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掉电脑，心烦意乱下班，没想到在电梯里遇到了戚潇。
  她边接电话边进来，对面像是在确认地点和口味，只听到她口里回了几句：
  “我已经下班了，现在就过来。”
  “没关系你随便点吧，我都可以。”
  “电梯没信号，先不说了。”
  沈乘逸刚刚烦躁的心里多了丝安慰，原本他以为戚潇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他，没想到是真的有朋友约。
  他侧头看戚潇，却看到她按亮屏幕正要挂电话，手机上的名字猝不及防出现在他眼前。
  ——周景。
  电话挂掉，戚潇转头看了眼，有些微愣。
  进来时她没注意，只余光扫到电梯似乎有人，没想到这会抬头才注意到，身边站着的竟是沈乘逸。
  他今天穿了件驼色的风衣，正垂着头看她，他皮肤白，眉眼生的好，乍看上去周身有些温文尔雅的气质。
  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打招呼不合适。
  还没等戚潇开口，沈乘逸先问道，“去和朋友吃饭？”
  戚潇估计电话他可能听了大半，没否认，摆了摆手机，顺口说了句，“嗯，刚刚朋友正问我呢。”
  她本以为这句话可以解释清楚她的拒绝，她是真的提前有约，而不是不想答应沈乘逸。
  不料沈乘逸听了这话，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过了头。
  电梯恰好已经到了停车场，门一打开，沈乘逸就率先走了出去。
  他跨出电梯的步子又大又急，仿佛和她呆在一个空间是一件极为窒息令他不舒服的事情。
  戚潇在原地愣了好一会，直到电梯门都要再次合上，才伸手拦住，抬腿迈了出去。
  *
  等戚潇开车到了餐厅，已经是半小时后。
  周景打扮不像上次偶遇时的随意，梳了个大背头，穿着黑色大衣，身材高挑，就站在餐厅门口等她。
  实在太明显，戚潇一眼就看见了，她看了眼自己今天随意的穿着，早上随手套的大衣牛仔裤，顿了下才走过去。
  这顿饭其实是她主动约的。
  上周日的时候，周景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
  戚潇走时问前台要过小票，于是她把图拍给他，按照上面的金额转给了周景。
  但周景不收。
  也不说他莫名其妙付钱这个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戚潇有些无奈，但她想到自己和周景当初实在算不上好聚好散，他耿耿于怀也算情有可原，虽然她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在别扭。
  她给周景发消息，问他这周五要不要一起吃饭，她请，周景立刻就答应了。
  今天下班那会，收到沈乘逸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的消息时，戚潇心底还有些庆幸。
  幸好她已经有了安排，不然她可能真的做不到拒绝。
  周景已经迎向了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想帮她拎包。
  戚潇避了一下，“不用。”
  周景看她一眼，“这么客气？”
  说归说，倒也没再伸手。
  戚潇有些头疼，她觉得周景像是会错了意，她约这顿饭的本意，是想把过往说清，而不是想要和他再续旧缘。
  这家餐厅是周景挑的，味道不错。
  只是戚潇有些食之无味，她一直想着要怎么和周景说清楚。
  席间，周景态度自然和煦，问了问她什么时候来的春城，又问了问她毕业后的工作状态，听到她说现在过的不错，还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
  “你还在游戏行业吗？”
  “对。”
  周景“哦”了声，想继续拓展话题，“我有个朋友也是做游戏的，他家里资源不错，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说完这句话，他盯着戚潇，不再继续。
  戚潇头更疼了。
  果然大家都变了，在金融业浸淫几年，周景也学会了手段。
  她叹了口气，不想再和他兜弯子。
  “周景，我们谈谈。”
  戚潇心里很清楚，她对周景存在着愧疚。
  她答应他的告白并不单纯，和他分手也并不温和，事实上她早就想对他道歉，只是以为他早已放下，她也不便再去他面前重提过往。
  她没说太多，只大概提了下自己那段时间家里出了事，状态不对，分手的时候其实是想认真和他谈清楚，只不过他那样怀疑她，当时她也很生气。
  所以才会提了分手后，离开春城，一走了之。
  “后来我想找你聊清楚的，但你把我删了，我以为你可能不想再和我说这些。”
  “大概就是这样，我很抱歉。”戚潇声音轻柔，“那段时间我状态太差，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周景静静听完：“你以为我在意这些？”
  戚潇有些茫然地看他。
  “难道你说的这些我看不出来吗？”周景眉间带了点火气，声音也高了些，“我只在意一件事，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和我在一起那几月，你就没有一点留恋？我故意删了你的微信，你就没想过给我打电话，就没想过把我加回来？”
  周景眼里甚至有了丝心碎，他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过了这么久，他还以为他真的能放下了，原来没有。
  这些年他自娱自乐，只偶尔会想起戚潇。
  这个让他曾经极为开心，却也极为受挫的初恋。
  他向来是个坦荡直接的人，开心了就笑，喜欢了就追。
  周景知道戚潇一开始并不喜欢他，那天去表白真的只是单纯的不留遗憾，想着她若是拒绝了，他也就干脆利落的放下。
  可他没想到，戚潇答应了。
  他不在意对方因为什么而答应，但从她答应的那一刻开始，戚潇就是他的女朋友。
  喜欢的女生是自己的女朋友，周景没什么不满足，他只想把所有他觉得好的东西给她。
  但他也需要回馈。
  哪怕不是返还礼物和爱意，至少也要有接受。
  可戚潇什么都不接，她今天接了他的礼物，明天就还他一个同等价值的回礼。
  周景一开始没想那么多，还很高兴收到女朋友的礼物。
  直到他看到戚潇在食堂，中午饭就着馒头咸菜，再打一份免费的汤。
  周景不蠢，只是不能理解，他难以置信地问她，没钱为什么不告诉他，没钱为什么非要给他买礼物，钱有什么重要的，他有的是钱。
  她哪怕摘朵路边的花送他，他开心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戚潇只说：“我做不到。”
  自此以后，一向坦荡直接的周家少爷，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百转千回。
  初次恋慕一个人的爱意，是莽撞而炙热的。
  他也尽了自己的力，尽量柔软一点，谨慎一点，想等着戚潇坦诚告知他一切。
  但他没等到。
  甚至直到分手，他都没觉得戚潇被他打动，有对他产生喜欢。
  戚潇愣愣地看着他，他没见过周景的这一面，也没想到对方的重点是这些。
  她一直觉得周景像一颗太阳，源源不断地散发光和热，所以她从他那里，窃到了温暖。
  但靠太近后，她也感受到了灼伤。
  “……喜欢的。”戚潇沉默片刻说，“只是我那时候太自卑了。”
  她其实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对周景产生了好感，但她却很清楚她什么时候对他产生了抗拒。
  周景向来不避着她，也乐于带她认识他的朋友，那次也是如此，他特意带她和一个友人吃饭。
  席间，那个朋友吐槽起自己父亲，又叹惋起自己母亲，最后又把一个人名骂了又骂。
  戚潇静静听着，眉眼微垂，不言不语。
  一旁的周景语带嫌恶：“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那一刻，明知不是针对她，戚潇却无可避免地感受了深深的窒息。
  “你有什么好自卑的？”周景不理解，“你感受不到我那时有多喜欢你吗？”
  “我……感受到了。”
  戚潇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周景生来就是属于光的，他连表白都是毫无顾忌地畅快，她却有太多畏惧和担心。
  他热爱徒步、滑翔、跳伞等许许多多的极限运动，也盛情地约戚潇一起体验，可戚潇不敢。
  她的生命是妈妈用自己换来的，哪怕到了现在，她开车都会稳稳保持车距。
  戚潇也曾尝试过陪他去爬山，那时周景看着日出时的云海说，好漂亮，好想躺上去。
  戚潇却只能想到，下方是万丈深渊。
  她没有陪他跌进光里的准备。
  也不想让一个生来属于光的人再次次为她让步。
  她挑挑拣拣说了一些自己的感受，周景听完后沉默下来。
  戚潇还在试图解释另外一件事，“分手那天，参加你朋友生日宴，你说我拿你当踏板，我真的没有那么想过。”
  周景眼里有些疑惑：“我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