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
  医生拿镊子往外取玻璃渣的时候元向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弓雁亭站旁边看了会儿,推门出去了会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医生快缝完针他才又回来。
  那儿本来就缝过针,现在又叠一层。
  弓雁亭带着人走出去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沉得吓人。
  两人在楼下站了会儿,元向木伸手往弓雁亭衣兜里摸。
  毫不意外被一把推开,“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来根烟。”元向木固执道。
  弓雁亭冷冷瞥了他一眼,“你那口子是不想长好了?”
  “一根没什...”
  “元向木。”弓雁亭声音冰冷,明显生气了。
  元向木气也上来了,“你管我跟管儿子一样你知道吗?”
  弓雁亭冷道:“我还真不介意给你当爹。”
  元向木眼珠一转,下一秒突然靠近,附在弓雁亭耳边,唇瓣微动,轻轻吐出两个字。
  弓雁亭眼睛微微睁大,不待他反应,元向木立马往后退一大步跟他拉开距离,神色狎昵地看着他。
  那两个字简直像咬到了弓雁亭的七寸,那优越的五官狠狠扭曲了下,但不知怎得,神情又微妙地变了变,他一把逮住元向木,捏住后颈狠狠揉了下,“找抽是吧?”
  元向木也是个男人,对他的心理简直手拿把掐的,“你明明就爽到了。”
  弓雁亭眯起眼冷飕飕看了他半晌,说:“我更喜欢被叫哥哥。”
  元向木说:“那不行,我也喜欢给人当哥。”
  弓雁亭给他气笑了,“欠收拾。”
  过了阵,弓雁亭抬手拨拨他耳垂,“我得走了,有事打电话。”
  元向木嗯了声,跟着他往医院外走。
  门口不远处停着两辆黑色桥车,旁边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元向木看着弓雁亭钻进车里,车子缓缓汇入主干道,才扭头往回走。
  出电梯间的时候,余光倏然一闪,元向木下意识转头,一个穿着病服的背影一闪而过,从旁边的楼梯口拐下去。
  不知怎得,那背影居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在哪里见过,可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根本抓不住。
  元向木皱了皱眉,转身往病房走。
  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转身的一瞬间,背后黏上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大夏天泛着凉意。
  很熟悉,是梦里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他又猛地转头,然而楼道里只有来往的病患和护士,有的神色匆匆,有的满面疲倦,所有人都很正常。
  头有点疼,他按了按太阳穴。
  果然出问题了吗?连梦境和幻觉都分不清了。
  “嗒、嗒、嗒.....”
  车子在路口转弯,路灯滑进车厢又转瞬消逝。
  弓雁亭半阖着眼仰靠在椅背上,神色沉静如水。
  “你是他的?”
  “朋友。”
  “他这种情况多久了?”
  “不知道。”
  “如果没有家族病史,可能只是普通的应激创伤反应。”
  “但是他母亲携带精神疾病基因,这就不好说了。”
  医生严肃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很有可能是发病初期的征兆,得随时注意观察,再恶化就得及时干预,千万不敢拖。”
  漆黑的大门自动打开,车子滑进院子里,过了会儿有人来打开车门,弓雁亭沉沉舒了一口气,弯腰跨出车外。
  看了高大玻璃窗内透出的光,还没进去就感受到一股很严肃的气氛。
  一进去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徐医生,弓雁亭点头问了声好。
  “哥回来了。”弓清脑袋从二楼扶手上探出来,趿拉着拖鞋哒哒哒跑下来。
  “怎么回事啊?”弓清上蹿下跳去掀他衣服,“快让我看看伤哪了?”
  弓雁亭伸手把人按住,见弓立岩刚从书房里出来。
  “爸。”
  弓立岩先是上下打量了下他,见人好端端站着,神色才有所放松,虽然周身气势仍然沉着,压迫感扑面而来。
  “让你徐叔看看。”
  弓雁亭脱了衣服,徐医生动手拆开纱布,伤口有轻微撕裂的迹象,渗出的血把纱布和伤口黏在一块,看着就肉疼。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弓立岩问。
  弓雁亭道:“找一个朋友。”
  “找到了吗?”
  弓雁亭淡声道:“你派的车不是都停到医院门口了?”
  弓立岩沉默了会儿,问:“那孩子是谁?”
  弓雁亭意味不明地瞥了他爸一眼,“我性取向正常。”
  弓立岩神色一凝,没再说什么。
  见他这样,弓雁亭脸上骤然掠起冷意,一声尖锐的冷嗤从唇缝溜了出来。
  弓清在一旁听两人这么聊天听得直冒汗,还一头雾水,这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徐医生仔细处理完伤口,仔细叮嘱了几句,管家就送人出去了。
  保姆一早知道他要回来,弓立岩特意叮嘱说人受伤了,做得都是口味清淡补营养的东西。
  弓雁亭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出去的时候见弓立岩在客厅坐着。
  “听说你最近在跟一个案子?”弓立岩放下报纸问道。
  “嗯。”弓雁亭在沙发上坐下,“输了。”
  弓立岩沉吟片刻,说:“第一次参与庭审,感觉如何。”
  “不怎样,草台班子而已,只有底层人的痛苦是真实的。”弓雁亭道,“他们斗不过资本。”
  弓立岩温声道:“社会就是这样,一脚踩进泥潭才知道深浅。”
  弓雁亭手指转着陶瓷杯,沉沉道:“可是不该是这个结果。”
  弓立岩脸露诧异,随即笑了,“你要怎么做?”
  “还没想好。”
  弓立岩道:“要善于利用更锋利的武器和对方对抗,他拿短刀,你就拿长剑,他拿手枪,你端一把机关枪,当然这一切都得在游戏规则之内。”
  弓雁亭蹙眉看着沙发上那个位高权重的中年人,面色温和,却隐隐带着一股凌厉的萧杀之意。
  很快,弓立岩的话像一道雷一样劈开堵着面前的那道墙。
  “需要我帮忙吗?”见他不出声,弓立岩问。
  “你别插手,我自己来。”
  弓立岩点点头,“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别受伤,爸爸很担心你。这段时间就别去学校了,在家好好养两天。”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刚上楼弓清就跟卧室,围着他直打转,“哥,你怎么回事啊,吓死我跟爸了,爸一听你让人给捅了,差点没当场晕了。”
  弓雁亭伸手揉了下他脑袋,“好着呢,以后不会了。”
  弓清拍拍胸口,好奇道:“爸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弓雁亭一顿,抬头看他:“还记得之前救过你的那个人吗?”
  弓清愣了下,随即蹭地一下跳起来,惊喜出声,“是他?!”
  “嗯。”
  “你不是...你、你们认得?”
  弓雁亭瞥他一眼,“激动什么?”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一直在找....”弓清突然噤了声,满脸心虚。
  弓雁亭脸一下拉下来,“你别告诉我你还在找他。”
  “我想见....”
  “我跟你说过什么?”他声音骤然冰冷。
  “....明明是你先骗人的。”弓清梗着脖子跟他杠,“人家救了我,我见他一次怎么了,你到底为什么拦着?!”
  弓雁亭怔住。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那个人太招人了,弓清提起那人时那种喜悦和崇拜让他觉得刺眼,甚至不安。
  弓雁亭附身坐在躺椅边上,用力搓了把脸,“想见就见吧,等放假再说。”
  “真的?!”弓清惊喜道。
  返校那天,他还是和弓立岩吵了一架。
  舅舅的忌日在下个月,他被勒令回去祭拜。
  第六十章 姥姥
  方澈的病逐渐稳定下来的时候,暑假刚刚开始。
  窗外毒辣的太阳光照得沙发扶手的皮质发烫,元向木翻了个身,浑身是汗地从床上坐起来,闭着眼睛摸进卫生间冲了个澡。
  头发有点长了,鬓角盖下来能到耳朵尖,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元向木甩了甩脑袋,琢磨着等方澈出院了去剪个头。
  下楼时刚好碰上新邻居出来,原先死了老头的房子半个月前就租出去了,租客杨筝。
  那天在楼道碰上杨筝的时候他愣了半天。
  杨筝皮肤太白了,有时隐隐能看见下面网状的青色血管,人又很安静,总是温温柔柔的,但眼神又让人觉得不舒服,那眼睛像两口井,黑幽幽的冒着凉意。
  当时元向木问他怎么突然搬来这里了,他是这么说的:“我跟他们住不到一块去,他们都不喜欢我,而且还有人骚扰我,不想住宿舍了,这儿离学校近,房租也实惠,就搬出来了。”
  元向木提醒他:“这儿三个月前刚去世个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