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槐果然早早就在店门口等她了，方夏奔过去，揽住他的脖子：“生日快乐，陈槐。”
  陈槐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笑了，眼睛也弯起来：“谢谢，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回家吧，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哦。”方夏抱着陈槐的胳膊晃了晃，笑着说。
  “好。”陈槐递了头盔给她，“戴好。”
  方夏把头盔戴上，坐上车，抓好扶手，下巴靠在陈槐的肩上。
  摩托车启动，缓缓向前驶去，风迎面吹来，从方夏的脸边拂过。
  太阳早就从山坡上溜下去了，留下漫天醉了酒的云霞，金灿灿，又带着些微微的粉色，如梦似幻。
  摩托车刚在楼下停稳，方夏就跳下车，小跑着向楼上跑去。
  跑了几步，她又回头对陈槐说：“你先别进门，等会我给你开门，你再进来。”
  陈槐点头：“好。”
  方夏很不放心似的，很严肃地跟他强调：“那说好了，你不可以偷偷开门进来哦。”
  陈槐哭笑不得，却还是温顺地回应她：“是，我都听你的，绝对不偷偷开门进屋。”
  方夏这才放心地往楼上走去。
  陈槐放好摩托车，放慢脚步，慢慢从楼梯往上爬。
  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修好了，有脚步声就会跟着亮起。
  他在门口等了没两分钟，方夏就来开门了。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盛满了光：“好啦，可以进来了，但是你得把眼睛闭上。”
  陈槐很是配合，当即就闭上了眼睛。
  方夏牵着陈槐往屋里走。
  担心陈槐会悄悄睁开眼偷看，方夏又想伸手去捂住他的眼睛，但她伸手试了试，陈槐的个子太高了，她举起手去捂他的眼睛很不方便。
  于是她果断放弃，改抓了陈槐的双手，让他自己捂住自己的眼睛。
  方夏抓着陈槐的衣服，指挥他往左还是往右，以免他撞到客厅里的东西。
  陈槐被方夏引着坐到了桌前的椅子上。
  “好啦！”方夏在陈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可以睁眼了。”
  陈槐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桌上摆着的水果蛋糕，旁边还有用蝴蝶丝带扎起来的三枝玫瑰花。
  蛋糕和玫瑰花，都是方夏在去上班之前就准备好的。
  她怕陈槐先回家会发现这些，所以才让他下班后直接过去接她。
  蛋糕不算大，但很精致。
  白色的奶油涂满了整个蛋糕胚，最上面用水果和翻糖字装饰着。
  空气中有淡淡的奶油香，混着清甜的水果味，陈槐望着那个蛋糕出神。
  往年，都是奶奶给陈槐过生日的。
  奶奶会雷打不动地在陈槐过生日的这一天煮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
  鸡汤是奶奶用自家养的土鸡炖的，里面会放上几颗自家树上结的白果，面条也是奶奶亲手和面擀出来的，就连磨面的麦子，也是奶奶种的。
  那长长的白面条，一根一根地铺在案板上，有长寿多福之意。
  老人家在山村里忙碌了大半辈子，不懂蛋糕和生日歌那些洋气的东西，她只是用自己的真心，亲手为自己的孙儿送上美好的祝愿。
  方夏郑重其事地在蛋糕上插好蜡烛，朝陈槐伸手：“来，打火机拿过来。”
  陈槐耸耸肩：“没有。”
  “啊？”方夏疑惑，“你怎么会没有？”
  方夏心说，你一个天天烟不离手的人，身上怎么会没有打火机，简直是奇了怪了。
  陈槐苦笑：“我都大半年没抽烟了，这么久，你难道就没发现？”
  听陈槐这样一说，方夏这才意识到，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陈槐抽烟了。
  只是，以前陈槐抽烟的时候，也几乎不在她面前抽。
  所以方夏就想当然地以为，他可能只是躲去外面楼道上抽烟了而已，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戒烟了。
  “好像，确实最近都没看见你抽烟了哈。”
  “早戒了，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抽烟。”陈槐注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方夏，我承认，我确实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但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那怎么办？”方夏指着蛋糕，“这蜡烛用什么点？”
  “等我，”陈槐起身，拿过手机揣进裤兜里，“我去楼下超市买个打火机。”
  陈槐动作很快，没几分钟就回来了，除了打火机，他还买了一大袋零食，全部都是方夏爱吃的。
  方夏从袋子里翻出打火机，把蜡烛点燃，又跑去把客厅里的灯给关了。
  “好啦，许愿吧，寿星。”方夏把蛋糕店送的那顶生日帽戴到陈槐的脑袋上，挨着他坐下。
  烛光跳动着，映在陈槐的脸上，忽明忽暗，他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夏戳戳他的脸：“许愿呀！别傻愣着了。”
  陈槐忽然转头看向她：“那我许的愿望，你会帮我实现吗？”
  方夏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还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会。”
  “不管是什么愿望都可以吗？”陈槐问。
  “可以啊，只要我能做到。”
  陈槐：“那我们先说好，不管我说什么愿望，提什么要求，你都要答应我，行不行？”
  方夏：“没问题。”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一定要做到才行。”
  “好，不反悔。”
  方夏敢满口答应，是因为她知道，陈槐是不会跟她提过分的要求，更不会故意为难她。
  她很愿意去实现陈槐的生日愿望。
  然而，陈槐说出口的愿望，却是方夏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
  他说：“夏夏，你继续去上学吧。”
  “上学”两个字，让方夏心头一跳。
  她手里的叉子都没拿稳，险些掉在地上，出口的话也带了些颤音：“你、你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个了？”
  她偏过头，故意不去看陈槐，也是在刻意回避这个要求。
  陈槐没回答方夏的话，像强调似的，他固执地将先前说的愿望又给重复了一遍：“我的生日愿望是，你能继续上学。”
  一句话说完，陈槐微微俯身，将蛋糕上的蜡烛吹灭。
  第29章
  没了烛光的照明，客厅一下子就暗了。
  昏暗的光线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空气安静了片刻，方夏听见陈槐开始说话。
  他不停地说，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好多。
  他说：“夏夏，你去上学吧。”
  他说：“你和我不一样，我从小就不喜欢读书，我讨厌学校，也讨厌老师，看着那些课本就头疼，但你不一样，你成绩好，你也喜欢读书。”
  他说：“我希望你能继续回到学校里，那才是你真正的出路。”
  陈槐靠过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方夏的手，握住，与她十指相扣：“所以，重新参加高考吧，夏夏。”
  “可是……”方夏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原来这么沙哑，“我现在已经没在学校里了，我、我怎么去……”
  “你放心，我打听过了，你可以去招复读生的学校当插班生，再以社会考生的身份报名参加高考。”
  这些天里，陈槐跑遍了市里的招生办和学校，他已经问清楚了社会考生参加高考的流程。
  有关报名的条件、报名时间和报名所需要的材料，这些事情陈槐一一去问了个遍，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手机的备忘录里。
  陈槐上学时就不是个用功的好学生，他自己也没有参加过高考，很多东西他都不懂，他生怕自己会搞错什么，所以只能一遍一遍地去反复确认。
  哪怕对方觉得他啰嗦、给他白眼，他也还是事无巨细地去问。
  这好像也是生平头一次，陈槐这样认真地去做一件事情。
  虽然笨拙，却无比虔诚。
  他并不是头脑一热就说想让方夏继续去上学，他是把所有消息都打听好了之后，确定方夏真的有这样的机会之后，才来跟方夏说的。
  陈槐完全了解方夏，他知道她想做什么，也知道她属于哪里。
  哪怕方夏自认为藏得很好，陈槐还是能透过她的眼睛，窥见她心底的愿望。
  “可是、可是我都一年多没看过书了，之前学的东西也全都忘了，我不行的。”方夏连连摇头，声音哽咽。
  其实，方夏内心深处也是想要去读书的，她只是害怕自己再一次跌落，所以不敢再去尝试。
  她一遍又一遍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她并不想读大学。
  但事实是，她太想要读大学了。
  因为惧怕失败，方夏一直不敢承认自己有这个愿望。
  现在，陈槐帮她把这个愿望给说出来了，她再也没有办法去逃避自己的内心了。
  只是，她依然害怕，害怕努力了却还是没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