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旁边坐着的龙平也哆嗦两下。
她蹙眉:“跟谁拍桌子?萧坤你不会好好说话?”
“宣艺,我看不起你,我真的看不起你,你的脑子已经彻底坏掉。你这个……”萧坤似乎努力咽下什么脏话,但控制不住,“你这个臭放羊的女人!”
宣艺一愣,这是什么揉杂的骂人新词。
“我错了。”萧坤低声说,“像你这种女人,既不适合当人的女朋友,也不适合当妻子。”
宣艺眼中闪着怒火,她冷静地说:“我是哪种女人啊,我可从来没有假装过自己的真实状况,也没装过贞操烈女。和你交往前,我就有各种下流无耻的生活。你说不在乎啊。”
“我说的是这个吗?”萧坤看着她,“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把我们的婚姻看成玩笑。
萧坤的血液在耳朵里响得特别厉害,以至于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语气特别轻。
他猛地转头,看着窗外,外面的湖泊依旧在阳光照射下发着银色、温暖、闪亮的光,像一面镜子。
他却想伸出一拳,把这湖水的美丽假象打碎。
现在想起来,萧坤觉得宣艺真的是一个大骗子。她给了他一个严重且美丽的错觉,他以为宣艺也在坚定地爱他,就像他爱她一样爱着他。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怀抱着对未来的美好希望,走向婚姻的。
“还记得,当初我对你求婚的那一天?那天晚上约会,你罕见地没有迟到,你说也有话对我说。我们一起走到街心公园,我太紧张了,走到秋千处就忍不住跪下向你求婚。你也答应了。”萧坤惨然地说,“我当初像个傻子一样高兴,高兴到这么多年一直忘记问你。你当天晚上想对我说的话究竟是什么。”
“直到两年前,我才终于知道,你那天晚上其实打算对我提分手。”
宣艺的脸色也慢慢白了。
“谁告诉你的?”她慌里慌张地说,“是陆莓?我跟她说不要讲出去的。”
“你承认了。”萧坤一字一顿地说。
宣艺承认了,他却感觉到被某种确定的痛苦击倒,心跳加快,手心发热,“你真是个自私自我,毫无责任感,喜欢劈腿的人,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爱——”
“等一下,等一下……”宣艺试图打断他。
某种憋了很久的感情如同宣泄般地涌出来,就像喝醉酒后的人非要一吐而快。
“明明要和我分手,但我求婚的时候,为什么答应我了?既然答应和我结婚,就要好好过日子,为什么要和其他男人上床。上床……你上床也就算了,我接受你是一个水性杨花的烂人,只能过糜烂淫.荡的生活。但你现在为什么要离婚?”
“等一下,等一下,”宣艺急了,她上去把萧坤的嘴捂住,“等会再说咱俩的事,那个死胖子怎么跑了?”
趁着离婚夫妻吵架,高中生默默地后撤。
如今,椅子空空,防盗门也开了。
他俩对视一眼,连忙追出去,而也就这时候,警笛声响起。
警察终于来了。
第七章
萧坤跟警察们重复刚才发生的一切,宣艺独自站在户外的花园。
来的时候,她只是打量了一下外观,也没更具体地观察附近环境。一定要说的话,烂尾别墅群挺高档的,毕竟,破产前的开发商重金请的一个知名设计师来规划景观。
独栋别墅间的距离很适宜,而不像上海城郊那种联排别墅,密密麻麻的院子紧挨着院子。
院子角落里种着薄荷。
或者说,一株薄荷正不受控制地在整个院子里疯长。
宣艺俯身掐了一叶鲜嫩欲滴的薄荷,她手腕上的金手镯垂下来。
刚结婚时,她和萧坤的财务属于管各管,家里的大开销,比如房租、水电由宣艺交。
宣艺坚持这么做。
她认为,自己掏房租,至少吵架的时候,没人总是会指着她鼻子说“滚,这是我的家,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宣艺有段时间没工作,手头极其窘迫,她卖掉大学时期的几个奢侈品包把房租凑够。
萧坤听完她的经历,他说那我负责储蓄吧。
“储蓄”的方式别开生面。不是投资债券基金股票,亦或是定期存款。
萧坤每个月发工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勤勤恳恳地一起和领退休金的老人去工行和招行排队在银行柜台购买实体的金条。最初只买得起5g,5g的黄金一个指节的大小,薄得像薄荷糖片,随后,他又渐渐地买起10g的20g的金条。
家里有个不用的行李箱,里面塞着透明塑封的银行小金条。
萧坤说如果你手头缺钱,就从里面拿一根金条卖掉,这里的金条全是我给你赚的。宣艺则她一直讨厌黄金,储蓄就是家庭储蓄,什么叫“我给你赚的”,她平生最讨厌男人口口声声说“我是为了你做什么事”。
……不过,搬家的时候,宣艺把装满小金条的包全拎走。
如今,有一部分黄金成为她手腕上的镯子,而金价比萧坤买的时候翻了三倍,宣艺觉得世事真的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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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警察重新从屋子里走出来,他们去湖边寻找那条近道,看能不能找到失踪高中生。
萧坤说需要帮忙一起找吗。他对这里听书
宣艺在旁边凉凉地说:“我还有话要问你。”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他们肯定嗅到什么麻烦的味道,很快,警车又消失在弯路的尽头。
阳光依旧明亮温暖,但逐渐西移,照着他们的影子长长的,四周只有不绝虫鸣,萧坤的眼镜反着光,他没说话。
宣艺抱着胳膊看萧坤,随后,她走上前一步,他依旧站在原地没动,但好像身体很僵硬。
他们都有一种大吵完后偃旗息鼓的尴尬,彼此躲避视线,谁也不想先开口似的。
宣艺打破僵局,她说:“我们先回别墅。”
萧坤说:“有什么就站在院子里说。”
“如果想听我解释,就进来。”宣艺简短地说完,自顾自地准备进屋。
萧坤不置可否。
平生第一次,萧坤看着宣艺的俏丽背影,却不想跟上她。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刚才的破防。就好像心底积攒的一部分情感被释放后,此刻只有一种糟糕的平静和……无所谓。
萧坤恢复了平常的语调:
“让我听你解释也可以。但你能保证,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你能毫不保留地说出真相,不会扭曲任何对你不利的事实?”
“大哥,你在审犯人?”宣艺的半只脚已经跨进门内,她转过身,“我承认,你向我求婚的那天晚上,我确实想和你提分手。”
萧坤沉默了一会。
“……那你完全可以在之后的婚礼上逃跑,或者,拒绝和我领证。”
非常可笑地,萧坤发现他居然在替宣艺想离开自己的方式,他说,“这就是你的做事方式。当初要我做你的男朋友,你也仅仅是闲得无聊,想玩玩而已。你对我,既没有爱也没有喜欢。”
宣艺冷静地承认:“是的。我当时只是个愚蠢轻浮的女大学生。我交了很多男朋友,我觉得他们很蠢。但你……有点不一样。至少,你是我交过男朋友里唯一一个没有千方百计想和我赶紧上床的。我们出去看电影,明明交往三个月,你连碰都不敢碰我的手一下。萧坤,我真的觉得你是个好人,你是个老实人。但是呢,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当初对你提分手,就是因为咱俩的恋爱关系对我来说,有点过于沉重了。”
萧坤内心悲哀地重复了一句这个词语。“沉重”。
“我只想问你,当初为什么答应我的结婚?”
宣艺看着他。“不知道。”她苦笑一下,就走进了房屋的阴影里。
萧坤情不自禁地跟着她走回去。
等他停住脚步,宣艺已经站在能看到湖泊的落地窗旁边,侧影可以用优美来形容。她那双晶莹瞳仁看着他的样子,就好像从身到心都归他一个人所有。
萧坤从来不问宣艺的过去,因为他不在乎,也能理解别的男人为什么喜欢她迷恋她。而不管别人如何,宣艺嫁给他后就只属于自己。
为了这个美好的幻觉,他宁愿反复地催眠自己——虽然有时候,萧坤觉得内心有两种冲动,一种是狠狠地插入她的身体,让她彻底破碎,另一种则是让她永远信赖和调侃自己,给她自由。
宣艺默默地看了他一会。
她说:“我和陆鹰睡过。”
萧坤感觉到痛苦重新像冰冷的海浪一样袭来,把自己卷走,但是,他没有力气做出反击。
他平静地听着。
“我和陆鹰、和他妹妹陆莓是青梅竹马。”她说,“我说的睡,就是纯睡。当然,我不是说自己没睡过其他男人,但和你恋爱和婚姻期间,我只有你。”
萧坤沉默了好一会,他说:“不要撒谎。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你,但最恨你撒谎。我亲眼看到了你和陆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