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蒋行的脸立刻沉了下去,但陈珂就是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好像好了一点,气压没有那么低了,他忍不住顺着思考,这难道是因为终于发现自己过敏和感冒的区别而感到骄傲了吗?
  于是陈珂试探:“家里没有花以后,你就没有难受过了,真棒。”
  蒋行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品了品后云淡风轻的:“哦。”了一声,陈珂就把悬着的心安安稳稳的放回了肚子里,蒋行只要开口了,哪怕只是阴阳怪气,问题也不大了。
  蒋行闹起来是很要人命的。
  但把人送出门的时候,那个低气压的美丽暴龙不知道哪根筋又不对了,陈珂面对面给他系领带,蒋行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也不知道对方在看哪里。
  陈珂也不敢抬头,怕一个对视又会有巴掌落在脸上,他就硬撑着直愣愣的把领带打好后,抓紧把人送出了门口。到关上门后,瞬间就炸裂在门上的爆响让陈珂忍不住叹气。
  果然他一定是又漏下了什么。
  到底漏了什么?陈珂站在门口,从昨晚蒋行回家就开始复盘,喝了酒发了疯,玄关脏兮兮的地方也都跪了趴了,但事后他给蒋行洗了澡,也换了干净的被褥衣服,甚至还点了安眠的香薰,这么多流程下来,就算是条流浪猫也得被他安抚的顺毛呼噜了。
  而蒋行,不仅不舒服,早上还臭着一张脸骂骂咧咧的下来。
  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陈珂心累的开始打扫卫生。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你的任务进度怎么就一点没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系统又开始了阶段性考核,陈珂这三年下来,每半年就会被拉出来认清一遍现实,他被蒋行和系统驯养的甚至变得有些懦弱:“我肯定是比不上白榆的。”
  他嘟嘟囔囔的耳语被系统抓住,听的清清楚楚:“你这样在家里,就等着一个男人在空闲之余,偶尔想起你来看看你,一个没有自己的事业,也没有自己的空间,完完全全依附着别人的人,你让被依附的人如何看得起你,又怎么会发现你的魅力,从而被你吸引。”
  系统用一种数据的理性口吻,开始条条列列的分析。
  或许两年前,不,甚至一年前陈珂都会理解系统的好心,但他们两个从一开始选择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路就错了,站在原地安排好一切,等着一个在外面翱翔的人回头,主动权完全在别人手里,这和等着铡刀落下没有区别。
  空气很重要,但日常的时候,人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呼吸。
  陈珂也意识到哪里不对,可蒋行对他的驯化已经融进了骨子里,他从从前一个虽然有些害羞腼腆的健身教练,变成了一个只会待在家里等着另一个人回来看他一眼的怨夫。
  他甚至会半夜祈求对方的垂青。
  陈珂低头去拧抹布,他又不说话了。
  系统一串数据都要被气的中病毒,他最看不惯陈珂这幅窝囊的样子:“你就不能有点出息,拿下他,我们,”
  “是你,”陈珂小声的打断它。
  系统不明白什么意思,止住自己的话:“什么?”
  他小声又胆怯的回答:“是你逼我的,当初你逼我给他下药,他才会对我这么坏,你现在又让他去爱一个坏蛋,这很没有理由。”
  这很没有理由。
  什么人骂人还会用这种文绉绉的词!
  系统简直要崩溃:“不下药,这辈子连现在的交集都不会有,你不如当场投胎转世重开!”
  陈珂老实的闭上了嘴,能活下去谁也不想去死。
  系统看他这个怒其不争的样子,又骂骂咧咧了半晌后下了最后的通牒:“任务只剩下一年时间了,再不能破坏白榆和蒋行的关系,我就要重新选人,顺便送你去重开了。”
  “别,”陈珂害怕的连抹布都掉在地上了,数据没有感情,不看过程,只要结果。。
  系统下完通知后,变回了当初第一次见面那个冷漠无情的样子,他宣布了陈珂的倒计时开始:“白榆回来了。”
  “倒计时,第三百六十五天,滴——”
  第8章 倒贴
  8
  蒋行砸了门还不解气,出去走到半道上踹了一脚院子里的栅栏,才怒气冲冲的去上班,来接他的是在蒋家二十几年的老司机了,停在别墅前一百米处,远远打眼一瞧就知道他家少爷又遇到不顺心的事了,熟练的打开车载音响放起了大悲咒。
  单曲循环,印能法师版。
  蒋行开门落座的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停顿。
  二十分钟的车程后,陈助理见到了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稳重上司。蒋行看到他就抬了抬眼皮:“这么隆重,下来接我?”随即神色一整:“哪个项目搞砸了?”
  陈助理虎躯一震,立刻打消老板对自己能力的怀疑:“每个都在稳步推进,略有些沟通上的小问题也都协调好了。”
  蒋行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疑惑的瞥了一眼跟上来的助理:“那你今天怎么还下楼来接我?”陈助理工作能力超群,只要钱到位也可以加班,但是这种出门迎接老板,被他自己称为践踏自尊的拍马屁行为,他向来都是拒绝的。
  陈助理脸上突然带上隐藏秘密的喜悦感,他甚至有些狗腿的跑到前面为蒋行开道:“确实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您进来,快进来。”
  蒋行最讨厌谜语人了,有话不说,做出一副看破一切的姿态指点全局,但陈助理兢兢业业了多年,又是难得这么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便耐着性子一边对向自己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一边用目光压迫着陈助理:你最好是真的有天大的好事。
  公司一楼等待区,放了一套意大利皮质沙发,坐上去的感觉还不错,有专门的阿姨每天来给它做养护,为了避免客户的尴尬,它的椅背面对大厅,蒋行用眼神注视完陈助后,余光正好扫到了沙发。
  他看到了一个圆润饱满的后脑勺。
  那瞬间,就和电影一样,以这个人为中心,周遭嘈杂运动的人群都像是褪色的胶片一般,定格了时光与颜色,只有这个人穿着随意的卫衣裤子,站起来转身对他招手:“嗨,好久不见!”
  真空一瞬,话音传递,蒋行的世界才重新开始流动。
  他站在原地,干巴巴的回答:“好,好久不见。”
  直到白榆坐到他的办公室中,蒋行的程序才好像启动了一点,陈助很有眼色的上了茶水后,体贴的带上了房门。
  白榆在和他分享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他还带着相机给蒋行看照片,白茫茫的冰雪,一望无际的冰块上有几只憨态可掬的企鹅摇摇摆摆,白榆坐在冰块上,举着落俗的剪刀手抵在下巴上,笑的温柔快乐。
  “我去了南极,遇到了帝企鹅,它们还挺可爱的,就是,”白榆好像回到了那天那个氛围,笑着皱了皱鼻子:“好臭,像是臭鸡蛋发酵的味道,哈哈。”他没想到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在近距离观看的时候会给他带来如此之大的震撼。
  蒋行盯着他的笑脸,看着他对自己皱鼻蹙眉,听着他对自己絮絮叨叨,就好像还是小时候闯祸替他背锅的样子,白榆滑到下一张照片,是他只穿泳衣,站在海边冻的直哆嗦的狼狈样子,他坦坦荡荡的指着这张大笑:“南极有入水体验,每个人都能体验几秒。当时看到甲板上的温泉我还在想谁会来这里暖身,结果第六天我就泡到里面了哈哈哈哈。”
  他讲坐船去南极的三天没有网,流量200M80美金,出境之后收到移动给他发短信,看完之后他果断的点上了流量开关,wi-fi倒是便宜,就是信号有时候不怎么好,更何况船体摇摇晃晃的,摇的他像是坐在海盗船上。
  “等浪到四五十米高的时候,甲板也不让上了,我不是看书就是睡觉,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和船上的中国人聊几句。”白榆不是爱热闹的人,在人群中的时候也有种旁观的抽离感。
  参加宴会时,他总是端着酒含笑的看着身边的每个人,像是这个世界的观察员。
  可他在讲这些真正独自一人旅行的经历时,讲每一张照片的出处,讲每一个被他定格的小事时,蒋行觉得他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明媚又夺目,这么多年了,白榆好像此时才开始欣赏这个世界。
  “真好,”
  “真好。”蒋行一连说了两遍,他由衷为白榆高兴。
  陈珂今晚提前做好了饭放在保温箱里,把家里的门窗打开通风后,又多拆了个家用熏香放到了厨房口,他看了看时间后犹豫了半晌,才发了条短信:“今晚几点回来?”
  蒋行没回他。
  陈珂也不敢回客厅坐着,站在门口身子一会一歪的偷懒,系统今天在线的时间长,观察了一会后才开口:“你就这么站着等他?”
  陈珂点点头,等蒋行当然不是站着就是跪着,尤其是今早蒋行是带着气走的,今天一天了连条短信都没回他,回到家要是还看不到他,他今天铁定要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