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只是这样？”
他眼神太犀利，元向木稍微避开，抓着书包带子摆弄，“不然还能有什么？”
直到下车，弓雁亭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元向木照样撑着伞罩在两人头顶，这次却没有像刚开始一样贴在弓雁亭手臂上。
虽然没再说话，元向木却敏感地感受到他身上怒张的戾气被收拢起来了。
两人是在三单元楼下分别的，转身的瞬间，弓雁亭瞥见元向木大半个身体都是湿透了，他才意识到一路上这把伞都偏向自己这边。
.......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潮湿，干坐着不动身上都黏糊糊的，元向木随手翻了翻空白一片的卷子，拿起笔盯着第一道选择题。
四分钟后，又扔了笔，烦躁地靠在椅背上上仰着头深呼吸，原本只用不到两分钟就能解决的题，今天看了半天连题干在说什么都没印象。
雨声被隔在窗外，闷闷的，淅淅沥沥。
方澈给他冲的板蓝根已经没有热气了，元向木阴着脸把自己摔在被褥里，四肢摊开，发了会儿呆，才强行闭起眼睛。
都说雨声助眠，但今天晚上元向木像在油锅里还有一口气的鱼，翻腾了许久还是没有睡意。
弓雁亭在车里问的那些话让人莫名心慌，明显能感觉到他在抗拒什么，或者不能说抗拒，是针锋相对深恶痛绝。
快接近十二点，元向木呼地从床上坐起来，深吸几口气，捞起手机随意按了几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插上充电器等了一会儿，刚一开机，屏幕提示有四十多个未接来电，一些是没有备注的数字，而另一半则是元问山打来的。
他不想管，但这个来电数量不太正常，想了想还是回拨过去。
第一次提示有人占线，第二次才拨通，“喂？”
“小时是不是在你那儿？”元问山开门见山，声音哑地厉害。
元向木眉头拧起，“没有。”
元问山呼吸急促道：“木木，有什么气你朝我撒，你想怎样都行，小时他还是个孩子，爸求你了，你放过他行不行？”
元问山虽然没说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第一时间猜到了：“我说没有就没有，你有功夫在这儿说教还不如报警。”
“报警了，警察已经在找了但是没有啊雨下这么大。”元问山声音哽咽。
元向木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坐起身：“你没带着朱春来我家闹吧？”
“没有没有，你相信爸爸。”
“他经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了吗？”
“找了全都找了，没有啊。”
“什么时候不见的？”元向木边偏头夹着手机边迅速往身上套衣服。
“晚饭和你阿姨吵了几句，跑出去了，原本以为很快就回来，结果九点多开始下暴雨，都现在都没见人，小区里找遍了都没有。”元问山声线不稳，“他平时最喜欢你这个哥哥.....”
元向木截断他：“别说这些废话。”
快凌晨一点，雨势完全没有变小的意思，五步之外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
元向木冲进雨里，跑了没几步发现伞太挡视线，只能扔了，路况糟糕透顶，走路跟蹚水一样，路面都被积水覆盖，要是什么地方没井盖，一不小心掉进去就完了。
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些，暗骂了一声九巷市垃圾一样的排水系统，拿着强光手电筒边跑边喊。
沿路找了所有元牧时有可能去的地方，连小花园里的花丛他都仔细找过，还是没有。
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还能去哪，大雨临头浇下，元向木捋了一把脸，又立刻被雨水盖住。
“元牧时——”
“小时——”
嗓子哑了，嘴里不知道被灌进去多少雨水，但整个世界都被茫茫大雨包裹，没人回应。
元牧时一向乖巧听话，以前也经常因为自己和他妈吵架，从来没有像今天消失得这么彻底，虽然平时看见他恨不得掐死得了，可真出了事，元向木只觉得心口发凉。
或许，他不是不想回，是回不去。
耳边出现河水翻滚的声音，元向木回神，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跑了这么远。
雨下这么大，河水不知道上涨了多少，站栏杆边上都能听见，低沉却势不可挡，似黑暗里蛰伏着的巨大怪物在低沉咆哮声。
元向木莫名觉得心慌，又跑起来，拿着手电筒不断搜索着所有可能藏人的角落。
“哥哥很讨厌小时吗？为什么啊？”
“哥哥，你难过的时候会去哪啊？”
“哥哥总是不开心。”
元牧时小时候嫩生生的，总追着他问东问西，元向木通常会无视，但只有那句不开心让他愣了很久，许多人，包括谢直都觉得他外向开朗，从来没有人觉得他心情不好。
可能是小孩纯粹，那双灵光的大眼睛跟照妖镜一样，一下就把元向木那层外壳戳穿了。
大雨中奔跑的身影突然慢了下来，元向木停住脚步，右手边是河流护坡上的护栏，他转过身，面前铺天盖地的黑暗，只能听见水流的声音。
他记得自己好像带元牧时来河滩玩过一次，那次半夜才把他送回去，朱春差点疯了。
呼吸突然急促急促，身上霎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拿起手强光手电朝河滩扫，原本长着枯草的地方此时已经被水淹了。
“小时——”元向木用力喊，沿着护堤狂奔，直到他平时翻栏杆的地方，脚步才逐渐慢一下来。
“元牧时——”
大雨滂沱，那个微弱的，带着哭声的“哥哥”钻进耳朵里时，元向木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强光迅速移动，很快便锁定在护堤根部缩着的小小身影，涨势凶猛的河水一下一下舔舐着小孩的脚尖。
狠狠呼出一口气，元向木这才觉得浑身发软得厉害，一刻也没敢耽搁，跃身翻过栏杆，脚刚一落地整个人瞬间便失去平衡，后背狠狠拍在石板上，身体失控飞速朝下滑落。
【作者有话说】
来点评论添点人气啊朋友们
第十三章 兄弟是个脆皮
后背不知撞到什么尖锐地方，剧烈的碰撞让他有一瞬甚至无法呼吸。
“哥哥.....”小孩没有力气，连叫声都低低的。
通常这个时候元向木会指着他鼻子大骂蠢货，但现在他没这个心情，赶紧爬起来跑过去，一把领起小孩脖领子，“伤着哪没？”
小孩摇头，哆嗦着往元向木怀里缩，看样子是吓傻了。
元向木松了口气，把他从怀里扯出来，转过身背对着元牧时道：“上来。”
虽说元牧时只有十二岁，但个头长得猛，长条条一个根本不轻。
元向木站起身兜着他屁股往上颠了颠，“抱紧。”
“哥哥，爬不上去....”元牧时紧紧搂着他脖子，委屈巴巴地说。
“闭嘴。”元向木抬头看了眼高耸着的护堤，“上不去咱俩死这儿得了。”
“.....”
事实证明确实不好爬，第三次从半坡滑下去的时候元向木站在原地沉默了。
市政府前几年没钱用混凝土加固河道两边的护坡，最近才开始搞这个，大部分还都是泥土，被水一浇，摩擦系数简直无限逼近于零。
待体力恢复一点，元向木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把手电咬在嘴里，找了个杂草相对多一点的地方手脚并用往上爬。
上三步能退两步，直到指尖摸上护栏的那一刻，元向木只觉得天都跟着亮了。
坐马路边上喘了好一会儿，元向木才有空搭理元牧时。
“还能走吗？”
“能....”
元向木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牵着小孩的手沿路往回走，雨势稍微小了点，想打个计程车半天没拦到，摸出手机想给元问山说一声，发现本来就没冲多少的电早没了，只能作罢。
原本要直接带元牧时去医院，但这地方稍微有点偏，只能就近找了家便利店。
元向木让店家帮忙打了个电话，买了感冒药用热水冲上放在元牧时面前，“大半夜跑河滩干什么？”
小孩不知是吓得还是冷得，说话直哆嗦，“我和、和....”
“和你妈吵架了？”
元牧时嘴一瘪，“....嗯。”
“为什么吵？”
小孩用力抿着嘴角，眼泪直打转，一张小脸皱成那样了，还拼命憋着。
自从知道他哥讨厌妈妈，就再也没敢在他哥面前提过妈妈半句话。
但他毕竟还小，到底没兜住，硕大的泪珠从那双大眼睛滚出来，滴滴答答地砸地上。
元牧时在同龄孩子里算顶漂亮的，唇红齿白，还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让他看上去像童话里的小天使，这么一哭，店员都架不住了上来哄。
他现在已经懂得许多道理，妈妈骂哥哥的那些话太恶毒了，他无法装没听到。
“我、我想哥哥.....”小孩一哭直打嗝，就是不肯说为什么。
他眼神太犀利，元向木稍微避开，抓着书包带子摆弄，“不然还能有什么？”
直到下车，弓雁亭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元向木照样撑着伞罩在两人头顶，这次却没有像刚开始一样贴在弓雁亭手臂上。
虽然没再说话，元向木却敏感地感受到他身上怒张的戾气被收拢起来了。
两人是在三单元楼下分别的，转身的瞬间，弓雁亭瞥见元向木大半个身体都是湿透了，他才意识到一路上这把伞都偏向自己这边。
.......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潮湿，干坐着不动身上都黏糊糊的，元向木随手翻了翻空白一片的卷子，拿起笔盯着第一道选择题。
四分钟后，又扔了笔，烦躁地靠在椅背上上仰着头深呼吸，原本只用不到两分钟就能解决的题，今天看了半天连题干在说什么都没印象。
雨声被隔在窗外，闷闷的，淅淅沥沥。
方澈给他冲的板蓝根已经没有热气了，元向木阴着脸把自己摔在被褥里，四肢摊开，发了会儿呆，才强行闭起眼睛。
都说雨声助眠，但今天晚上元向木像在油锅里还有一口气的鱼，翻腾了许久还是没有睡意。
弓雁亭在车里问的那些话让人莫名心慌，明显能感觉到他在抗拒什么，或者不能说抗拒，是针锋相对深恶痛绝。
快接近十二点，元向木呼地从床上坐起来，深吸几口气，捞起手机随意按了几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插上充电器等了一会儿，刚一开机，屏幕提示有四十多个未接来电，一些是没有备注的数字，而另一半则是元问山打来的。
他不想管，但这个来电数量不太正常，想了想还是回拨过去。
第一次提示有人占线，第二次才拨通，“喂？”
“小时是不是在你那儿？”元问山开门见山，声音哑地厉害。
元向木眉头拧起，“没有。”
元问山呼吸急促道：“木木，有什么气你朝我撒，你想怎样都行，小时他还是个孩子，爸求你了，你放过他行不行？”
元问山虽然没说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第一时间猜到了：“我说没有就没有，你有功夫在这儿说教还不如报警。”
“报警了，警察已经在找了但是没有啊雨下这么大。”元问山声音哽咽。
元向木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坐起身：“你没带着朱春来我家闹吧？”
“没有没有，你相信爸爸。”
“他经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了吗？”
“找了全都找了，没有啊。”
“什么时候不见的？”元向木边偏头夹着手机边迅速往身上套衣服。
“晚饭和你阿姨吵了几句，跑出去了，原本以为很快就回来，结果九点多开始下暴雨，都现在都没见人，小区里找遍了都没有。”元问山声线不稳，“他平时最喜欢你这个哥哥.....”
元向木截断他：“别说这些废话。”
快凌晨一点，雨势完全没有变小的意思，五步之外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
元向木冲进雨里，跑了没几步发现伞太挡视线，只能扔了，路况糟糕透顶，走路跟蹚水一样，路面都被积水覆盖，要是什么地方没井盖，一不小心掉进去就完了。
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些，暗骂了一声九巷市垃圾一样的排水系统，拿着强光手电筒边跑边喊。
沿路找了所有元牧时有可能去的地方，连小花园里的花丛他都仔细找过，还是没有。
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还能去哪，大雨临头浇下，元向木捋了一把脸，又立刻被雨水盖住。
“元牧时——”
“小时——”
嗓子哑了，嘴里不知道被灌进去多少雨水，但整个世界都被茫茫大雨包裹，没人回应。
元牧时一向乖巧听话，以前也经常因为自己和他妈吵架，从来没有像今天消失得这么彻底，虽然平时看见他恨不得掐死得了，可真出了事，元向木只觉得心口发凉。
或许，他不是不想回，是回不去。
耳边出现河水翻滚的声音，元向木回神，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跑了这么远。
雨下这么大，河水不知道上涨了多少，站栏杆边上都能听见，低沉却势不可挡，似黑暗里蛰伏着的巨大怪物在低沉咆哮声。
元向木莫名觉得心慌，又跑起来，拿着手电筒不断搜索着所有可能藏人的角落。
“哥哥很讨厌小时吗？为什么啊？”
“哥哥，你难过的时候会去哪啊？”
“哥哥总是不开心。”
元牧时小时候嫩生生的，总追着他问东问西，元向木通常会无视，但只有那句不开心让他愣了很久，许多人，包括谢直都觉得他外向开朗，从来没有人觉得他心情不好。
可能是小孩纯粹，那双灵光的大眼睛跟照妖镜一样，一下就把元向木那层外壳戳穿了。
大雨中奔跑的身影突然慢了下来，元向木停住脚步，右手边是河流护坡上的护栏，他转过身，面前铺天盖地的黑暗，只能听见水流的声音。
他记得自己好像带元牧时来河滩玩过一次，那次半夜才把他送回去，朱春差点疯了。
呼吸突然急促急促，身上霎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拿起手强光手电朝河滩扫，原本长着枯草的地方此时已经被水淹了。
“小时——”元向木用力喊，沿着护堤狂奔，直到他平时翻栏杆的地方，脚步才逐渐慢一下来。
“元牧时——”
大雨滂沱，那个微弱的，带着哭声的“哥哥”钻进耳朵里时，元向木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强光迅速移动，很快便锁定在护堤根部缩着的小小身影，涨势凶猛的河水一下一下舔舐着小孩的脚尖。
狠狠呼出一口气，元向木这才觉得浑身发软得厉害，一刻也没敢耽搁，跃身翻过栏杆，脚刚一落地整个人瞬间便失去平衡，后背狠狠拍在石板上，身体失控飞速朝下滑落。
【作者有话说】
来点评论添点人气啊朋友们
第十三章 兄弟是个脆皮
后背不知撞到什么尖锐地方，剧烈的碰撞让他有一瞬甚至无法呼吸。
“哥哥.....”小孩没有力气，连叫声都低低的。
通常这个时候元向木会指着他鼻子大骂蠢货，但现在他没这个心情，赶紧爬起来跑过去，一把领起小孩脖领子，“伤着哪没？”
小孩摇头，哆嗦着往元向木怀里缩，看样子是吓傻了。
元向木松了口气，把他从怀里扯出来，转过身背对着元牧时道：“上来。”
虽说元牧时只有十二岁，但个头长得猛，长条条一个根本不轻。
元向木站起身兜着他屁股往上颠了颠，“抱紧。”
“哥哥，爬不上去....”元牧时紧紧搂着他脖子，委屈巴巴地说。
“闭嘴。”元向木抬头看了眼高耸着的护堤，“上不去咱俩死这儿得了。”
“.....”
事实证明确实不好爬，第三次从半坡滑下去的时候元向木站在原地沉默了。
市政府前几年没钱用混凝土加固河道两边的护坡，最近才开始搞这个，大部分还都是泥土，被水一浇，摩擦系数简直无限逼近于零。
待体力恢复一点，元向木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把手电咬在嘴里，找了个杂草相对多一点的地方手脚并用往上爬。
上三步能退两步，直到指尖摸上护栏的那一刻，元向木只觉得天都跟着亮了。
坐马路边上喘了好一会儿，元向木才有空搭理元牧时。
“还能走吗？”
“能....”
元向木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牵着小孩的手沿路往回走，雨势稍微小了点，想打个计程车半天没拦到，摸出手机想给元问山说一声，发现本来就没冲多少的电早没了，只能作罢。
原本要直接带元牧时去医院，但这地方稍微有点偏，只能就近找了家便利店。
元向木让店家帮忙打了个电话，买了感冒药用热水冲上放在元牧时面前，“大半夜跑河滩干什么？”
小孩不知是吓得还是冷得，说话直哆嗦，“我和、和....”
“和你妈吵架了？”
元牧时嘴一瘪，“....嗯。”
“为什么吵？”
小孩用力抿着嘴角，眼泪直打转，一张小脸皱成那样了，还拼命憋着。
自从知道他哥讨厌妈妈，就再也没敢在他哥面前提过妈妈半句话。
但他毕竟还小，到底没兜住，硕大的泪珠从那双大眼睛滚出来，滴滴答答地砸地上。
元牧时在同龄孩子里算顶漂亮的，唇红齿白，还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让他看上去像童话里的小天使，这么一哭，店员都架不住了上来哄。
他现在已经懂得许多道理，妈妈骂哥哥的那些话太恶毒了，他无法装没听到。
“我、我想哥哥.....”小孩一哭直打嗝，就是不肯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