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爷爷笑得脸上的褶皱更深，“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这么多年了,戚潇终于交了男朋友，两人看起来感情很好,人他也见过了,实在挑不出差错，戚爷爷隐隐担心了这么久的心总算可以暂时放下。
  老人的企盼很朴素也很简单,他们年事已高，不求富贵也不求长寿，唯独希望有个靠谱的人可以照顾他们的孙女。
  “你见过他父母了吗？”姨妈心底还是有些担心。
  “还没有。”戚潇莫名觉得有些荒诞,她和沈乘逸不是才在一起第二天吗，这聊的都是什么话题,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他爸妈知道他谈恋爱了。”
  姨妈微微皱眉没多说，等离开的时候才趁着戚潇送她嘱咐。
  “有机会你还是见见他父母，提前看看他们态度，小沈我看着是不错，但家庭环境也很重要。”
  “我看电视上，好多有钱人家里可狗血了，我相信你也明白我的意思。”
  她停住了嘴没多说，戚潇只得应了下来。
  等回到家爷爷奶奶也已经准备休息，戚潇推开客卧的门，看到沈乘逸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打电话，她又退了出来。
  奶奶在房间里叫了她一声，戚潇拐了个弯进门，问：“怎么了？”
  “你把这个箱子拖出来吧。”戚奶奶指了指床底。
  戚潇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是个小塑料箱，底部有滚轮，她拖得很轻松。
  奶奶眼底有些伤感：“这是你妈妈的东西，之前一直没找到时机给你，现在你收着吧。”
  戚潇摸箱子的手似乎被静电了一下，她听到奶奶继续说：“你还记得你幼儿园，老师教你们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吗？”
  戚潇摇摇头，幼儿园的事情对于现在的她实在是太过久远了。
  戚奶奶眼里闪过细碎的回忆，看向面前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姑娘，若不是昨天那次谈心，她还以为小时候那个鼻子都哭红的小女孩早就消失了。
  “你那时候回家就哭，问我们为什么你没有妈妈，我和你爷爷都不知道怎么说。”
  “你对妈妈太眷恋了，我们不敢告诉你真相。”
  “我一直想等你成年，有承受能力了再把这些东西交给你。”
  这么一说戚潇起了点印象，但她完全没想到原来引线在这里。
  她轻轻“嗯”了一声，抱着箱子出了门。
  沈乘逸打完电话回身，就见到戚潇开门进来，怀里有个白色东西把她上身挡了大半。
  他走上前：“这是什么？”
  戚潇把箱子放到地上，简单解释了句，沈乘逸有点惊讶：“那你拿过来是……”
  “我想和你一起看。”戚潇说。
  “怎么不和家里人一起？”
  沈乘逸微微皱眉，他当然很高兴戚潇这时候能想到他，只是还是觉得这种东西应该和家里人一起。
  戚潇垂眸，刚刚在奶奶卧室的情景又闪在她脑海。
  奶奶声音轻柔：“自从当初把它收好，除了给你找照片那次，我后来没再打开过。”
  “我不想再看了。”她说，“潇潇，我交给你了，你有时间自已看，或者和小沈看都可以。”
  “那现在看吗？”沈乘逸问。
  “嗯。”戚潇抿嘴，她捏了捏拳，鼓起勇气掀开了上面的盖子。
  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忐忑不安又好奇期待，甚至忍不住屏住呼吸，几秒后，戚潇松了口气，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的黑色的纸盒，几乎占据了箱口所有面积。
  沈乘逸没来得及拦，就见戚潇快速抬手揭开了盒子，然后整个人就顿住了。
  摆在最上面的是派出所开办的：
  。
  仿佛一瞬间沉入幽暗海底，连血液都被冻住，直颈，戚潇才慢慢把这张薄薄的纸拿了起来，
  她把视线迅速下滑至死亡原因，果然看到了猜测的两个字。
  「死亡原因：难产」
  ，轻轻闭上了眼。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死亡证明。
  而这个人是她从未见过面的妈妈，死亡原因是她。
  有股力道轻轻勾着她的腰，戚潇被带得往后，靠在了沈乘逸怀里。
  他坐在地上揽着她，两腿伸长在她身侧，胸膛贴着她背，下巴放在她肩，没说话，只轻轻地在她耳边呼吸。
  戚潇逐渐平静了下来。
  沈乘逸垂眸看着那张纸，眼里有些心疼。
  哪怕有再多客观道理，可这个世界上，能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坦然承受一个生命的重量。
  “还看吗？”他问。
  “看。”戚潇把那张纸轻轻放在旁边的床上。
  “嗯——”沈乘逸歪头看她，“那亲一下？”
  戚潇偏了下身子，侧过头，他眸子里闪着温柔，抚着她的脸，他们接了个很温柔的吻，戚潇有种泡在冬日温泉里的舒适。
  她慢慢开始看到更多东西。
  死亡报告之下，是厚厚的孕检报告单，有的上面还用红笔做了批注，B超图旁边，还有零零散散的字迹。
  “我觉得是个女儿。”
  “好开心。”
  “以后妈妈给你买漂亮衣服。”
  眼里涌上潮湿，戚潇有些看不下去，她迅速收起了这叠纸，接着往下看，公司合同，毕业证，零散照片，以及最下面的蓝色壳子笔记本。
  她把笔记本拿出来，想要看看内容，却惊讶地发现这个是带密码锁的，而她不知道密码。
  沈乘逸：“问问你奶奶？”
  戚潇摇摇头：“她应该也不知道。”
  刚刚奶奶都没提，而且说不怎么看这些东西，那么很有可能这些是妈妈生前收好的，而奶奶悲痛之下，顺手把死亡证明也放在了一起。
  她先试了试死亡报告上的身份证生日，发现不对，又试了试年份、姓名对应的数字、爷爷奶奶的生日，最后还试了忌日，发现全都对不上。
  戚潇已经做好了穷举的准备，虽然这个锁完全可以撬开，但她从没那么打算过。
  “0711。”刚刚在一旁陪她找线索的沈乘逸突然开口，“试试这个。”
  戚潇的手下意识开始转动密码锁，“咔哒”一声，齿轮归位，锁开了。
  “是什么？”她有些惊讶。
  沈乘逸默默递给她一张纸：“预产期。”
  这依旧是一张超声单，是她刚刚看不下去放在一边的，妈妈似乎很喜欢在这上面写东西。
  戚潇看到熟悉的娟秀字迹。
  「医生说预产期是七月十一号，我先记下来。」
  「这段时间总容易忘事。」
  预产期。
  换个角度而言，是预估的她生日。
  怀里的笔记本突然变得千钧重，即使爷爷奶奶说过妈妈很喜欢她，怀孕期间总说以后等她出生了要怎么样，长大了要怎么样，可戚潇总觉得那些有些不真实。
  可此时此刻，她仍恍然如梦。
  戚潇往沈乘逸怀里又拱了拱，打开了笔记本。
  扉页上停留着一行字。
  ——「致我的宝贝，潇潇。」
  她的视线停滞，好一会儿才开始接着往后翻。
  星期六
  ……
  这个月的好事还是没来，已经连着快两个月了，我有些担心。
  星期二
  ……
  医生说我怀孕了。
  星期五
  ……
  我决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反正基因不会差。
  星期天
  ……
  我说这孩子以后可以跟我们戚家姓，爸白了我一眼，说姐姐招的有赘婿，他没打算把我留在家里。
  但他最终还是答应了，答应了我留下这个孩子。
  星期五
  ……
  我梦到览山了，他还是站在转角看我，和我挥手说他要出国，以后不会再见了。
  梦里我没忍住又回头去找他了，却看到他咳了好多血。
  星期二
  ……
  我瞒着爸妈去春城了，但是没找到他，他的弟弟爸爸妈妈也都不在了，我问了很多人，有人说他们一家人出国得很急，连厂子房子都折价卖了。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当初他明明说我们差距太大，他要出国继续读书。
  ……他……他是不是在骗我？
  星期天
  ……
  我好后悔，我当初应该回头去找他的，应该和他问清楚的。
  星期二
  ……
  刚刚躺到床上睡觉的时候，孩子突然动了一下，我好开心。
  我好想和览山说，可我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星期六
  ……
  妈妈看我的眼神总是很担心，我吃什么都想吐，或许是正常的反应，也可能是我心态不太好。
  上次医生给妈妈说话我听到了，她说要多关注产妇情绪。
  我要坚持住，等潇潇出生长大，再带她去找爸爸。
  星期四
  ……
  爸爸妈妈真的很辛苦，姐姐也要生了，他们根本忙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