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终于,时隔两年,整整两年,蒋行终于再度和陈珂,在一个单独的空间里相处,没有其他碍眼的人或事,只有蒋行和陈珂。
  他和他,两个人。
  蒋行伏在床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失而复得的人,除了在病房里陈珂察觉不到他偷窥的那段日子,又隔了几乎快一年的时光,蒋行才看到这么真切的,活着的陈珂。
  陈珂有些变了,蒋行托着下巴歪着头看他。
  头发比在别墅的时候短了一些,毛茸茸的像个小刺猬一样感觉很扎,手掌摸上去时却是软软的搔着人心,看上去就很开朗快乐。
  蒋行抽了无酒精湿巾去擦陈珂的脸,皮肉骨架在他的掌下,他的手一张几乎覆盖了陈珂下半张脸。
  中间只隔了一张薄薄的纺织物,蒋行食指下按,感觉到陈珂的脸肉了一些,软嘟嘟的,两根手指一加都能嘟出来个小鸭嘴,红红的嘴被咬肿后也透出来很好的气色,在没有他的一年中,显然陈珂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蒋行的心,为这个本该令人满意的结果酸涩起来,于是他端详了床上的人半天,深思熟虑了一下:嘴不能咬了,手正打着吊针,也不能碰。
  左看右看,最后那两枚小小的虎牙印在了陈珂的腮边:“你真的太令人讨厌了。”呼吸贴着他的脸颊,连那一小块肉都滚烫起来。
  陈珂显然陷入了深度睡眠中,这种动静都没能让他醒来。
  蒋行看了他许久许久,在数了三轮呼吸后,终于从床的另一边脱掉鞋子,掀开被子的一角,偷偷的慢慢的试图躺在陈珂身边。
  期间他紧紧的盯着陈珂,观察着陈珂的动作,但凡陈珂的呼吸略重一些,蒋行的动作都会瞬间僵在原地,他生怕惊动陈珂,怕对方在看到他的瞬间再跌下床。
  呼、吸,呼、吸,呼、吸,平稳的频率显示一切安全,蒋行屏着气缓缓躺了下去。
  他侧躺在枕头上,距离陈珂很近很近,近到他不用凝神,轻易就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近到他能看到陈珂每一根长长的,分明的睫毛,还有挺拔的鼻子,蒋行举起手,虚空划过起伏的山脉。
  他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中,偷偷笑了一下。
  和陈珂在一起的时光没有无聊,蒋行看着他的睡颜,用食指虚点着睫毛:“1,2,315,16”他一根一根的数过去,数着数着就越靠越近,近到他再稍稍偏偏头,就能靠在陈珂的肩膀上。
  蒋行偷偷的将手臂放在了陈珂的腰腹上。
  陈珂的呼吸重了一下,眼皮没动。
  蒋行屏住气又慢慢的、悄悄的将自己的头一点一点靠过去,大概是瞬间又或是过了一个世纪后,他终于碰到了一片被体温暖到温热的布料,随后有一点风吹动了褶皱。
  蒋行如愿的抱住了陈珂。
  如果这时有人推门而入,大概所有人都会认为床上是一对神仙眷侣,毕竟其中一个人如此眷恋、珍重、怜爱的拥抱着另一个人。
  世间最大的欢喜莫过于失而复得,蒋行也认为如此。
  他得到了一个“死去”的拥抱。
  他靠在陈珂的肩膀上,听着那颗“死而复生”的心脏,一下一下,撞在他的耳膜上,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所有失去的人都祈求过失而复得,神迹却降临到蒋行身上。
  何其不公,何其有幸。
  蒋行收紧了臂膀,他抱住了奇迹。
  “陈珂……陈珂”
  低低的抽泣被掩盖在了两个人的间隙中,锁在了这片空间中。
  第54章
  沉疴成疾54
  陈珂这一觉睡的时间过长,睡前又经历了巨大的情绪波动,这导致他刚睡醒时,身体没跟上大脑的开机。
  等到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家,并且身边还有一个人时,他的机体本能也没作出自保反应。他就半睁着眼,平躺在床上,像是陷入了虚无。
  缓了几秒后,陈珂才发现他的脖子与肩膀处有着平稳和缓的呼吸,如春天解冻的浪潮,受月亮潮的引力,按照规律滚滚而来,却在被感知到时如同泥石流一般,要将他溺死。
  在电梯里被人嗅闻的危机感席卷了大脑,想要蜷缩舒展一下的手指僵住,带起一阵细小的金属撞击声,在耳边传来一声嘤咛之前,陈珂瞬间闭上眼放下手。
  抱着他的人还没发现他已经提前醒来,像只打盹后的猫,亲昵讨好的将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磨蹭,试图将自己的气味留在对方身上。
  不止如此,陈珂还感受到,之前只是放在他腰腹的手臂,现在也随着主人醒来的动作收紧,不仅将自己揽进怀里,甚至还过分的将一条腿搭过来,陈珂锻炼结实的大腿被对方牢牢夹在双腿之间,薄薄的布料阻挡不住传来的体温。
  蒋行几乎半个人都压在陈珂身上,而且这也不是他之前穿的衣服。
  他早在看清人之前,鼻子就先认出了对方是谁,蒋行不知道是定制的香水,还是什么其他香薰,他所有的衣物连带着人都有一股,陈珂欣赏喜欢,甚至算得上熟悉的味道。
  但这种味道又总在相处时,被陈珂嗅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差别。
  身体控制不住生理性喜欢,本能也无法泯灭骨子里的排斥。
  陈珂不明白为什么蒋行会喜欢他,他摸到了手腕上被暖的温热的手铐,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告白被拒后会以这种方式留住人。
  理所应当的,陈珂并不认为自己昨天的反应,对蒋行来说是同意的意思。
  正常人怎么可能摸清疯子的逻辑。
  就像是此刻,陈珂感觉自己眼皮前,原本光亮一片,突然有一大块暗了下去。视网膜边缘的光亮却并没有完全消失,也没有听到什么电器损坏的声音。
  电光石火之间,陈珂反应过来是有人遮住了光!随即离开他肩膀的依靠和悉悉索索的小动静,也佐证了这个事实。
  陈珂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睁眼,也逃跑不掉,脑子极速飞转,混乱没有头绪的脑子想起了他和蒋行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在巷子中,蒋行差点成功的暴行。
  没有关联的,陈珂还想起了谢焕成和他告白的那天,在确定关系后的几个小时内,他就把自己的男朋友带回了家。
  脑子里乱糟的回忆和念头,没有一个告诉陈珂,他现在是可以安全的。跑的话要怎么跑?就算他出其不意能打得过蒋行,那之后要怎样扯掉链子。
  蒋行有精神病,对方当街行凶之后都能保释出来,更何况在路边监控中,这次是他主动上的对方的车,要是蒋行倒打一耙,陈珂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怎么办,该怎么办?难道他只有束手就擒这条路吗?此时此刻,陈珂心乱如麻。
  俯看陈珂的蒋行,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
  设想中不堪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暴力血腥全不存在,这个吻是完完全全的意料之外,陈珂被惊到忘记了自己正在装睡,猛的睁开了眼。
  这次受到惊吓的人变成了蒋行,这一夜他抱着人睡的难得安心,没有酒精,没有安眠药,还能安安静静一觉睡到天亮,疲惫的身体得到久违的修养,让他也懒惰了起来。
  他去亲吻人时完全是本能,甚至没注意到陈珂身上绷紧的肌肉。
  结果就是蒋行干了坏事后,稍稍拉开和陈珂的距离,就撞上了对方炯炯有神的眼睛。
  偷亲这种事,纯情的完全不像是一个久经商场的老油条能做出来的事,四目相对,被当场抓包的蒋行,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抱着被子直接从两米的床上跳到了床尾。
  陈珂猝不及防的整个人被袒露在空气中,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头时,能看到蒋行那张惨白的皮,从耳尖到锁骨下透出一股浓郁的胭脂红。
  再看两眼,胭脂红变成了朱砂色。
  对峙半晌,蒋行磕磕巴巴:“早,早安。”
  陈珂抱着枕头,连着链子的手铐哗啦作响,不知道为什么也回了个字:“呕”
  蒋行的脸又变回了那种淹死后,被水沁的惨白的面色。
  他原本没想吐的。
  陈珂尴尬的默默握住床头柜的台灯,抱在了胸前,警惕着蒋行的一举一动。在这样抓马的局面下,蒋行第一反应还是丢下被子,起身去了盥洗室,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一切动静。
  等出来的时候,他不仅重新变得衣冠楚楚,甚至脸上还挂起了笑,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出来后蒋行原本是准备坐到床边的,但在一系列稀里哗啦的锁链声中,他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离陈珂最近的小板凳上,陈珂抿住唇,决定这次一定不能再激怒神经病,毕竟对方发病时,连杀人都不违法。
  人已经在身边了,爱不爱的,讨厌不讨厌的,蒋行决定先不计较了,陈珂能一跑这么多年,想必心里一定是有怨气的,让他撒撒气算了,反正再怎么跑,现在在他身边的不还是自己。
  就这么乱七八糟一通自我安慰后,蒋行腆着个脸问:“我们一会吃完早饭就回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