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不想把一个刚刚经历亲人去世,申诉无门的青年送上法庭。
  却也不想原谅。
  他无法想象要是自己没来得及挡那一刀元向木会怎样,甚至现在,他想起那捅向元向木的匕首都觉得心底发寒。
  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陆平却完美隐身,现在不知在哪个高档饭店喝下午茶。
  .....
  傍晚五点,元向木还没回来。
  两人笔录是分开做的,现在警察走了快半个小时。
  在第五通电话无人接听之后,弓雁亭的心跳开始加速。
  【作者有话说】
  暂时没有弃文的打算,大家别慌(OO)
  第五十六章 她是我妈
  京城,医院。
  “小澈。”梁哲站在离墙角两步远的地方,声音放得极轻,“你看,我让他们都出去了,这儿只有我,别怕。”
  回应他的只有嘶哑惊恐的低叫和牙齿细密的磕碰声。
  楼道里三三两两探出人头,有人手揣兜斜着身体伸长脖子往开着门的病房里瞧,门口站着几个医务人员,护士手里拿着镇定剂,但现在谁也无法靠近里面的人。
  电梯间闪出人影,立刻有人喊:“病人家属来了!”
  所有人扭头看过去,随即都松了口气,纷纷给来人让出路,“快快快!”
  元向木喘着粗气冲进病房,只一眼,霎时愣住。
  地面散落着乱七八糟的物品,不知道什么被打碎了,到处都是玻璃碎片和溅开的透明液体,被子凌乱不堪,一个角还拖在地上,而床上是空的,没人。
  当视线定在窗帘后鼓起的瑟瑟发抖的小包时,他只觉得四肢僵冷。
  尽量绕开碎渣,以免踩到玻璃渣的声音刺激到窗帘后躲着的人。
  这时候的方澈像只受惊过度的猫,稍微一点声音都能让她瞬间展现出惊人的攻击性。
  “妈。”
  他附身半蹲在两步远的地方,极轻地喊了一声。
  可即便他动作再轻,窗帘还是幅度很大得动了下,咚地一声闷响,似是后背撞在了墙上。
  “她这样快一个小时了,不能再....”
  “你先出去吧。”元向木看着面前鼓起的窗帘。
  梁哲额头渗着汗,脸色也不大好:“那你小心点,她现在攻击性很强。”
  待人全部退到外面,元向木才又轻声道:“妈。”
  窗帘更加剧烈的抖动。
  元向木伸出手,指尖触上粗糙的帘布。
  “别!走开!啊——”
  声音惊恐尖利,元向木的手顿了顿,又轻声安抚了几句,手上用了点劲扯开窗帘。
  猛然映入眼帘的一幕几乎抽干他肺里的空气。
  ——方澈蹬着双脚拼命往墙角缩,似乎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浑身剧烈打着颤,头发凌乱,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凡是能看见的地方都被挠出一条条血痕,左手每根手指都僵硬紧绷,呈爪状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臂。
  她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张成两个黑洞,不停地左右转动,但却根本不聚焦。
  怎么会这样?
  明明早上还跟他打电话说今天有个什么医学峰会,听上去心情还不错。
  她脱离医学研究好几年,这次是她重新出席的第一场重要会议,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方澈的病迟早会再次复发,他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为什么事先连一点预兆都没有?
  头痛欲裂。
  他想到方澈前天睡前喝的牛奶,偶尔半夜凄厉的鸟叫,楼下不知谁新养的大型牧羊犬。
  有关的无关的都往脑子里挤,大脑像个调色盘,浑浊纷乱,只有方澈一声接一声低哑的颤抖的尖叫在反复刺激着神经。
  他茫然看着方澈神经质的样子,觉得很陌生。
  想说点什么,刚要张嘴,肩膀突然一痛。
  “我去!”
  “她手里怎么会有...!!”
  “快!”有人惊声打大喊,“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走!”
  周围躁动起来,许多人涌进病房,背后的脚步声凌乱又急迫,这让方澈立马像只受惊过度的猫,牙齿细密地磕动,整个人惊恐到了极致。
  元向木脸色一变,立刻攥住方澈乱动的手冲后面涌进来的人说:“我没事,你们先出去。”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梁哲紧张道,“她现在根本就不认人!”
  “出去。”元向木咬字加重。
  “不行,你....”
  “她是我妈!”元向木猛地扭头过来,暴露在灯光下的眼睛满是血丝。
  梁哲愣住,徒劳地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半天才动了下,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
  有人低声交流,脚步声迟疑又缓慢,病房变得安静,除了方澈喉咙里发出的低低的呜鸣。
  “妈。”元向木低低唤了她一声,连呼吸都放轻,“别怕,没事的。”
  他低头看了眼扎进肩膀的半截玻璃瓶,手上稍微用力往外推,可方澈已经绷到了极限,根本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五指铁爪一般死死攥着瓶口,疯狂尖叫挣动。
  血渗出布料,伤口被二次伤害的剧痛让元向木脸色变得煞白。
  “他要杀我!”方澈浑身发抖,“她又来了,木木快跑!快...”
  元向木强行掰开她的手指将断口沾血的玻璃瓶抛远,用力捧住方澈的脸,眼睛牢牢盯住她无法聚焦的瞳孔,粗哑着声音道:“妈,看着我,我们已经不在那儿了,别怕,有我在,谁都不能伤你。”
  “不!”方澈满脸恐惧,“她来了,我看见了...我...”
  元向木一字一顿用力道:“她没在,别怕,这儿只有我。”
  低声安抚了许久,可方澈根本不见好转。
  要疯了。
  脖根和手臂,甚至脸都被她薄薄的指甲抓伤,元向木就那样跪在她面前,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癫狂的女人不做任何闪躲,任她扑打。
  少倾,他神色突然变得狠厉,一把抓住方澈疯狂挥动的手将人强行摁进怀里,咬牙恨声道:“你要我死是不是?!”
  “到底要我做怎么做才能冷静下来?!”元向木低吼,“我说了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为什么听不懂!”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啊?!”
  元向木的怒吼在病房炸开,微微颤抖的尾音里却藏着说不清的无助。
  方澈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她狂乱眼睛缓缓聚焦,落在元向木脸上——那里有她抓出的血痕。
  “木....”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手指颤抖着抚上他脸上的伤口。元向木的呼吸一滞,立刻抓住她的手贴在脸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是我。”声带像被砂纸磨过,“妈。”
  方澈浑身逐渐放松下来,嘴里喃喃着说了句什么。
  一场看不见的暴风雨逐渐收势,
  检查过后,巨大的精神损耗让方澈很快昏睡了过去。
  元向木坐在床边,用手轻轻顺着方澈的长发,“我妈不会无缘无故发病,到底怎么回事?”
  梁哲也被方澈抓了好几下,脸上好几道印子,他迟疑道:“我说了,你可别冲动。”
  元向木手顿了下,“说。”
  “今天开完会几个朋友商量着一块吃饭。”梁哲脸色难看道,“本来好好的,没想到中途小澈出去上卫生间的时候跟朱春和你爸碰上了,我那时候还在应酬,等找到人...已经这样了。”
  元向木把方澈额头被汗打湿的头发拨到耳后,“他们人呢?”
  “...你说过不会...”
  话音未落,元向木扭头盯着他。
  十五分钟后,德林高档酒店。
  “笃笃笃。”
  “谁啊?”
  “笃笃笃。”
  几秒后,门开了,女人露出的半张脸先是愣了下,随即变得惊恐,吓得立马要关门,可惜她的力气太小了。
  元向木抬脚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你...你要干什么?”朱春慌了,吓得边哆嗦边往后退。
  “怎么了?”卫生间传来声音,元向木抬了抬眼,见元问山正提着裤子从里面出来,朱春立马连滚带爬往元问山身后躲。
  两人目光对上,元问山一愣,随即想到什么,脸色也变得难看。
  “木木。”他干笑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来找你们算账。”元向木视线在两人之间轻轻划拉了下,“不然还能是叙旧吗?”
  “你、你要是敢乱来,我们立刻报警!”朱春尖着声音喊。
  “哦,那你报吧。”
  元问山彻底变了脸色,他看出元向木不对劲,定了定神道:“有话好好说,你别冲动。”
  “好吧。”元向木走进客厅,扫视了一圈这个豪华酒店,问:“你们今天都跟我妈说什么了?”
  朱春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改方才恐惧畏缩的样子,立马理直气壮地尖声道:“我问你,小时前几天是不是来找你了?”女人面色狰狞地冲上来揪住他衣领撕扯,“你把他怎么了?你对他干什么了?我儿子回家就连续发了两天烧!肯定是你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