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过了片刻,身侧传来声音:“在想谁?这么认真。”
  汤岁明显被吓了一跳,表情怔怔地,像刚被人强制从梦里摇醒。
  陈伯扬没忍住笑,抬起手在汤岁面前轻打了个响指,道:“不认识了,两个小时前才见过的。”
  “......你不是应该在上面吗?”汤岁找回自己的声音。
  “公司其他人代去。”陈伯扬说,“你该不会一直在找我吧。”
  汤岁盯着绞在一起的手指,否认道:“没有,我来学习。”
  “学习。”陈伯扬发出很轻的哼笑,低声重复了一遍。
  汤岁没再说话。
  会场里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大概过了几分钟,陈伯扬用指背碰了碰汤岁的手,问:“冷吗?”
  冷,汤岁被低温麻痹的思维在这一碰之下彻底凝滞,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右手忽然被陈伯扬的掌心包裹住,温差让皮肤微微刺痛,但很快就被暖意取代。
  汤岁有点警惕地扫了一圈周围,脑海里闪过很多推拒的借口,可身体却贪恋这点温度,迟迟没有动作。
  不过这短暂的迟疑还是被陈伯扬及时发现,他轻声道:“之前什么都做过,现在给你暖手也不行吗?”
  接下来十分钟里,汤岁的脑子一直被“什么都做过”这句话占据着、胡思乱想着,以至于四周响起掌声时他才逐渐清醒。
  暖意持续得太久,两人相握的掌心已经微微发潮,陈伯扬松开,对他说:“左手。”
  汤岁垂着眼,踟躇片刻后乖乖把另只手递过去,陈伯扬牵住玩弄似的捏了捏,然后才裹进掌心。
  “天越来越冷,以后多穿点衣服。”陈伯扬轻声道。
  “哦,我知道了。”会场里麦克风的回音震得耳膜发颤,汤岁垂眸,偷偷看了眼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其实已经不冷了,但汤岁起了点坏心思,并不打算提醒陈伯扬。
  一直到见面会临近尾声,艺术中心负责人和王憬朝这边走来时,汤岁才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低头瞥见手背上被握出的淡淡红痕。
  “陈先生让我好找,没想到您坐在这儿。”负责人热情地引荐,“这位是我们的总制片王憬,昨天因为有事不在。”
  王憬伸出手,笑容得体:“陈先生,久仰,我们之前见过的。”
  陈伯扬伸出右手跟他握了一下:“有点印象。”
  王憬余光扫到一旁的汤岁,有些意外:“汤老师也在?我们稍后有个答谢宴,一起去吧,大家多接触接触。”
  汤岁最近胃不太好,吃不惯餐厅里的菜,本想拒绝,但陈伯扬偏偏看过来,语气里带着熟稔:“去的话可以坐我的车,捎你一程。”
  “……好,谢谢。”汤岁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负责人露出恍然的神色:“二位认识?”
  “没错。”王憬替他们回答,“上次去吃饭正好就遇到了,汤老师说之前是同学。”
  这话不新鲜,但不知有意无意,同学二字被他讲得格外清楚。
  负责人笑着说:“原来是老同学啊,这么看大家都挺有缘分,这次合作一定会顺利。”
  陈伯扬目光在汤岁低垂的睫毛上停留片刻,忽然道:“是挺巧的,老同学,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工作上联系也方便。”
  闻言,周围几人纷纷投来各不相同的目光。
  王憬在二人之间看了一圈,没有说话。
  汤岁有点接近半石化状态,他不记得是怎么拿出手机通过了陈伯扬的好友申请,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在车里。
  前面是司机开车,两人并排坐在后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汤岁没有去看陈伯扬,但还是能下意识感觉到对方似乎心情不怎么好。
  很快,汤岁就明白了这点异常从何而来。
  到餐厅时下车,陈伯扬走在旁边忽然不咸不淡问了句:“怎么不多和我说说话,老同学。”
  汤岁一时语塞。
  点菜时陈伯扬打开菜单邀请他一起看,道:“想吃点什么,老同学,以前的菜还喜欢吗?”
  其他人都在闲聊,汤岁独自陷入一片尴尬之中,低声反驳他:“你不要再说这三个字了。”
  “为什么?”陈伯扬略有不解,“我们不是老同学吗?”
  汤岁不动声色往陈伯扬那边靠了点,声音更轻地说:“我没和别人提过我们的关系,他应该是听我助理讲的,你别生气了。”
  陈伯扬垂眸看着他红润的唇瓣,反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先点菜。”汤岁笨拙地转移话题。
  王憬隔着座位向汤岁倾身,声音带着刻意的热络:“汤老师,这家的招牌兔肉很出名,你一定要尝尝。”
  餐桌是自动匀速转的,王憬用公筷夹了点放到餐盘里递来。
  汤岁刚要开口道谢,余光瞥见陈伯扬抬手捏了捏眉间,他立马被引去注意,将王憬晾在半空中的筷子彻底遗忘。
  “怎么了?”
  “可能因为喝了点酒。”陈伯扬的声音压得很轻,“没事,不用管我。”
  汤岁怎么可能不管,不管王憬倒是真的。
  他忧心忡忡给陈伯扬点了份醒酒汤,然后监督对方喝掉,等再想起来时,那份兔肉已经冷掉了。
  王憬此刻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们,陈伯扬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坦然有礼地笑了笑。
  从餐厅出来上车后,陈伯扬已经醉得有些不清醒,高大的身躯几乎整个压在汤岁身上,导致汤岁被挤到最边缘紧挨着车门。
  他能清晰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吐在自己颈侧,以及隔着衣料传来的陈伯扬身上不可忽视的热度、一点很浅的酒意醇香。
  汤岁偏开脸,红着耳朵通知司机:“......可以出发了。”
  “请问去哪里?”
  汤岁一怔,不太明白道:“他来出差没有住的地方吗?”
  “老板原本是住酒店的。”司机解释,“可昨天助理办了退房就没再续,目前没有住的地方。”
  车内霎时陷入沉默,汤岁把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托起来一点,企图跟一个醉鬼交谈:“陈伯扬,听得到我讲话吗?”
  男人发烫的脸颊在他掌心无意识地蹭了蹭,又重新落回他肩上,含糊地“嗯”了一声。
  汤岁又问:“你要去哪里休息?”
  陈伯扬似乎是反应了会儿,环在汤岁腰间的手收紧,发出不清醒的低语:“你想赶我走。”
  车内更静了。
  汤岁硬着头皮对司机报出地址,然后把挡板降下来,试图以此来降低后排两个人的存在感。
  陈伯扬睁开一点眼睛,又合上,紧紧抱着汤岁的腰,鼻尖埋进他衣领,像渴求氧气般汲取着他身上干净舒适的气息。
  车窗半开,秋天微凉的风灌进来,两人的领口被吹得微微颤动,偶尔经过路灯时,昏黄的光影流水一样掠过他们依偎的身影。
  得到门卫放行,司机顺利把车开到楼下,汤岁费力地将陈伯扬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他的腰,踉踉跄跄地往电梯间挪动。
  陈伯扬骨架大,个子又比他高出一截,身躯几乎整个压在他身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门锁打开之后,汤岁还来不及开灯就带着陈伯扬绊了一跤,在失去平衡的黑暗中,脸颊被温热柔软的触感贴住又松开,短短两秒。
  耳旁传来陈伯扬的很轻的质问:“你脸怎么还偷亲我的嘴啊。”
  汤岁的耳朵像着了火似的发烫,气急着想要辩解,但碍于陈伯扬是个毫无意识的醉鬼,他又默默把这口气咽下去,摸索着打开灯,将人扶到沙发坐下。
  “你别乱跑。”汤岁在他肩上按了按,像是在用这个动作叫陈伯扬听话点,“我去给你倒热水。”
  按下按钮,汤岁垂眸看着蒸汽在杯口缓慢腾起,扑上脸颊的瞬间,像刚刚那个若有似无的吻。
  从厨房出来,陈伯扬果然很顺从地待在那儿没有动,只不过旁边多了那只南瓜抱枕,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捏着抱枕的一角。
  暖黄灯光下,他的眉眼显得格外柔软。
  “喝点水吧。”汤岁将玻璃杯抵在他嘴边,轻声问:“你觉得难受吗?”
  陈伯扬张开唇含住杯沿象征性喝了一口,汤岁便主动为他找到理由:“是不是太烫,我去给你重新倒。”
  说着要起身,手臂却忽然被握住,陈伯扬一直注视着他,道:“别走,陪陪我。”
  汤岁把水杯放到圆桌上,果真就不动了,呆呆立在原地。陈伯扬唇角微勾,手上稍一使力,便将他拽下来跨坐在自己腿上。
  这个姿势很暧昧,两个人距离太近,汤岁不自然地垂下眼,他能感受到陈伯扬一直在盯着自己,目光肯定带了温度,否则被巡视过的皮肤怎么会这样热。
  良久,陈伯扬朝他伸出手,汤岁僵着脊背没有动。
  指尖蹭过汤岁颈侧的皮肤,像是勾住什么轻轻一挑,随着陈伯扬的动作,那条海玻璃项链便从衣领间滑落出来,在灯光下折射出朦胧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