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哭还是因为她和奶奶被房东赶出来，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齐贝壳以为自己早忘记了。
  “贝壳……你没事吧？你的眼睛好红啊，和动画片的钢铁超人一模一样欸，好酷。”，齐铁棍低声说，他定定望着齐贝壳赤红的眼睛，神色涣散。
  “真的吗？”，齐贝壳闻声心一跳，转头看向齐铁棍，却对上了卫柠放大的脸，“……”
  卫柠推开齐铁棍，盯着齐贝壳，“你奶奶现在在哪儿？”
  卫柠话音落下的瞬间，死寂一片，金属垃圾厂内莫名冰冷下来。暗处里，安静的斧头帮成员眼神死死锁定卫柠，似乎她再问一句就要强行围攻上来。
  “死了。”，齐贝壳示意同伴们保持冷静，面无表情地注视卫柠。又打不过这女人，就别逞强了。
  即便如此，斧头帮成员依旧精神高度紧张，特别是
  齐铁棍，他看见卫柠一抬起手，就猛地扑过去，放声大喊，“贝壳，小心！”
  齐贝壳瞳仁瞬间紧缩，想要往后退，但极致的恐惧让她丧失了行动力，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卫柠把手伸到她脸上，然后……擦干了她脸上的泪水。
  卫柠动作并不温柔，她低头注视着齐贝壳，“你奶奶的尸体在哪？带我去看看。”
  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从脸上一阵阵传来，齐贝壳终于回过神来，猛地后退一步，和卫柠拉开距离，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卫柠，“你想做什么，人都死了，还能做什么？”
  “你奶奶没死。不，她现在比死还要痛苦。”，卫柠说，“我说过，我闻到了血腥味，这股味道不是沙向笛的，是你奶奶的。”
  齐铁棍见齐贝壳神色松动，扯扯她的衣角说，“老大，这个女人在框你，别听她的。”
  卫柠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齐贝壳做决定，她云淡风轻地站在一旁，仿佛对于齐贝壳会相信她有十足的把握。
  仔细打量了卫柠十分钟，齐贝壳眼神一沉，上前一步，对卫柠说，“我可以带你去见奶奶，但是，你必须也吃下这个男人的肉。我说过的，不只是我吃，你也要吃。”
  齐贝壳虽然不知道沙向笛身上的肉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但总归是不好的，甚至能让高高在上的联邦感到惧怕，所以，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奶奶和斧头帮，她要把卫柠拉下水。
  毕竟，这个女人有这样矫健的身手，能在五分钟内解决几十号人，身份一定不一般。
  齐贝壳亲自在沙向笛大腿上割下一小块肉，顺手一拳头抡得沙向笛再次晕过去，她将肉递到卫柠面前，往前一伸，“干净的，吃吧。”
  在齐贝壳灼热的注视下，卫柠一口吃下了那块肉，随后，张开嘴，示意没有藏在舌头底下。
  齐贝壳满意地点点头，“你跟我来。”
  在迈开步子之前，齐铁棍出声问，“贝壳，那个男人怎么处理？他看起来要失血过多死了。”
  “三天过去了，这人可见不怎么重要，没有人在意他。都没人来找事。”，齐贝壳瞥了一眼卫柠，“哦，有一个。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他呢？”
  第116章
  对上齐贝壳挑事的眼神，卫柠轻轻一笑，齐贝壳是一个很聪明且要面子的女孩。
  她嘴上说着沙向笛不重要，但实际上，齐贝壳很清楚他的死，他的尸体会给斧头帮带来大麻烦。
  具体是什么麻烦她不清楚，只能向在场唯一一个心里有秤砣的人请教，但碰巧，她很讨厌这个人，又不肯拉下脸，只能用激将法。
  卫柠一把将昏迷的沙向笛扛到肩上，说，“先去见你奶奶。”
  齐贝壳心里一沉，未知的危险似乎更致命了，她有些喘不过气，冷着一张脸走在最前头，根本不想搭理任何人。
  绕过又一座金属垃圾山后，卫柠等人几乎来到了D区垃圾工厂的最中心处，在这里，随处可见废弃的汽车和机器人，其中大部分被碾压成了厚厚的薄饼状。
  卫柠视线不时从废弃金属堆上扫过，耳边突然传来齐铁棍的声音，“没见识，这些东西，我们早就看腻了。”
  “你们一直住在这里？怎么做到不被人发现的？”，卫柠看向齐铁棍。
  他没想到会被卫柠听到，猛地吓了一跳，观察齐贝壳脸上没有反对的神色，清清嗓子对卫柠说，“晚上住这里，白天住在垃圾场围墙附近。”
  白天和晚上各有一个住所，对于流浪在城市里的乞丐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城市里巡逻的巡警分两班。
  至于为什么不找份工作，乞丐在联邦找不到工作，他们是比黑户更低一等的公民。于是，他们只能抱团组成丐帮，在垃圾厂等地方捡没人要的东西吃。
  “没有人抢地盘？”，卫柠问。
  齐铁棍闻声顿时怒气冲冲，“有很多人抢！他们都觉得老大年纪小好欺负。虽然斧头帮从没打赢过架，但人总有闭眼睡觉的时候。老大人可聪明了！”
  “整个3环，像你们这样的丐帮还有多少个？”，卫柠又问。
  齐铁棍看卫柠一眼，“怎么，你想报警抓我们？我告诉你，抓不完的！老大说了，只要联邦政府存在一天，废土永远会有连黑户都比不上的乞丐。联邦就是爬在公民身上吸血的蛀虫！”
  卫柠看向齐铁棍，眼神是他读不懂的复杂，但莫名地，齐铁棍没有感觉到威胁。
  “你们不喜欢联邦的统治。”
  还没等齐铁棍疯狂点头赞同卫柠的话，齐贝壳就突然出声让他闭嘴，滚到一边去，别挡着进入奶奶房间内的路。
  可他明明就没挡，齐铁棍不敢说话，默默退到斧头帮众人中去了。
  奶奶的房子很简陋。
  饼状金属堆叠成的垃圾山构造稳定，能挖出很大一块供人居住的空间，虽然这样的房子只能存在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被工厂铲平了。
  这是齐贝壳等人今晚趁垃圾厂员工下班后挖出来的。
  “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她跟我进去。”，齐贝壳指着卫柠说。斧头帮成员没有一个人对她的话提出异议，尽管以卫柠的实力随时可以杀死齐贝壳。
  “房子”内有着昏暗的灯光，卫柠低头去看，是角落的一个废弃机器人，损毁了一半的显示屏照亮这一处空间，使得卫柠勉强能够观察奶奶的情况。
  老人紧闭着双眼，僵直地躺在废铁搭成的床上，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在生理角度上，这就是一具尸体。
  但卫柠很确定，她还活着，以另外一种形态。
  老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没有伤口，但浑身散发出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卫柠抬手在老人身上一戳，指尖猛地陷进去，质感就像是被装满了水的气球。
  收回手，老人的身体表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弹，莫名地解压。
  “有办法让奶奶醒过来吗？”，齐贝壳出声问，“吃下那个男人的肉后，奶奶就变成这样了。”
  卫柠看向齐贝壳，“你老实告诉我，你奶奶是因为肚子饿所以才吃人肉的吗？”
  “奶奶有胃癌，死之前就想吃纯天然的食物。”，齐贝壳垂下眼睫，抚上老人的手，“奶奶吃完后，胃癌神奇地好了。我一开始很开心，可就在今天早上，她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没人肯为一个乞丐到垃圾厂诊治，所以我要吃下那个男人的肉，变成和奶奶一样，再从垃圾厂走出去。”
  齐贝壳的声音低沉，藏不住的伤心，她低下头，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到奶奶的手心里，似乎想要从最亲爱的人身上汲取活下去的温度。
  废弃机器人摇摇晃晃地走到齐贝壳身边，残缺的显示屏变了颜色，变成了齐贝壳最喜欢的蓝色。
  齐贝壳察觉到机器人的靠近，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她专心致志地望着卫柠，“你能让奶奶醒过来，对吗？”
  俯视的角度下，齐贝壳的眼睛很圆，湿漉漉的，像是被弃养在路边无家可归的小狗，等待卫柠这个好心人走近摸摸她的头。
  如她所愿。
  卫柠蹲下身，和她平视，和齐贝壳对视的眼睛中显露出动容。
  在一个成年人面前，脆弱无助的小孩自然而然地想要获得安全感，齐贝壳眼睛一红，顺势向前倒在卫柠怀里。她紧紧环抱住卫柠的脖颈，因为极度的悲伤全身颤抖起来。
  安静沉睡的老人床边，一对大人和小孩紧紧相拥，温馨而悲情的画面。
  在废弃机器人显示屏灯光的映照下，三人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交融在一起。
  巨大。
  畸形。
  蠕动。
  三人影子的顶部开始蠕动，分裂成一条条触手，缓缓地朝地上相拥的两人靠近。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加厚重了，让人透不过气。
  “你可以摸摸我的头吗？”，齐贝壳窝在卫柠怀里，五官扭曲在一起，眼睫抖动个不停，看起来十分痛苦。
  卫柠低下头，在齐贝壳的注视下，触碰她颤抖的眼睫，说，“这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