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街的另一头,“老公,辛苦你今天来接我啦,我们出去吃吧。”蒋行一开始发病的时候,幻觉里的人从不跟他说一句话,也很少会看他,好像很讨厌他的样子,蒋行受不了。
  最近的药好像不怎么管用,蒋行揉了揉耳朵,发现自己大概又添了幻听这个毛病,明明独自走在街头,却好像听到了陈珂的声音。
  “老公,老公。”一声一声,拉着调,拖着腔,有点软的声音,和陈珂在床上求他时一样。
  哪怕是幻听,蒋行也忍不住回了头。
  他在陌生的大街上,一间健身房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宽松长裤,也能看出来两条腿矫健有力的人,臀部在衣物下顶起弧度,整个人一眼过去就能看到明显的身体曲线,他剪了头发,很短,得益于柔顺的发质,那短发不是刺愣愣的,在阳光下还显得毛茸茸。
  蒋行立刻就记起了,这个人被按住头发下压时,那有些痒的手感。
  身体比大脑,更早认出来这个人。
  健身房门口一个穿着健身服,胸前鼓鼓囊囊,屁股翘翘的男人,他顶着一张化成灰蒋行都认识的脸,亲亲热热的抱住了另一个男人的胳膊,仰起头轻轻贴了一下对方的面颊,撒娇后理所应当的索求更加亲密的接触。
  幻觉不会幻出两个人的。
  蒋行站在原地,僵硬的身躯不被意愿控制:“”他张开了嘴,绷紧的声带没发出任何声音。
  “陈,”挤出来的音调嘶哑微小,蒋行自己都听不到,他的躯体在骤然的冲击过后,瞬间失力,往前一步迈出去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这是偶见,抓不住,你将会再次失去这个人。
  大脑严重警告,鸣笛声轰然在耳边作响,它逼迫蒋行使用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每一寸骨头立刻行动起来,站起来,跨出去,用手抓住那个人!
  或是咬住他,撕裂他,把他吃下去。
  在世界天崩地裂的轰鸣中,蒋行喊出一句:“陈珂。”
  他轻轻的,像是怕戳碎一个虚幻的泡泡。
  那个被叫住的人回了头,脸上带着些被人看到和爱人亲密举动的不好意思和疑惑,他和一年前一样,黑黑的眉毛衬的眼睛圆溜溜的,眼尾下垂带上了几分可怜的样子,鼻尖却是翘翘的,肉呼呼的唇发出疑问:“陈珂?”
  “你好,请问你认识我吗?”
  陈珂回应的这一声,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蒋行所有过去的回忆,都随着这个名字,在时光中呼啸而来,从嗅觉,皮肤,指尖乃至发丝一路钻进这具疲惫麻木的身躯,引起他的所有情感,他从灵魂深处涌上一股鼻酸,在对方应下的瞬间,是他过去二十多年来,最为感动的时刻。
  名字是这个世界上最短的咒语,它唤醒了蒋行。
  第30章 两情相悦
  沉疴成疾30
  陈珂觉得自己是个很普通的人,虽然父母在他小时候因为意外去世,但给他留下来一笔丰厚的遗产。
  家里又没有别的亲戚,所有的一切都原封不动的归入陈珂的名下,他长大的这些年受了很多好心人的帮助,过的不算太苦。
  时光能冲淡一切,岁岁年年过去,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当时的悲伤。
  过往的二十七年间,他就这么普通的上学,普通的毕业,然后找了一份普通的当老师的工作,教小学的,孩子听话可爱,还没到邪恶叛逆期,觉得陈老师是天底下第一好,自然对待老师也用心。
  除了写不完的文案,课间调解不完类似一块糖的矛盾,这份工作已经非常让陈珂满意了,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老师,老师!”给了陈珂莫大的被需要感,就连应付找茬的家长时,陈珂都有种能和人交流的满足。
  未婚夫说他有受虐癖。
  陈珂一口咬在他鼻尖上,留下了一圈小小的牙印,然后在对方怀里得意的笑:“你被咬了还笑,你才有受虐癖。”
  未婚夫叫谢焕成,是陈珂去健身房锻炼的时候认识的,他揽着陈珂的腰把人往怀里压:“对对对,是我有,你再咬一口,我明天上班的时候好给同事炫耀一下。”
  这句话给陈珂闹了个大红脸,巴掌轻飘飘的落在对方肩膀上:“你不要脸。”
  他们两个遇见的时候,谢焕成就挺不要脸的。
  陈珂为数不多的爱好就是去健身房了,他还挺喜欢因为锻炼,出一身汗但脑子放空的感觉,他不追求一身大块头的腱子肉,只要求一个健康就行,一周里面有个两三天只吃西兰花和优质蛋白,淡的连盐都不怎么放。
  谢焕成就是这时候跟他搭上话的:“嗨,哥们我每次见你,你都只吃这个,不会馋吗?”男生的友谊就是开始的这么莫名其妙,陈珂插了一块鸡蛋:“我也不是每天都这么吃,只有来健身房的这两天才控制饮食,偶尔这么吃,还挺新鲜。”
  谢焕成“哦”了一声,一屁股坐下了,探头过来:“你点的哪家的,好吃吗?”陈珂不好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食物分过去,只抬起碗给他看:“还成,我自己做的。”
  谢焕成立马发出赞叹的声音:“好厉害,我能尝尝吗?”
  陈珂下意识就点了点头,谢焕成叼走了一小块鸡胸肉:“好嫩,”他竖起大拇指:“你这真是天赋异禀,做的比我强多了,我那简直是石膏。”陈珂笑了笑,没解释他从小自己做饭给自己吃,只大大方方的把饭盒分享过去:“再来点吗?”
  后来陈珂也没想明白,他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给一个陌生人分饭了,甚至没在乎对方是不是有传染病。
  谢焕成从这顿饭之后就有点粘人了。
  有时候他跑着跑着步就问:“怎么从来不见你用健身房休息室,运动一天不累吗?”陈珂正在加速,只能回答个:“不累。”
  他挺喜欢泡在健身房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很惧怕去健身房的休息室,每次路过的时候,总觉得那里会潜伏着一只野兽,趁他不备就把他拖进去吃掉。
  为此,陈珂甚至运动完不在健身房洗漱,他宁可把自己裹回家再去折腾。
  面对稍显冷淡的回答,谢焕成并不气馁,一等陈珂中场休息时,他就颠颠的跑过来问:“我能摸一下你的肌肉吗?”他注视着陈珂的目光里真诚羡慕,满是钦佩。
  一次两次的还好,陈珂都让他摸了,从肱二头肌到胸肌,问一次摸一次,手劲不大,可这一天问个七八次,摸个七八次,陈珂都想报警告他骚扰了,奈何谢焕成的目光太纯粹,纯粹的看不出一点恶意。
  陈珂这次无奈的拒绝了他,并搬出:“你好好的练,以后也会和我一样的。”的借口。
  谢焕成头一次被好脾气的陈珂拒绝,有些愣,又有些沉默,好好的一个阳光大男孩,被一个拒绝弄的魂不守舍,陈珂莫名的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忍不住问他:“你就这么喜欢我的肌肉吗?”
  连朋友都还没算上的人被他打了直球,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喜欢。”像是怕这句不够似的,他又追上一句:“而且我不止喜欢你的肌肉,我还喜欢你。”
  这下换陈珂愣了。
  谢焕成就怕别人知道了令他尴尬,也没有大声说,声量只够两个人听到的,第一句喜欢还满是羞涩,第二句出来以后,脸皮像是被自己彻底撕开了,也没什么矜持了:
  “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了,我怕你觉得我见色起意,咳咳,虽然可能我确实是这样对你心怀不轨的,但是我觉得要是第一面都没好感,人怎么可能会有接触下去的欲望。”
  “所以这段时间,我就比较不要脸,故意贴着你和你做朋友,你讨厌我吗?你讨厌我,我就走,绝不打扰你。”他往后退一步,说开之后反而不好意思没脸没皮的靠着陈珂了,紧张兮兮的等着陈珂的回答。
  在所有喜欢的人面前,对方的话都是无法预知的审批。
  第一次有人对陈珂表白,不嫌弃他的平凡的长相,不嫌弃他无趣的性格,也不嫌弃毫无闪光点的他,陈珂第一反应是:“我配吗?”
  第二眼就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人,小心翼翼的抬头在看他,在他望过来的时候,还对他笑,只是笑容很僵,带着显而易见的尴尬和紧张,陈珂还看见对方的手在腿边握成拳,在抑制不住的抖。
  于是他问:“你很紧张吗?”
  谢焕成苦笑了一下,大大方方的承认:“对,我很喜欢你,所以在等待答案的过程中控制不住。抱歉,我有些丢人了。”
  有一个人,因为自己,只是因为自己,完完全全被掌控了情绪,陈珂为这个事实目眩神迷,等他再回过神时,谢焕成已经控制不住靠过来捏了捏他的掌心。
  陈珂都忘了刚刚回答了什么,但显然答案令对方十分满意。
  谢焕成还对他眨了眨眼,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我知道你容易不好意思,我们不在外人面前官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