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的状态么？
  卫柠一边想着，一边推开门，和躺在床上的女孩对上眼睛，她面不改色地走到李壹潮床边上下打量着。
  触手一般，气管从李壹潮身体里一根根钻出来，四处寻找新的宿主，张牙舞爪地爬满了整个房间。
  李壹潮整个人被包裹在触手深处，她抬眼看向卫柠，没有说话，唇舌间吞吐出的只有笼罩在氧气管表面上的水汽。
  看来意识依附在他人身上是李壹潮的固有技能，卫柠心想。
  “你要吃掉哪个器官？”，楚子粟看懂了李壹潮的眼神，对卫柠问。
  卫柠弯下腰盯住李壹潮的眼睛，近得两颗眼球表面的筋膜贴在了一起，李壹潮感到一阵干涩，眼球像是被舔过一样，她莫名有些慌张。
  孩子对于年长者的情绪通常是极为明锐的，这更是李壹潮的生存技能，得益于她的生长环境。
  卫柠在生气，她能感觉到。
  “都可以！你想吃掉哪里都可以！”，李壹潮喘着气大喊，她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卫柠眯起眼睛，“那就舌头好了，说谎欺瞒的人要受到惩罚。”
  楚子粟看向卫柠，肯定地说，“你在生气。”
  卫柠擦去手上的血渍，“当我意识到你们的计划时，已经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了，不是么？我还有脱身的余地吗？那根残留在我身体深处的叶刺正是你们的手笔。”
  卫柠的语气很平淡，不了解一切的人只会认为她在念一个无聊至极的故事，而且绝对不会联想到故事的主人公正是她自己。
  “你们打算在我反抗的时候，用这根刺控制我。”
  污染是不可控的，会像第一个副本里的“火把”一样逐渐污染，同化卫柠，而不是乖乖潜
  伏着，毫无异样。
  只有一个可能，它是人为的。
  谁做的呢？当然是李壹潮等人的同伴——独角精。
  那个缝隙空间是他们联手对卫柠做的局。
  楚子粟摸摸鼻子，“我们需要你，你足够强。”
  和卫柠一起在教学楼行动的那个晚上，她和元夕橙对卫柠的强悍和果断有目共睹。
  李壹潮补充，“还有被她信任的可能性。”
  两具透明的身体站在卫柠身边，她低头去看李壹潮，“果然是小孩子，你初中毕业了吗？”
  李壹潮闻言涨红脸，“你！你是不是在骂我！”
  卫柠眨眨眼，“我没有。”
  房间内凝滞的空气恍惚间消散了，楚子粟肩颈下意识放松下来，“小潮的身体也消失了，她应该没有怀疑，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收割开始了。
  卫柠点头，跟在楚子粟身后。
  李壹潮气不过，抬头看向卫柠，“你还吃得下吗？！撑不死你。”
  卫柠没有理会气得要跳脚的李某人，语气平淡，“你放心，不会妨碍计划的。”
  卫柠的话一落下，李壹潮反倒安静了下来，楚子粟没有听到声音回头去看，“怎么了？”
  李壹潮开口说，“你是因为我们为了争取自由，而舍弃你的自由在生气吗？”
  第64章
  “因为自由？”，卫柠回头看向李壹潮，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令人读不懂她的想法。
  被这样看着，李壹潮下意识后退一步，求生的直觉告诉她必须远离现在的卫柠，即便她没有杀意。
  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她只能听见卫柠的声音，“自由，最可笑，最无用的东西，我不需要。”
  “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牺牲一切都有意义。”
  卫柠是这样说的。
  李壹潮被还没有从那句话里回过神，恍惚抬头看向身边的楚子粟，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卫柠吃掉一个妖魔的器官说，“你看她这样的做派像不像……”
  李壹潮忍不住问，“像什么？”
  “像个反派。”，楚子粟一边说一边比划，“就是无限流小说里杀人不眨眼的终极大boss，特别掉san值的那种。”
  “在聊什么？”，卫柠走过来问。
  李壹潮抬眼看看角落里被剖开腰腹的尸体，再看看嘴角鲜血还没擦的卫柠，心中默默认同楚子粟，“没……没聊什么。”
  卫柠不打算追问，耳边的电子音播报个不停。
  【雪白马——李壹潮已死亡；剑角羊——程七伪已死亡；第十位生肖五彩鸡已死亡。】
  ……
  【黑风婆秦散已死亡；第十位妖魔三眼妖已死亡。】
  这一晚的收获还真不少呢，卫柠心想。
  嘴里的血腥味浓厚黏腻，舌头表面似乎长出了细小紧密的牙齿，一层撕开，底下还是无数的牙齿，好像她就是一个由牙齿堆叠而成的生物，不停地进食。
  “下一个妖魔是谁来着？”，楚子粟问。
  卫柠闻言对上楚子粟的眼睛，突然，卫柠轻声笑了，上前一步，不留给楚子粟移开眼神的余地，说出了那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答案，“红毛怪——茂星音。”
  “没有足够的耐心是做不成事的，你们……太着急了。”
  楚子粟闻言身体一僵，她不是不知道这个试探过于冒昧和拙劣了，可只有这样她才能得到一丝保障。
  确保卫柠会彻底杀死自己。
  两个阵营间的博弈关键在于卫柠，如果她彻底杀死自己，那么第十三位生肖就不会出现，生肖和妖魔阵营才能取得胜利。
  彻底杀死自己……
  卫柠迈开步子，她和楚子粟身体间的距离被缩短到极限，有一瞬间，楚子粟感到骨髓深处升起的颤栗，那是完全暴露在野兽狩猎范围内的惊恐，巨大的恐惧下，她做不出任何反应。
  哪怕是移开自己的眼睛。
  传到耳里的声音冰冷如同贴在脖颈上的刀刃，“怎样才算是彻底杀死呢？”
  卫柠微眯起眼睛，眼里的探究毫不掩饰，“你们这种形态是还活着？”
  毕竟被李壹潮控制后的秩序没有消失，应该还活着？
  楚子粟呼吸粗重，声音颤栗，“我……我不清楚，是在兰春呦死后，我们才发现还可以这样的形态而存在和活动的。”
  “于是，你们的计划诞生了。”，卫柠说。
  楚子粟无声点头，她还没从密不透风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只能遵循身体的本能做出机械的反应。
  只有这样，卫柠才能得到最诚实的回答，不参杂她们的一丝谎言和算计。
  毕竟，人在极致的恐惧下的反应最为真实和诚恳。
  “即便我们顺应命运死去，也会有新的十二生肖出现，他们的贪婪是不会停止的。”，李壹潮补充，“相信我们，会找到彻底死亡的办法。”
  卫柠没有看向李壹潮，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眼神穿透表皮和血肉落到那根扎根在身体深处的尖刺。
  她说，“嗯，相信你们。”
  “在找到这个办法后我们再见面吧，天快亮了。”
  楚子粟闻言看向窗外，灼人刺眼的阳光一层层砍断云片，“是啊，天要亮了，要去星海一中参加运动会了。”
  李壹潮看向卫柠，“你就这么期待去星海一中？”
  话音一落下，脖子似乎被一双手紧紧攥住了，仅存的氧气并不足以呼吸，迎着李壹潮和楚子粟两人紧张的视线，卫柠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说话的音调也没有什么起伏，“我饿了，想吃好吃的。”
  “……”
  “所以这就是你要回家的理由？”，楚子粟摁着额头看着紧闭的房门说。
  “器官的味道并不好。”，卫柠看向楚子粟，表情认真，认真得楚子粟微微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卫柠竟然会在这方面这么执着。
  看起来……是一个不会有在意的东西的家伙。
  叩叩叩——
  “谁啊？”，沉闷的女声从屋子里传出来，见到卫柠后顿住了，“星音？你一个人站在门外做什么？”
  狭小的缝隙里钻出女人的眼球，凸出的，猩红的，让卫柠想起星海一中里的蜘蛛，潜伏在卫柠的影子里，视线一刻不离。
  “饿了，要吃早餐。”
  “吃……吃吧，进来吧……”，女人说着，打开了门。
  坐在桌子前的男人一如前几日低头看报纸，直到听到声音，才转动浑浊苍老的眼球，钉在卫柠身上，“吃完我送你上学，今天可是运动会，要好好表现。”
  “嗯。”
  男人不满意卫柠的回应，猛地抬起头，见卫柠一直看着厨房更是气得身体开始颤抖，鼻孔不断放大，吐出的气体腥臭浑浊。
  毒虫牙齿间残留的血肉发酵腐烂的味道。
  卫柠的眼睛朝向女人在厨房的背影，视线却落不到实处上，她在思考，这是她唯一在成为两方博弈的旗子后的喘息的时间。
  男人不仅在监视，更是在威胁，警告卫柠最好乖乖参与今天的运动会。
  新的任务和危机即将到来。
  而卫柠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还没解出谜底，飞快运转的大脑正在疯狂在每个细致的，不曾被留意的角落里寻找那块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