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他茫然地停顿,最终还是叹息着开口:“你没有忘记我,你来见我了,魏危。”
  他那苍白的皮肤之下流动的好似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一汪寒泉,衬的瓷碗如同假玉。
  魏危伸出手,顺着陆临渊的脖颈摸上他的侧脸,微微用力:“陆临渊,我是真的。”
  陆临渊像是小猫一样蹭了蹭魏危的手,很乖巧地回答她:“我知道。”
  “……”
  不,陆临渊不知道。
  他的那双眼睛依旧如此固执,像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浑浑噩噩的人,眼中回荡着一种彻骨的哀切,似乎知道自己看到的人是假的,又不得不欺骗自己,魏危甚至能看懂他瞳孔中的迷茫与自欺欺人。
  他依旧分不清幻觉与现实。
  烛芯爆出噼啪声响,魏危撤回了自己的手,陆临渊茫然了一瞬,随后冰凉的手拽住了她的袖子,喉结滚了滚:“你又要走吗?”
  “……”
  他的喉咙发紧:“为什么走呢?魏危,是我不够好吗?我会离开儒宗,我会成为中原第一,你知道我很好用的……魏危,为什么不来呢?”
  他绝望地看着她,只有在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幻觉时才敢问魏危,你为什么不来爱我呢?
  魏危垂眸看着陆临渊,他的神色中有迷茫与苦涩,她抬起手指,停留在陆临渊的脸上,指腹逐渐摩挲着他柔软的嘴唇,甚至微微探入他的唇间。
  陆临渊配合着张开唇齿,他神色看起来有些困惑,他也曾做过一些不知所谓的美梦,但幻觉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场景。
  魏危离得很近,陆临渊嗅到她袖口沾染的夜息香,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
  魏危看着陆临渊,思索着怎样能让陆临渊清醒过来。
  陆临渊的眸光已有一瞬的闪动,他听见面前的人淡淡开口:“我于感情上是一个迟钝的人,不大能理解别人的情谊。这次回去我才明白两件事,原来你是喜欢我的,还有,我也是喜欢你的。”
  这一刹那,陆临渊耳旁有轻微的耳鸣,黑沉的瞳仁发亮,魏危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低下头吻了他。
  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陆临渊瞳孔缩紧,身体因强烈的冲击而变得僵硬。
  他仰头,双唇微微张开,想要开口。
  “魏……”
  破碎的音节刚刚溢出齿关,就被魏危的舌头吞了下去,碾碎在纠缠的唇舌间。
  夜息香与海棠的香气交织在一起,撬开他的齿关,深入他的唇齿之间。魏危捧着陆临渊的脸,属于自己清冽的气息渡了进去,陆临渊用仅存的理智克服自己,不让自己喘息得太过厉害。
  他瞳孔中的混沌如潮水一般退去。
  片刻的迟疑后,陆临渊试探般伸手抱住魏危的腰,缓缓收紧。
  陆临渊的舌头是软的。
  魏危吻着陆临渊,唇齿相接,温软的舌顶开他的齿关,对方的身子很快瘫软了下来。陆临渊的脸变得越来越红,魏危与他近乎狎昵的触碰令他睫毛剧烈颤抖。
  他红唇微微张开,回应着她,气息绵长而缠绵。
  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唇舌一寸一寸地浸没,气息刻进彼此的魂魄之中,交缠得越来越更深。
  等到一吻结束,魏危终于离开他的唇时,陆临渊一双眼睛已经全是水汽。
  他的舌尖微微探出,下意识地去舔唇角残留的涎液。
  陆临渊知道眼前的魏危是真的了。
  因为他穷尽自己想象,也不曾给自己构造过这样的美梦。
  魏危在离开中原两个多月后,就如当初突兀出现在无悔崖上,毫无预兆地重新来到陆临渊身边。
  魏危打量着他的神情,轻声问他:“好点了吗?”
  陆临渊垂下头,耳朵已经通红,过了很久才抬头看着她。
  夜息香与海棠的气息在湿热中发酵,他感受着心口蓬勃的跳动。
  陆临渊的骨骼在细微地颤抖,他还没从那一吻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他的手指紧紧抓住魏危的手臂,带着一丝不甘心的执拗,往前贴近。
  他濡湿的睫毛颤动着,虽然一字都没有开口,但目光中带着一丝渴望与祈求。
  他还想要一个吻。
  魏危垂眸静静看着他。
  眼看着他们又要亲上了,回过神来的孔成玉一把捂住石流玉的眼睛。
  石流玉:“……”
  “两位——”
  孔成玉的声音在密牢中响起,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咬牙切齿。
  “我冒着被杀头的风险让你们见面,不是来叫你们在这里亲嘴的。”
  第102章 得未曾有
  石流玉反应回来,下意识非礼勿视就要背过身去,但陆临渊与魏危已经亲完了。
  他耳尖红得几乎滴血,低下头小声开口:“陆师兄……你别现在乱来。守卫虽然是被魏姑娘打晕过去的,但昏不了太久。”
  孔成玉:“……”
  重点是这个?
  魏危垂眸,握着陆临渊的手转了一个圈,反向扣住他的手腕,陆临渊察觉到什么,腕下脉搏渐渐急促。他想要挣脱,但没有成功。
  过了片刻,魏危看向孔成玉,平静开口:“我要带陆临渊离开这。”
  孔成玉此时身上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妥协感。
  她吸了一口气。
  “你都……带一个陆临渊出去也不算什么了。”
  在一旁的石流玉连忙道:“师兄,坐忘峰一切如旧,随时都能回去。”
  陆临渊被关押之后,思齐峰主曾想过搜查他的住处,是石流玉据理力争,暂且封禁了整座坐忘峰。
  陆临渊很认真地朝他笑了笑:“多谢。”
  他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些发软,险些跌倒,魏危反拉住他的小臂,将他拉起来。
  陆临渊的手虚虚地搭在魏危的肩膀上,指尖微微颤抖,显然已经耗尽了力气。
  石流玉有些担忧:“陆师兄,你没事吧?”
  陆临渊笑着摇了摇头。
  孔成玉也察觉到什么,目光在陆临渊的身上游移,似乎看出了什么。
  片刻过后,她沉吟开口:“魏危,就算如今我也称得上一句位高权重,许多事情也非我能左右。丑话说在前头,若有一日东窗事发,我不会保你们。”
  魏危挑眉:“比如?”
  孔成玉:“勾连异族,叛逃儒宗……桩桩件件加起来,照中原的规矩,应该夷三族,斩首示众。”
  魏危撑着陆临渊,声音却很平静:“向来都是我砍别人的头。”
  孔成玉眯起眼睛:“巫祝好魄气,可这里是中原,不是百越。”
  魏危:“战场方寸之间,难道还分什么中原百越?”
  四周寂静。
  孔成玉捏着袖中的手指:“你是说……”
  “靺鞨。云胧秋与你关系亲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今中原边境是何种情况。”
  孔成玉闻言有些诧异,眸光闪烁:“原来巫祝是知道的,我还以为你和陆临渊一样……原来你来中原有正事。”
  这话听出几分显而易见的怨气来,魏危便问:“陆临渊怎么了?”
  本来疲倦至极正在闭目养神的陆临渊闻言低笑了几声:“我也不知道孔先生在生气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孔成玉:“……”
  就是你他X的这些天什么都没有做。
  **
  魏危与陆临渊离开后,孔成玉与石流玉也提着灯笼回去。
  夜幕低垂,头顶有盛夏之月,耳旁是空山之风,湿润的草木香弥漫开来。他们的步子前后交错,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无比清晰。
  石流玉大气都不敢出。他低着头,目光盯着脚下的石阶,心中暗自祈祷孔成玉能无视他,快些回到住处。
  然而走在前面的孔成玉停下了脚步。
  这样的天气与孔成玉初次见到狼狈不堪的陆临渊那晚实在是太相似,加上魏危今日意料之外地来到儒宗,就算是孔成玉,也难得想起了一些往事。
  孔成玉转头,目光落在石流玉身上,问他:“我有些想不明白,魏危也就罢了,你为什么愿意为了陆临渊做到这样的地步?”
  石流玉愣了一下,随后笑了。
  他眸子流淌着细碎的光芒:“因为陆师兄是个好人。”
  石流玉虽为三叠峰大弟子,但儒宗有许多人私底下并不瞧得起他。
  君子远庖厨,石流玉这样整天埋于儒宗杂事中的人,难免被一些自诩清流的人轻视。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夏天,儒宗进行一年两次的君子六艺考校,石流玉因为不擅长武艺,一如往常选的投壶。
  因为射艺实在不佳,他什么贯耳依耳一概不冒险,只站在线外,老老实实往壶里投箭矢。
  那些选了弓箭的弟子早已风风火火地结束,三五成队地下来,见到石流玉还在一支一支认真地投壶,哄笑着喊着“小师兄”,围在他后边看着。
  有人认识他,有人没见过他,有人好奇他这位年轻的三叠峰大弟子,观看的人不知怎么越来越多,石流玉被看得有些紧张,手中不稳,一支不中,四周就传来阵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