有人比他更快,他一怔,看着楚溆生慢条斯理地拿起芙蓉糕。
  “你不是不喜欢?”
  “是不喜欢。”楚溆生垂下眸,闻言侧眸温柔笑开,“但现在开始,朕会很喜欢它。”
  谢容和他对视,心里生出奇怪地感觉,一度怀疑他嘴里的“它”到底是指什么。
  气氛有点微妙,如果再来一个人依旧会尴尬地退出去。
  可那种尴尬不是相顾无言的尴尬冷淡,而是另一种暧昧地,黏腻地让人插足不了的尴尬。
  摇曳的烛火下流动着几分旖旎。
  他指尖捻着一块粉嫩精致的芙蓉糕,像是捻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真心,楚溆生笑意温柔,“谢容,朕可以相信你吗?”
  相信你,信任你。
  给这颗所剩无几,已经快要发烂发臭的心脏再挤出一块空地,交付他所剩不多的信任。
  楚溆生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想护好他的软肋。
  也许是这特意买来的芙蓉糕,也许那双粘了血的手,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谢容对他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可利用的对象。
  而谢容的答案也没有让他失望过,烛火堆砌在他上挑的眼角,“当然。”
  *
  再次见到谢容,柳公公的内心是拒绝的。
  他还没忘记谢容之前挑拨他和陛下的关系,心里记仇得很,奈何上次让楚溆生一吓,柳公公就算是有天大的不满也只能憋着。
  “奴才见过谢公子。”
  谢容似笑非笑,“柳公公啊?真巧,又见面了。”
  “是…真是巧。”柳公公从牙里挤出几个字,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
  “这是怎么了,笑得这么难看,见了陛下让你这么不开心?”
  谢容丝毫不怕得罪柳公公,反而还饶有兴趣地欣赏对方咬牙切齿的表情,巧的很他也蛮小心眼的,谁得罪了他,他能记到对方死。
  狗咬他一口,谢容哪怕吃一嘴狗毛都得咬回去。
  这世上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
  这副表情落在柳公公眼里就是十足的嚣张,更别说谢容还非得加这么挑衅的一句话,气得柳公公一下忍不住了!
  “大胆!谢容你还敢挑拨咱家与陛下的关系,你居心何在?!”
  谢容眉一挑,惊讶道,“你与陛下的关系?”他勾唇一笑,“什么关系?说的这么暧昧,公公你不是喜欢我吗?”
  “谁喜欢你这无耻的淫贼,你祸乱后宫,实在该死!要不是陛下开恩,你的人头早就…”
  冰凉的视落在柳公公身上,让准备激情开麦的柳公公顿时哑声了。
  “喊这么大声做什么?柳公公你是人,不是驴。”
  谢容嫌弃地瞥了眼柳公公,后者刚压下去的火气险些又被他点炸了。
  “你!”
  柳公公头脑一昏,出了个损招,竟然气愤地朝楚溆生告状,“陛下,陛下你看此人,奴才跟了你这么多年还从未被人羞辱过!”
  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柳公公是楚溆生麾下一条阴狠的狗,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主人更狗。
  楚溆生闻言,面上不虞,“你与他计较什么,他不过骂你一句,你骂了他多少句?又是淫贼,砍头…”
  “朕倒是不知道,你的权利这么大。”
  “看在容容不生气的份上朕便不计较了。”楚溆生说,“记住他的开恩。”
  “还有。”
  柳公公垮下去的老脸生出一丝希冀来,下一刻就听楚溆生道:
  “羞辱这种事习惯便好,看开些。”
  柳公公:“……”
  谢容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柳公公脸都红了,全是尴尬。
  楚溆生颇为无奈地看了眼笑得欢的谢容,忽然发现这人也是…很有恶趣味了,瞧柳公公被他气成那样。
  但死道友不死贫道,楚溆生才刚和谢容的关系缓和。
  那几天的遭遇,他尚未明白心中所想都觉得受不了,更不要说他敞开心扉接受谢容以后了。
  “少欺负一点柳公公。”
  楚溆生无奈道。
  谢容装作听不懂,“欺负?”他学着楚溆生的口吻,狭长的眼尾扬起,“我从不随便欺负人。”
  楚溆生诧异地掀起眼皮,下意识道,“你是说柳公公不是人?”
  遭受二次暴击的柳公公:“……”
  够了。
  老奴心疼自己。
  ……
  经过一番“友好交流”茶楼内的话题终于回归正轨。
  楚溆生将谢容带来茶楼的目的就是让他一起听这些消息,也是不动声色地告诉柳公公和那些部下,谢容是他的人。
  所以哪怕柳公公不情愿,也只能当着谢容的面把宫中的近况一五一十地禀告。
  殷凫觊觎皇位已久,暗中派出无数私兵搜寻楚溆生的下落,同时笼络朝中中立派官员。
  宫中的替身傀儡撑不了多久就会露出端倪,殷凫俨然开始着急了,他知道楚国最后的血脉不死,不少认死理的官员是不会承认他的。
  而楚国不能经受内部动荡,外头还有蛮族在虎视眈眈。
  如果他硬要上位,引起朝堂动乱,那这个皇位也坐不了多久。
  对殷凫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杀了楚溆生。
  让那些心有动摇的朝臣彻底倒戈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