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陆明深开口,声线平淡:“可以先扶着我。”
  江秋摇摇头:“我没事。”
  “陆先生——是陆明深先生吗?”有一个女声大老远响起,“您的亲子鉴定报告纸质版出来了哦,刚想打电话通知您来取呢。”
  陆明深刚想拒绝,却被江秋扯了下衣角:“你去拿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见他眉头皱起,江秋宽慰道:“没事的,这里我都来了上百次了。”
  陆明深只得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一把拉住了江秋。
  江秋疑惑地抬头看他,手心里却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刚想问,陆明深又飞快转身走了。
  摊开手心,是一颗巧克力。
  ……可能陆明深以为他低血糖了吧。
  江秋将那枚巧克力放进口袋里。
  等走到了办公室,一切声音就都消失了,世界一片白茫茫的寂静。
  坐在办公桌后的医生是个生面孔,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江先生您好,初次见面,我姓汪。”
  他想和江秋握个手,却见对方状态不妙,便很大度地表示理解,收回了手。
  “听说江橙现在已经入学了新的幼儿园,不知道一切还习惯吗?”
  江秋:“挺好的……”
  这才入园第一天欸。
  “哎,其实往往小孩子嘴巴里说出来的感受都不是真实的,有可能他们过得很不开心但是不好意思开口,这是我们救助中心新办的幼儿园您可以看一下,每个月学费只要一千五百元哦价格十分公道实惠的呢而且孩子们大多都是Omega不用担心会受欺负我们也会做分化训练啊如何应对发情期啊等一切课程……”
  江秋:“……”
  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嘴碎话痨就是你吧!!
  对幼儿园的小孩子教授如何应对发情期真的没问题吗?
  江秋面上有些为难,看起来听得十分认真,正在思考纠结着。汪医生对这位潜在冤大头非常满意,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浑然没有听见手指悄悄撕开巧克力包装纸的声音。
  趁着汪医生转头去拿介绍册的时候,江秋把巧克力放进嘴里。
  从没吃过的味道,丝滑却不甜腻,有淡淡的榛子香。
  还想再吃一颗。
  汪医生把介绍册递过去:“您可以先看一下。”
  上面赫然写着学费两千八。
  江秋:“小橙说在保育员过得还可以,所以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撒谎。而且幼儿园的学费不是一千五吗?”
  怎么临时涨价了呢?
  “咳,”汪医生清清嗓子,“一千五是内部价,我想着等会和您说的。说到这个,国际幼儿园的学费可不便宜哦,您一个人的收入是绝对覆盖不了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哽住了。
  视线里,关紧的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有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来。
  年轻的男人在江秋身旁坐下,侧身过去低声说了什么。纯黑的西装外套,深灰衬衫,面料昂贵,没系领带。
  身形修长,劲瘦有力,肩背挺阔,是常年健身留下的痕迹。
  视线往下,就看到腕表佩戴深蓝百达翡丽……和一个非常低调看不出牌子的手环。
  应该是某位小众高端艺术家所做的珍品。
  汪医生几乎就在瞬间估算出了面前男人的身价:深不可测,高不可攀。
  背调的时候没说江秋结婚了啊?
  男朋友吗?
  这么有钱的男朋友吗?
  他立马收走了幼儿园介绍书。
  骗骗江秋这个穷酸鬼就算了,有钱人可不好骗,更何况是看起来很聪明的有钱人。
  “汪医生?”
  后来的男人扫了一眼他的介绍牌,轻轻念了出来。
  声音低沉缓和,质地偏冷,带着一种微妙的审视。
  汪医生立刻老实了:“这位就是陆先生吧?其实这次叫江先生来没什么事,只是看到孩子的入学信息更新了,想问问情况。”
  陆明深不置可否。
  汪医生赶忙找补地说了一句,哎呀小橙在我们这里很乖的,是全园最可爱最聪明的小孩……
  江秋算了算,这位汪医生的入职时间绝对不超过一个月。但是想想打工人也不容易,他忍住了没说。
  谈话到了结尾,汪医生恭恭敬敬地把两个人送出门。
  江秋心有余悸:“还好我坚守底线,没有被低价学费哄骗了去。”
  “嗯,多亏了你,”陆明深为他系好安全带,淡淡道,“我都差点上当。”
  第9章
  离开救助中心,陆明深因公事转道去了公司。
  江秋本想回家准备些吃的带去接江橙,却被陆明深拦下:“坐我的车吧,等会一起去接江橙。”
  办公室静悄悄的。徐助理已提前新的玉兰插香,淡雅柔和的香气弥漫开来。茶台上的水正咕嘟咕嘟煮着。
  陆明深关上了玻璃门,打视频会议。略一思忖,又起身将门推开一道窄缝,外面音响播放的纯音乐缓和地传进来。
  视线偏移,那道清瘦的身影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陆明深收回视线,面色如常地看向屏幕上的会议面板。
  视频会议结束时,江秋靠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
  陆明深看了眼腕表,时间还早,便俯身想轻轻拍醒他。
  青年的呼吸近在咫尺。他长了一双秋月般的眼睛,只有闭上眼睛近距离才能看清眼尾微微下垂的走势,细长泛白的尾勾修长,像一汪清浅的眼泪。
  他的视线停留在江秋几十年如一日泛着淡粉的嘴唇上。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江秋睡得很踏实,无意中拉过了陆明深放在一旁的西装当被子,两只手乖巧地缩在外套下,脸上因为温暖也泛起了宛如唇色的红晕。
  他再次俯身,最终还是叫醒,只是轻轻扯了扯外套,把人盖得严严实实。
  江秋在睡梦中,感觉发顶痒痒的,像是被人用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下,又一触即散。
  冷冽清明的味道将他包裹,却不觉得束缚,反而柔软得像棉,让他难得地感觉到了安全。
  醒来的时候,陆明深正穿好外套,低头扣紧腕上的抑制环,像是刚刚从办公室出来。
  陆明深垂眼看他,阴影居高临下地将他彻底笼罩住:“醒了?”
  “醒……”
  沙发柔软,皮质光滑,这一觉睡得太舒服,江秋此时还有些懵,但是下一刻,他就看到陆明深身上的外套,似乎不是刚才那件。
  而那件黑色的外套,正在他身上缓慢滑落,领口洇开一小块可疑的水渍。
  江秋:“…………………………”
  他睡得有这么香吗!
  江秋几乎是一个弹跳起步,一把抱紧了西装,陆明深伸手想去拿出来,没扯动。
  只见江秋低着头,几乎要讲脸埋进衣服里,“陆先生,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这件衣服不能干洗,不能手洗,也不能放洗衣机,不能太阳晒干,也不能放烘干机,”陆明深慢条斯理地扣紧最后一颗袖口,从一脸懵逼的江秋怀里抽出衣服,“我会交给徐助理的。”
  江秋声音闷闷的,感觉耳朵尖都在烧:“实在抱歉,洗衣服的费用由我来出……”
  他听见陆明深轻笑了一下,转瞬即逝,快得像是他的错觉。再抬头,陆明深已经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上,向前几步开了门:“现在几点了?”
  “三点……十分!!”
  江橙要放学了!
  想起对儿子的承诺,江秋一下子忘记了什么口水干洗的,立刻先陆明深一步走了出去。
  陆明深看着他的背影,转身,视线在西装上停留两秒,鬼使神差地走进去摸了一下。
  陆明深:……
  我在干什么?
  他放下衣服,又看一眼,走出关门。
  到了地下车库,江秋刚要开车门坐进去,就发现车门被人按住了,陆明深站在一边,漆黑的瞳孔平静地注视他:“会开车吗?”
  江秋:“……会,但是好几年没开过了。”
  “好,知道了。上车吧。”
  一路上,车开得四平八稳,陆明深偶尔用余光看一眼江秋,他正侧脸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或是感受到视线,江秋回过头来,朝他笑笑。
  踩着油门的脚暗暗松开,车主脾气很好地任由网约车加塞而过。
  到了幼儿园,距离放学时间还有半小时,门口已经零星有几位家长在等。
  陆明深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整个人的姿势放松却不懒散,看上去是真的累了,江秋又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人家陪他跑东跑西跑了一天。
  三点多,阳光正盛,无声偏移,将车内切割成冷暖两种色调,男人线条凌厉的脸大半被笼罩在阴影里,勾勒出高挺的鼻梁,江秋这才发现他的鼻梁中间有一点很小很小的痣。
  江秋小小声:“陆总,你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