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弓雁亭眼里沉着冰,看过来的目光都冒冷气,“闹够没有?”
  这都不动手?元向木惊讶。
  “我没闹啊。”他把左手指尖最后一口烟吸完,然后欺身靠近,一口白雾裹着冷气喷在弓雁亭耳边,“我只是想你了。”
  “是你非得让我走,现在又大半夜站这儿,你到底什么毛病?”
  元向木不笑了,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问你话呢。”
  “我也不知道啊。”他眼睫颤了颤,竟有些茫然,“我到底什么毛病?”
  弓雁亭蹙眉看着他。
  “算了。”元向木神情突然落了下去,“你就当我发疯,刚才胡说八道的,你快回去吧,天都亮了快。”
  他语气很平,说完转身走开。
  “你故意的吧?”
  手腕被从身后攥住,元向木懵然回头,“故意什么?”
  弓雁亭阴着一张脸,绷着唇角没说话。
  元向木很快领会到什么,苦笑了下,“你觉得我在玩苦肉计是吧?”
  “....”
  “真的只是想你了”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不见会死的那种。”
  “来多久了?”
  “.....不记得了。”他思索了下,“和你们一起到这儿的。”
  弓雁亭胸口用力起伏了下,“你是不是疯了?”
  元向木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了会儿,接着眼睛突然笑眯起来靠近,盯着那双压抑着情绪的瞳孔,“生气了?”
  “...........”
  “担心了啊?”
  手腕被捏地生疼。
  元向木笑开,声音低软道:“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啊。”他又凑近一点,几乎能看清弓雁亭瞳孔里自己的影子,“你应该打我一顿,让我不要骚扰你,可是......”
  他像个讨糖吃的小孩,亲昵地晃了晃弓雁亭攥着他的手,“你现在这样,我真的要受不了了,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元向木叹了口气,笑意在眼角晕开,神色也变得朦胧,“我好冷,给我暖暖好不好?”
  弓雁亭垂眼看着他,视线落在他结霜的眼睫上。
  见他没出声,元向木伸手就要去抱,手马上就要环住腰了,又被抵着肩膀挡住,再靠近不了半分。
  抬眼,弓雁亭脸色冷漠,警告地看着他。
  “好吧。”元向木笑着退开,下一秒把手插进人羽绒服兜里。
  弓雁亭左手还在兜里放着,见状立马要抽出去,却被元向木一把抓住,死死拽着不放。
  “元向木。”他冷声警告。
  “暖暖嘛,手都冻僵了。”元向木笑得好不得意,“刚明明是你拉住我,不让我走,现在又不让我碰,没这么折腾人的,你干脆弄死我得了。”
  弓雁亭眉心一抽,似乎被他的诡辩刺激到了。
  元向木死死攥住他的左手,然后盯着弓雁亭漆黑的眼睛,手指一点一点,用力挤进他的指缝。
  十指相扣。
  第三十九章 阿亭
  一股强烈的电流自相贴的掌心瞬间席卷全身所有的神经末梢,元向木感觉自己浑身毛孔都舒爽地张开了,这一点暖意足够烹热他浑身血液。
  “好舒服啊...”他半阖着眼睛,餍足地像只冬日午后在阳光里打瞌睡的猫。
  “开始耍赖了是吧?”
  两人在口袋里较劲,不一会儿紧紧贴着的手心竟然出了一层汗,黏腻又潮湿。
  “和女孩这么牵过手吗?”元向木故意用大拇指剐蹭着,眼里噙着坏笑,望进弓雁亭黑沉沉的眸子。
  “......”
  他快要爱死弓雁亭这副气得牙痒痒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没有吗?”元向木眼眸蹭地变亮,“我是第一个啊?”
  “......”
  元向木幽幽叹了口气,脑袋一歪半枕在弓雁亭肩膀上,轻声喃喃,“你看,我们吻过,抱过,牵过手,为什么还不是爱人呢?”
  弓雁亭冷着声音道,“哪件是我自愿的?”
  “我能喊你阿亭吗?”元向木蹭蹭他的肩膀,声音闷闷地,“于盛一直这么喊你,感觉好亲啊,我也想这么喊。”
  弓雁亭沉默了会儿,道:“一个称呼而已,喊什么是你的自由。”
  “那我喊了别人就不要这么叫你了好不好?”
  “你别抽风。”
  “那个女生给的水好喝吗?”
  “......”
  “她喜欢你。”元向木顿了下,声音沙沙的,“你喜欢她吗?”
  弓雁亭太阳穴狠狠跳了下,“......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男人为什么会喜欢男人?”元向木突然问。
  “......”
  “我为什么要遇见你?”
  弓雁亭眉头缓缓拧起,唇角绷地平直。
  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他竟然精准捕捉到了元向木不小心泄出的一点崩溃和痛苦。
  可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连他自己都想问。
  雪越来越大,铺天盖地的纷白,元向木鸠占鹊巢双手插在别人兜里,没骨头一样靠在弓雁亭身上。
  短暂和谐的假象。
  弓雁亭竟意外地没推开,被缠着的手也安静下来,像是终于妥协了,只是皱着眉,脸上仍然有淡淡的抗拒,但又似乎掺杂了别的东西。
  “阿亭。”良久,元向木低低道:“我好像生病了。”
  起初弓雁亭没动作,过了会突然伸手掰起他下巴,“怎么?”
  元向木愣了愣,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他目光下意识躲了躲,“冻感冒了可能,头疼。”
  “你一天不作就难受是吧?”弓雁亭脸色泛黑,手上不自觉用力,“大半夜站这儿玩苦情戏呢?站几个小时自我感动觉得很浪漫?”
  “........什么苦情戏。”元向木皱皱鼻子,“别说这么恶俗行不行?”
  “那天你自己在病房说的话都让狗吃了?谁说让我走的?”
  话音落下,元向木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下去,他道:“我试过了,没你我真的不行。”
  弓雁亭眉头拧起,神色复杂。
  沉默像一滩逐渐结冰的水,坠着人的呼吸往下扯,整个街道黯淡漆黑,不远处的烧烤店已经在收拾桌凳了,
  许久,元向木吸了口气,用力攥了下严丝合扣在一起的手指,往出抽的时候他感觉心都在抖。
  “行了,你回吧。”他道。
  弓雁亭顿了两秒,“你去哪?”
  “回家呗,还能去哪。”他说着,痞劲儿又上来了,“怎么?舍不得我啊?”
  “......”弓雁亭眉角一抽,斜了他一眼,“你.....”
  刚张嘴,脑后某根神经敏感地动了下,弓雁亭猛地抬起头。
  “怎么了?”见他脸色不对,元向木下意识顺着他视线望去。
  街道尽头浸在沉沉的黑暗里,空荡荡飘着雪花,什么都没有。
  好一会儿,弓雁亭才收回视线,眉头却仍然拧着,“没什么,我送你回去。”
  元向木乐道,“我又不是姑娘,大半夜还有人能劫我色怎么着,你回吧,我打个车就行。”
  弓雁亭思索了会儿,掏出手机叫了车。
  “到家了发个消息。”
  元向木瞅着他,越瞅越觉得有意思。
  “看什么?”
  “好帅。”
  “......”
  发动机的声音在身边停下,车子缓缓启动,不知怎么得心脏用力跳了下,元向木突然降下车窗。
  “阿亭。”
  防滑链碾压积雪的声音咯吱咯吱响,他努力探出头,可还是没听见弓雁亭到底应没应。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梦到凌晨的街道,一次次乘车走远,眼巴巴望着那个缩小的身影心急如焚,却不知为何总不记得让司机停车。
  ......
  要过年了,街道边布置起越来越繁盛的彩灯,元向木才恍惚意识到他和方澈来这个地方已经半年了。
  路上人车少了许多,尤其是背街处,更显得冷清。
  他拎着一大袋东西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啪地一声甩上车门,抬头在街边一排门店中搜寻。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只有零星几家小饭馆开着,门也都半掩,透过被热气蒸腾的玻璃门才能看到似乎还在营业,花店更是少得可怜。
  又看了眼地图,他仰着头边走边找,前面刚拐过弯儿,一家门口写着时令爱人的店里透出灯光,这是他坐车找了十几公里才找到的唯一家还在营业的花店。
  家里的花已经插了十来天,怕挺不过过年就蔫了。
  “老板,帮忙....”
  店里乱糟糟一片,许多花已经被打包起来了,店主正在收拾地上躺着的蔫头耷脑,叶子都被踩烂的明显衰败了的残花。
  “你好?”
  “....还有花吗?我想...”
  “啊不好意思,店打烊了。”见他看地上打包好的花,店员不好意思道:“那些已经被顾客订走了....”
  街边刮起冷风,手冻得没知觉了,元向木站在路边愣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