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汤岁神色有些许迷茫:“那个好像是专门买来上坟用的。”
  陈伯扬轻笑着指责:“汤老师,你怎么这么迷信,要实在害怕的话,你送我也行。”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汤岁垂下眼,看起来很郁闷,他像只大型玩偶一样靠着陈伯扬的身体,“别买了,我们走吧。”
  “行。”
  得到回答后,汤岁又在他怀里贴了会儿才分开,刚打算抬脚,陈伯扬握住他的手腕,转过身体稍一用力就将他背了起来。
  忽然的滞空吓了汤岁一跳,他慌忙环住陈伯扬的脖颈,有点愣怔地问:“你要做什么?”
  “背你。”一句废话。
  “不用。”汤岁下意识四处看看,虽然不是祭祀的热门时期,但偶尔会经过几个路人和工作人员,“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自己能走还一直靠在我身上,那就是故意要让我背。”陈伯扬说着掂了掂他的单薄的身体,评价道,“这么瘦,怎么跳得动舞的。”
  汤岁心里低落的感觉被驱走大半,转而有点羞耻和气恼,他认为陈伯扬这话不像是夸人,像在质疑。
  于是汤岁有点坏心眼地没再挣扎,打算这几百米的距离让陈伯扬一直背着自己。
  这次是陈伯扬开车,汤岁从中控台附近翻出一袋水果硬糖,放进嘴里后将他的侧脸顶出一块明显的弧度。
  “去哪。”汤岁看向窗外,山上已经亮起规整的方格夜灯,思绪一下子飘远,低声呢喃:“不知道那家俱乐部还开不开。”
  “我家。”陈伯扬依次回答,“还在开,想的话改天带你去玩。”
  “去你家?”原本打算住酒店的汤岁明显有点紧张:“你爷爷不在吗?”
  “在的吧。”陈伯扬打方向盘拐过路口,语气轻松随意,“别怕,他年纪大了,打不过你。”
  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但汤岁依旧觉得这句话有待考察。
  几年前陈伯扬就说过类似的话,可汤岁至今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和老年人通过打架的方式来争输赢。
  【作者有话说】
  一直忘记解释,32章里汪浩安一定要陈伯扬给他送套的原因是,简乐对大部分胶质类安全套都过敏,汪浩安好不容易找到一款能用的,结果被陈伯扬美美截胡了。
  明天大概率也会有,写完就会发!
  第72章
  汽车缓缓驶入拥挤的弥敦道,从后视镜中能看到整座商业大厦,在路过一家奢侈品店时,汤岁进去选了条质感很好的羊绒围巾,作为送给陈伯扬爷爷的礼物。
  第一次来陈伯扬家时,汤岁因为发烧一直昏睡着没能看清原貌。
  车子沿着山顶道开了一段距离后坡度变陡,导航显示即将转入种植道,拐角处立着块中英文的私人道路警示牌。
  这条双向单行线两侧种着整齐的南洋杉,夜空漆黑,树冠在道路上方交织成拱顶,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汤岁看见不远处设有哨岗,穿着蓝制服的保安没有喊停,只是对着车微微颔首,陈伯扬滴了声喇叭以示回应后继续往前,道路一下子变得宽阔,车灯照亮尽头的正门上的雕花麒麟。
  或许是一路上经过太多关卡,汤岁不免开始紧张起来,他认真检查了自己的仪容仪表,确认还算体面后跟陈伯扬进了门。
  客厅的穹顶高而宽敞,陈伟文刚好从二楼下来,穿简单宽松的运动服,容光焕发,看起来好像永远都精力充沛的样子。
  他笑着和汤岁握手,说:“你好啊,终于又见到真人了,之前总在电视和新闻报纸上看你。”
  “爷爷你好。”汤岁紧张到语无伦次,一副担心对方忽然殴打自己的模样,“我叫汤岁。”说着僵硬地提起礼物盒,“这是我给您买的围巾,……好久不见。”
  陈伟文看向陈伯扬,露出“他怎么了”的求证表情。
  后者轻笑了一下,道:“可能喂他吃点东西就好了,先坐吧。”
  陈伟文:“噢,你们没吃晚饭?”
  汤岁反应过来,觉得陈伯扬实在是太热衷于在外面败坏自己的形象了,心里有点生气,但表面依旧保持成年人该有的礼貌:“没有,我们吃过了。”
  陈伟文关怀地询问:“吃的什么?”
  “吃的空气。”陈伯扬忽然插嘴,然后喊厨师重新准备晚饭。
  汤岁感到尴尬,他不想让陈伟文觉得他是个爱撒谎的人,只是认为时间太晚了,再吃饭的话比较打扰对方。
  陈伟文倒半点也不在意,先是拆开礼物盒大肆夸奖汤岁给他买的围巾质感好,然后拿出手机,三更半夜开始挨个给自己还健在的老友打视频通话,丝毫不顾虑他们这个年龄应该拥有的、可怜的睡眠。
  陈伟文先是给那位经常一起钓鱼的朋友拨去视频,两通过后才接听。
  对方睡眼朦胧,皱着眉问:“什么急事?”
  “给你见一下伯扬带回来的对象。”陈伟文笑了笑,将前置摄像头侧移,汤岁那张不知所措的脸放大在屏幕中,“是不是很不错?”
  年迈的鱼友呼了口气,摸索着戴好老花镜,拉远手机端详一番,汤岁尴尬地抬手挠了挠颈侧,喊了声“爷爷您好”。
  紧接着电话里发出疑问:“怎么是个男人啊?”
  “哎我不是和你说过。”陈伟文凶他,“你这个记性怎么回事?最近没按时去体检吧?”
  “……可能是我忘了。”鱼友接着又抛出疑问,“那怎么生小孩啊,他们。”
  “……”
  汤岁向陈伯扬投去微弱的求助眼神,后者靠在沙发另一边,神色坦然地用口型说:生小孩。
  “……”汤岁立马收回目光。
  面对鱼友的问题,陈伟文忍不住从屏幕里露出半颗脑袋:“当然没办法生,再说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主动选择Childfree生活,享受无孩自由,这你都不知道吗?”
  鱼友用他老旧的大脑接收了一下这句超前的话语,反应一会儿后才说:“哦,这样吗?”
  陈伟文:“当然。”
  鱼友困得要死,无奈地抬手摸了把脸,含糊应道:“行吧行吧。反正你们家还有明节,传宗接代不是问题了。”
  陈伟文哈哈笑了两声:“陈征也是这么说的。”
  “……”
  等汤岁和陈伟文不同的朋友、高官、明星以及亲戚都在视频里打完招呼,夜宵也上桌了。
  汤岁吃了很多菜,还被陈伟文夸胃口好,接着让厨师根据他的口味专门制作了菜单。
  洗过澡后,汤岁趴进床里,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闭着眼。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安静下来时,胸腔左侧总有微弱的抽搐感,他原以为对蓝美仪的去世并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毕竟这些年来,对方的话和行为都带着倒刺,和无穷无尽的诅咒,而汤岁也早已经学会用麻木、冷漠当做盾牌,甚至在蓝美仪去世当天,他都能冷静地和医院核对流程。
  但一周前去给蓝美仪收拾遗物,站在她空荡荡的衣柜前,汤岁好像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劣质香水味,心里猛地窜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回到几年前,或者更小的时候。
  也是在那一刻汤岁才意识到,蓝美仪死了,蓝美仪真的死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消失了。
  那些恨会随着死亡一起消失吗?汤岁不知道,也想不明白,他之前从没想过这辈子有一天竟然会因为这种事而忧心。
  陈伯扬从浴室出来后躺到他身边,脑袋挤着脑袋,身上还带着清爽的水汽和浴液香。
  他用脑袋蹭了蹭汤岁的耳朵,轻笑着:“怎么了,一副又要哭的样子,是因为我爷爷太热情了吗?”
  “不是。”
  两人都望着天花板,松松散散地躺在床上,汤岁的脚搭着陈伯扬的小腿,一只手臂横在眼前,很轻软地呼吸着。
  “困了吗?”陈伯扬低声问,“去被子里面睡。”
  “不想睡。”汤岁把手臂放下来,侧身抱住他,声音闷在两人相贴的皮肤间,“这两天总是能梦到我妈,太奇怪了,我不想睡。”
  陈伯扬将汤岁单薄的躯体拢进怀里,掌心小幅度地拍着他的背,过了片刻才开口:“阿岁,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再这样下去会旧病复发的。”
  “不会。”汤岁抬起眼注视着他,“其实我能感觉到我妈很想见你,但我不愿意。”
  “为什么?”陈伯扬口吻平静温和,没有一丝质问。
  汤岁重新垂下眼,像在思考,又像是困了,过了很久,他才低声回答:“那天你在病房门口都听到了,是不是。”
  陈伯扬一直以为汤岁是在知情的情况下才签了合同,但显然不是,他们还在闽南的时候蓝美仪就已经把这件事敲定了,而汤岁也始终避重就轻地没有提。
  “是。”陈伯扬蹭了蹭他的鼻尖,“所以我才说你太紧张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现在很好,我和你都很好,不用提心吊胆的,就算她要见我,见一面又不会怎么样,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我都只是心疼你而已,也不会把太多心思放在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