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会心一笑,但嘴上不饶人,“一副傻样。”
李纪昂默默地把车内的音量声调到了最小,顺手开了除雾。
何景铭看着窗外,“没几天就过年了。今年人终于算是齐了,还好你回来了哥,这年啊肯定过得特别热闹。”
“几个老人年纪都挺大了,以后每年只要工作不忙,我都想带着我妈回来看看他们。”李纪昂说。
“挺好,外公他们可挂念你了。”何景铭笑,“他上次还说啊,你要是带个嫂子回来跟我们一块儿过年了就更好了。”
李纪昂打了转向灯,超车迅速地变了条道。
“结果姨妈说,这些年你竟然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车速渐渐放慢,李纪昂偏头问:“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了。”
“这不前些日子,姨妈一直跟我妈念叨,说你如今事业有成,她就操心你的终身大事了,让我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给你介绍介绍。”
李纪昂神情平淡,“我妈就是太闲了,硬给自己找些操心事。”
“那你不想知道我妈都说要介绍谁吗?”何景铭说。
“不太关心。”
何景铭置若罔闻,头往后一摆,“喏,胡南韶。”
李纪昂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他。
何景铭眼神一顿,绷紧了嘴角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侧头又喊了声,“哥。”
“怎么?”
“我跟胡南韶认识这么多年了,她这人什么脾气秉性我一清二楚的,你说我能情愿看着她摇身一变成我嫂子了?”
李纪昂莫名其妙地。
意识到有些不对,何景铭补道,“你也知道我俩从小就不对付,我看胡南韶也就没顺眼过,我这人肯定是不情愿让她骑到我头上的。所以如果你俩要真有点什么...那我指不定得从中作梗。”
李纪昂单手打了圈方向盘,“你想什么呢。”
"我开玩笑的,哥。"
“南韶她还小,你也让我妈她们别乱点鸳鸯谱了。”李纪昂语重心长地说。
“是么。”何景铭往车后座看了眼。
车子途径陡路,摇摇晃晃的,胡南韶睡着的时候没有了平日里端庄的疏离感,她呼吸均匀平缓,轻柔而恬静。她应该是很累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在他们谈论的时候,她就这么安静地睡着。不过这样也好,他也不会想让她知道他跟他哥的这番谈话。
车开过一段减速带,颠簸了几下,胡南韶的头猝不及防地磕到了车窗框边,发出了声沉闷的重音。
李纪昂听到动静,撩起眼皮看了眼。
后视镜里他看胡南韶的眼神明晃晃的,眉眼间本有些堆积的乏意,但在看到她略微尴尬的表情后似乎淡了些。
李纪昂微微偏头问:“磕到了?”
“嗯,不过没事儿。”胡南韶说。
何景铭吊儿郎当地说:“她头铁着呢哥。”
李纪昂睨了何景铭一眼,“瞎说什么。”
何景铭半眯着眼,“磕几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我不损她几句,她还不习惯呢,你说是吧胡南韶。”
胡南韶“唔”了声以示回应。
打小她和何景铭确实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时不时会对她言语讥讽,阴阳怪气几句,她也习惯性地全当充耳未闻。明知她的反应跟一泼冷水浇到身上没什么区别,但何景铭对这种逞口头之快的事,总是“乐此不疲。”
胡南韶捏了捏发麻的肩颈,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渐渐熟悉了,拐过这个弯就是她家,但雪下大了车轮胎容易打滑,她就提前在这跟李纪昂道了别,“我在这下就行。”
李纪昂:“还有段距离。”
“就这就行。”
“我送你到家门口。”
胡南韶便也不再坚持。
下车后,她在寒风中强撑着眼睛,“谢谢哥哥送我回来。雪下大了,你们路上小心。”
李纪昂点头回应。
何景铭没好气的说,“不会跟我告别吗,我没送你回来?”
回应他的只有胡南韶利落关的车门,紧接着她头也不回地一路小跑直到家门口。
何景铭在车里抱怨,“没礼貌,回头见着她非得好好怼怼她。”
李纪昂重新点火,他看着前路的皑皑白雪颇有些无奈地劝诫道,“景铭。”
“怎么了,哥。”
“南韶是个女孩子,哪个女生会喜欢你这么怼人的?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就别这样对人家,会把人赶跑的。”
“我喜欢她?”何景铭故作不可思议,“瞎说什么呢哥,她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是么。”李纪昂只说,“那你别后悔。”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跟你说,少做后悔的事儿。”
*
凌晨5:44分,胡南韶莫名其妙地就醒了。窗外透进来乌青的光,房间里开着盏小台灯。
她习惯性地在床上找着手机。
点开微信,发现多了条好友申请。
网名只有一个字—峸。
头像是一片雪地里有条笔直向上的柏油公路,胡南韶放大看才发现还有条黑色的猎犬的背影,它正孤零零地在公路上奔跑。
她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坐到窗户前的摇椅上。
想起她上次坐在这里,看着对面那扇窗还是在去年三月。初春,白色的百叶窗的把马路对面郁郁葱葱的树分成了很多个小格子,她想如果她拍电影,她就会用这棵树转场,树叶变得枯黄、树木干枯,然后转眼就到了冬天。
而如今就已是她最喜欢的冬天。
早晨天还没亮全,窗外雾蒙蒙的,李纪昂是昨晚1点多加的她的微信,只是那时她已经洗漱睡下了。
第9章
“还是在家待着舒服吧,没人催你起床。”母亲站在大门口边挥着笤帚扫雪边说。
白花花的雪往路两旁一铲,中间清出来一条还算宽敞的道,只是路面看着黑乎乎的,上头还有不少积水。
胡南韶弯着腰整个人累得就差杵在铲子上,说话间口冒白气,“起床就算了,一早还得铲雪,太累了。”
“大过年的,哪能一大早就说什么累累累的。都是你平时总走到哪儿躺到哪儿的,现在稍微活动会儿就觉得累了。”
“还不是因为昨晚连夜坐车回乡下,根本没休息好。”
“今年特殊,难得大家伙儿人都回来了,我们肯定也得回来,在镇里头过年冷清清的,还得是在乡下有年味。”
胡南韶深吸了一口,“是么?在哪过年好像都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春节她并没有往年的那股子期盼劲,反而莫名有些焦躁。好在冷空气中弥漫的炊烟的味道,让她的心安定了不少—这是外婆在烧火做饭,可以回家了。
外婆家是栋自建房,二楼的那扇铁框玻璃窗已经有些年头了,密封玻璃的胶泥干涸溢出导致它摇摇欲坠的,风又大,被风一吹窗就破开了,边框不断撞着墙壁。
胡南韶站在客厅,冷空气倏忽一下钻进鼻子里,她迅速放下了手里的热水壶。
“南南。”外婆连声叫道,“快去把窗户关了,这会儿楼下亲戚都在呢,要是砸到人了可怎么整啊。”
胡南韶:“噢,好。”
当她双手触及窗框时,第一感觉是冰冷刺骨,甚至闻到了铁锈的味道。
外婆走过来,站在她旁边,“改天得找人把它拆了重装。”
“外婆,别改天了就下午吧,这几天风大。”
“过着年呢,谁家好人会来修窗户。”
胡南韶说:“也是。”
她低头望着楼下的坝子地,那儿站了很多人,插着兜磕着瓜子在聊天,声音叽叽喳喳的,不少人都穿上了红袄子,看着倒很是喜庆。
外婆突然惊奇道:“呦,景铭他们也来了啊,真巧了,他爸刚好就会装窗子。”
外婆嘴里念着何景铭,但她本能地一眼就看到了李纪昂。
窗框上浮着细微的金属碎屑,胡南韶用力握紧,扎的她手心有微微的痛感,她才确认这一刻是真实的。
何景铭和李纪昂个头都高,站在人群里有些鹤立鸡群,邻里相亲十分热情地对着他俩问东问西,只是这些人认识他们,但他俩不知道谁是谁,只得客客气气地应答。
“这是纪昂啊?”之前的邻居大姐吐了口瓜子皮接着说,“你得有多少年没回来过了,好像也没几年啊,怎么变得我都完全认不出了...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啊?”
...
胡南韶没听完,外婆就把窗户阖上了。
“吹着风不冷?你也下楼和他们聊聊天去。”外婆说。
胡南韶摇头,“算了,也快到饭点了,我在这待着就好,还能帮帮忙。”
逢年过节,厨房总是最忙的地方。做好饭后,几张圆木桌一展,人往那扎堆一坐,几道冒着热气的荤菜一上桌就有过节那味了。
胡南韶洗完手,刚掀开帘布就碰到一个高大的身形正巧也上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