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挥手，示意卫柠等人跟上，贴在付酒所在的第一小队身后接近地面那处豁口。
  在残缺的视野中，卫柠看到了一抹黄色，深深嵌入地中。
  “付酒，先试探一下。”
  顾上影的声音在付酒的音轨头盔中响起，她答道，“是，指挥官。”
  子弹从热度还未降去的枪口中射出，精准击中裸露出地表的怪物。它显然是感觉到疼痛了，在地面剧烈的震动之后，愤怒地站起身。
  “快速后退！”
  “远离它！”
  即便长山队员们后撤的速度再快，依旧赶不上巨大的阴影笼罩他们的速度。
  所有人同步地抬起头向上看去。
  然后，又同时地齐齐顿住，没有人打破这默契的死寂。
  斐青柃的脖颈已经酸疼，可她依旧不舍得低下头，甚至瞳孔也不舍得从最顶端下移，“我的天呐！这简直是神迹！”
  “丑得完全出奇啊！我去！造物主把它造出来后自己没恶心吐吗？”
  柳张雷咽下嘴里的酸气，在一旁默默点头，他可不想吐在头盔里。气味倒是可以被过滤出去，秽物还不是得留在自己身上。
  怪物的真容完全暴露出来了，给在场的所有人带来极大的震撼。
  特别是天空之上的狙击手们。
  作拥最佳观众席的滋味，谁有谁知道。
  祁茗春咽下口水，试探着开口，“顾指挥官，要射击吗？”
  身经百战的顾指挥官显然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不用，地面小队负责攻击。”
  顾指挥官好厉害呀，看到这种丑的人受不了的怪物都能面不改色，祁茗春即崇拜又羡慕。
  她希望自己将来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安静等待射击时机的祁茗春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身后的顾上影闭眼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
  地面上的卫柠睁开眼，转头看向斐青柃，等待她的指示。
  瞳仁亮得出奇，如果此时她的斐队长回过头，定会被吓一跳。
  第33章
  臃肿而又纤细，矮小而又巨大，各种矛盾相背的词语放在它的身上都不会让人惊奇。
  暴力地戳中某些人群的癖好。
  斐青柃刚接受到顾上影的指令，回头一看，见到卫柠眼中的光亮停顿了一下，卫柠不会正是那些人群中的一员吧？
  卫柠歪头，疑惑的信息传递得很轻松。
  “你掩护我上前，柳张雷扫雷。”
  脚下下意识迈开，卫柠贴在斐青柃后，耳边是其他小队间的喊叫声，她心中一动，尝试出声，音轨头盔果然出问题了。
  听到卫柠模糊的声音，斐青柃贴心解释，“磁场被这怪物扰乱了，不用担心，继续行动。”
  她话音刚落下，沉闷的声音轰然炸响。
  灼热的空气一瞬间扭曲。
  抬眼看去，怪物的头部似乎在重新生长，卫柠眨眨眼，在气浪消散之后确认这不是错觉。
  高空上的顾上影眉头微皱，照这个速度，在弹药耗尽之前杀死这个怪物根本是天方夜谭。
  她手势一变，在祁春茗惊惧的眼神中缓缓开口，“放鸟。”
  祁春茗颤抖着唇瓣，眼神不敢对上回看过来的顾上影，“顾指挥官，地面上的人……”
  顾上影眼神从她的身上轻轻收回，祁春茗肩上的压力一瞬间卸下，穿进她耳朵里的声音冷淡无质，“不要质疑长官的指令，你没有这个资格。”
  “是的，长官。”
  鸟哮声回荡这一方空间。
  怪物似有所感，抬头锁定飞舞在半空中的蝇虫，触手猛地朝顾上影所在的机舱追去。
  硕大的肉瘤在祁春茗的眼里无限放大，她屏住呼吸，扳机被她扣动，子弹精准地射入躁动的肉瘤中。
  像是装满水的气球被戳破一般，其中的粘液瞬间如倾盆大雨般铺头盖脸袭向卫柠等人。紧接着的，是终于落地的“猛禽”。
  联邦特制新型气弹强势削去怪物一半的身躯。
  早已躲好的长山队员们眼中兴奋难以掩饰，卫柠的瞳仁一样的微微颤抖。
  斐青柃笑着和身旁的付酒击拳，“你和小影子就是有默契。”
  付酒眼睛没从怪物身上落下过，收回拳头，“你也不赖，还是老样子，没个正形，终有一天有你哭的。”
  斐青柃咂咂嘴，“那我就等着，等不着，你知道的。”
  付酒没回话了。
  她的呼吸忽然急促，身体先一步行动，枪口进一步对准了在原地抽搐的怪物。
  茶色的瞳仁倒映出怪物臃肿的表层肌肤，像剥开香蕉皮一般，有什么从里面冒了出来，在彻底显露之前，一道想不到的身影闯入付酒眼中。
  她不可置信地大喊道，“回来！”
  不可遏制的愤怒之下，付酒猛地抓住斐青柃的衣领，颤抖的指尖割破了裸露出衣襟的皮肤，“这就是你的队员？！什么狗屁？！”
  “马上给我滚回预备役！”
  “不，离开军部！”
  愤怒的声音穿进其余人的耳里，“现在，全体长山队员一起上！”
  缓慢剥离累赘的外壳的怪物不耐烦了，在让人心跳失衡的尖啸声中，赏给在场的所有人一块糜烂的碎肉。
  奔跑中的队员被迫倒地接住赏赐。
  “哈。哈。哈。”
  躲闪过一块碎肉的斐青柃眯起眼睛看向被围困的怪物，她刚才似乎听到了怪物的声音？
  从前的怪物并没有这一类人的举动。
  果然如王遂晋所说。
  那么，他们，不，整个联邦等待的饲主会什么时候出现呢？
  斐青柃感觉到自己有些着急且兴奋了。
  一如发出笑声的怪物。
  陷入思考中的斐青柃被惊呼声惊得回过神，抬头一看，不由自主张开嘴巴，“哇哦，可以呀……我也要！”
  她奋力一跃，踏着飞在半空中的肉块一点一点追上付酒，同样抬起枪口，三道弹轨重合到一起，射中被肉囊包住下半身的怪物。
  它停下了剥离的动作。
  付酒肩颈一移，躲过斐青柃的拍肩，眼神冷沉地继续朝怪物射击，她身前的卫柠同样如此。子弹的声音没有停过哪怕零点一秒，两人似乎在进行一场比赛。
  和常规的射击比赛不同的是，选手在不断靠近靶子。
  付酒离卫柠只有一个肩膀的距离了，她沉声道，“卫柠，你给我滚回队伍里去。”
  回应她的是一个劲瘦的背影，毫不留恋，
  被甩在身后的付酒情绪还没来得及变化，耳边响起噪声，模糊但已经足够，“不用追她。”
  磁场恢复了，付酒的音轨头盔传来顾上影的声音。
  “你对标的队员是卫柠吧，随时准备射杀，她被污染了。”
  顾上影的这一句话是对祁春茗说的，受到指示的她瞬间将枪口对准正在快速移动的卫柠，时间被放慢，在其中，祁春茗会找到瞄准卫柠心脏的一秒。
  长山分队里的狙击手的枪口并不永远背向他们的队员。
  很多狙击手的第一个成功射杀的往往就是队员，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是所有狙击手必须学会的第一课。
  怪物的躯壳被完全剥开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原来那副丑得宛如神迹的样子，是个正常的。
  外形和他们一样，找不到一丝不是人类的特征。
  如果忽视此时一半
  身体钻进它嘴巴里的卫柠的话。
  喂，怎么忽视的了啊？！
  柳张雷抖着手指，对身旁的斐青柃道，“宋队，这……这是什么怪物？”
  斐青柃摸着下巴，“确实是怪物啊，竟然把自己塞进一张感觉没刷过牙的嘴巴里。小卫柠没有洁癖了？”
  她身边的付酒没好气地添上一句，“可不是怪物一样的新人么？像当年的你一样，脑子缺根筋。”
  “照卫柠目前的表现来看，她比我多缺一根，她缺两根筋。忽然有点想吃青龙集团新推出的零食——两根筋，小酒，你要吗？帮你订一箱？”
  “不吃，没钱。”
  “哦，我不请。”
  “去死。”
  “……”
  一旁的柳张雷看看其他正在不断朝怪物和卫柠射击的队员，再看看聊得正欢的两人，嘴角抽搐，付队长，你刚刚的职业操守和气场去哪了？
  不同于稍微放松的柳张雷，同样身为新人的祁春茗情绪紧绷得似乎自己才是那发即将射出的子弹。
  卫柠被污染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血液从卫柠的脖子上流下，随着她动作的头部和身体滴在衣襟上，那是心脏的正上方。
  子弹无数次射入卫柠的身体，有腰腹，有腿弓，就是没有心脏，是刻意避开的结果。
  可这并没有让卫柠清醒，她甚至开始把手臂同下半身一起强行塞入这人形怪物的嘴巴里，带着要和它成为一体的气势。
  不，是顶替，是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