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鸾 第23节
  她对沈景湛而言有什么帮衬?用处?
  她不免想到这些年庞氏对她生不出孩子的贬损,家中亲眷对她的忽视和奚落,心绪又低了下来。
  “人活在世总有益用,娘子是聪慧的人,为何一定要因旁人眼神而困顿自己,岂非自寻烦恼吗?”
  祝吟鸾听到这句话,不禁抬眼看向男人。
  他声音温和,神色在烛火笼罩下竟也显得温柔,除此之外,她还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想不起来。
  “大用小用,何以区分大小?在我看来,既有用处便是好的。”
  “譬如那包龙涎香,娘子总耿耿于怀,可说破天的贵重,也只是一味香料药材而已,能治病救人便好,否则白白放着也是浪费。”
  这番话,男人说第二次了。
  他淡笑,“人命关天,岂能用银钱衡量?”
  “我讲这些并非说教娘子,只是觉得娘子心绪不高,便想尝试开解一二,若有冒犯,还请娘子不要见怪。”
  “怎么会。”祝吟鸾道,“世子爷是个好人。”
  沈景湛看着她低垂的脸,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轻笑了一声,“…嗯。”
  听到男人闷笑,祝吟鸾不由自主也跟着嗯了一声,她攥紧手指,“……”
  这时候明芽也跟着沈景湛的随从回来了,显然是那随从说了什么,明芽见到沈景湛并没有露出意外。
  两人再没说什么,只是临分开之时,沈景湛给她送了一小盒糕点,说是从宫里带的,家里小妹不喜欢,丢了又是可惜,若是她不嫌弃可以尝尝。
  他适才说了那么一番话,祝吟鸾不好拂却,否则不就是驳了他的意思吗,便道一声谢接了过去。
  这回去的路上,她往后看了一眼。
  祝吟鸾只以为沈景湛派了人跟着护送,却不知道,是男人亲自相护。
  他在不远的暗处,幽深的眸子牢牢锁定马车,那视线透着绝不许她脱离他掌控的晦暗。
  第21章
  深夜的卫家一片寂静,庞氏早就歇息了,也没见她身边的人过来守着,祝吟鸾微微放松了些许。
  守门的小厮抱着臂膀在石墩旁边打盹,见到祝吟鸾来吓得连忙开门,见人冷得哆嗦,祝吟鸾叫人送了棉被去。
  又嘱咐明芽,催着库房早点给丫鬟小厮们备办冬袄,否则节气过了关口,涌入京城,那可真是措不及防了,免得冻坏了大家。
  回了院子,匆匆梳洗之后躺下,祝吟鸾只觉得浑身脱力一般,虽然疲累,却诡异的松乏了。
  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回想起适才遇到沈景湛,他跟她说的那番话。
  何必因旁人的眼神而困顿自己,岂非自寻烦恼。
  是啊,他说得对。
  除此之外,她还不可避免想到男人在烛火笼罩之下显得熟悉的温柔侧脸。
  这股熟悉……其实说起来,在前几次遇到沈景湛之时,她都有这样的感受。
  只是……只是什么呢?
  她见过沈景湛吗?似乎没有。
  祝吟鸾思来想去,渐渐入了梦。
  这一次,她又开始做梦了,梦境和之前的差不多。
  只是隔了几日,卷土重来,她觉得恍惚,梦里的片段跟她之前梦到的都差不离,梦里的她在跟一个瞧不清样貌的男人说话,那药还未散尽效力,她睡得实在昏沉,听不清说什么了。
  再后来,画面一转,又变成了一个无比旖丽的梦境。
  起先是她浑身燥热,旁边的男人安抚着她,可见她低低哭泣,他将她整个人拢到怀里,原本只是替她擦眼泪而已。
  祝吟鸾都不知道是从何处开始,原先给她擦拭眼泪的指腹竟变成了他的薄唇。
  他没有再替她擦拭,而是替她轻吻而去。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再然后就是之前梦到的锦被翻浪的过程。
  她被他攥着细腰,挪来挪去。
  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祝吟鸾仿佛身临其境。
  就连男人捏着她腰身,彻底释于她之内的那一瞬,她整个人都被他的灼热给淹没了。
  也是因为此,她整个人醒了过来。
  祝吟鸾喘着气,发现天色幽暗。
  今日守夜的人是姣惠,听到祝吟鸾的声音,立马就走进来了。
  “小姐,您还好吗?”她问的是祝吟鸾吃了那药的反应。
  “还好……”匍一开口,沙哑得要命。
  姣惠连忙去给她端了一碗热茶来,扶着祝吟鸾起来喝。
  “小姐,那药烈性恐怕伤了您的身子,您若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拿了一个瓷瓶放到她的手边。
  祝吟鸾问是什么?
  她说是吃了能让人变得病怏怏的药,但不会伤了身子。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药?”祝吟鸾疑问。
  “奴婢先前不知道小姐要这样的药。”她解释说走街串巷之时,为了混口饭吃,总得弄一些歪门邪道,这是那时候弄的,虽然放得久了,但还是有效用。
  祝吟鸾没犹豫太久,接了她的瓷瓶。
  她躺下之后实在是睡不着,便隔着幔帐问姣惠,先前走街串巷的时候,知不知道沈景湛?准确来说,是沈景湛之前的事情。
  幔帐遮住了,祝吟鸾没看见姣惠听她提起沈景湛之时,骤然变化又很快压下去的神色。
  “奴婢听到的也只是一些人尽皆知的传闻。”
  “便说是沈世子才高八斗,人中龙凤,其余再也没有了。”
  “先前的事情一点风声都没有吗?”祝吟鸾不死心。
  姣惠摇头,“奴婢的确不知道。”
  祝吟鸾叹出一口气,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沈景湛的事情,旁人怎么会轻易知晓?
  “歇吧。”她没有再问,姣惠也从心里松了一口气。
  “……”
  卫家暂得太平,沈家此刻却灯火通明。
  沈老太太夜里起风以后便醒了,问起沈景湛的下落,得知他方才回来。
  沈老太太问下人他去了何处,下人说不知道,又问了沈景湛从何处回来,下人也还是说不知道。
  这哪里是不知道,分明是不敢说。
  于是,沈老太太哼笑一声叫人去把沈景湛给喊过来。
  他原先还不来,说是天色晚了,没什么要紧事不打扰老太太休息。
  老太太岂不知道他的性子,叫人放话,若是他不去,她便要亲自过来了。
  沈景湛倒也不是不能够直接离开,可老太太折腾,若是不顺她心意,明日只怕还有得闹。
  男人姗姗来迟,沈老太太看着他到了跟前恭敬请安。
  也没叫他坐下,好一会才问,“这么晚了,打哪来?”
  沈景湛轻笑,答非所问,“祖母身子可好些了?”
  “呵呵……”沈老太太摆架子冷笑,“我这身子好不好,你不是最清楚吗?”
  “祖母说的哪里话,孙儿不明白。”沈景湛的俊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
  沈老太太看他风轻云淡的样子就恨铁不成钢。
  外人看着沈家千好万好,尤其是她这个嫡长孙子,位列京城公子序首,比已故老侯爷,现如今的侯爷都要出色。
  可谁知道沈景湛也是个不省心的,这都过了多久了,还不娶妻生子,每日不着侯府,早早就搬了出去,要想见他一面,还十分不容易,有时派人去找他,还找不到。
  “真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沈老太太又问。
  “孙儿自然是真的不明白。”
  他装糊涂,沈老太太也不跟他绕弯子,“你若是早点头娶妻生子,我这病也就好了。”
  沈景湛不说话,沈老太太又哼道,“你何时娶妻生子,到底要给个准话,总不能这样一直拖着吧?”
  更气人的是,他又不阻止家里人为他相看,待选定了人又不露面,一来二去,沈老太太都没脸再翻京城贵女的名册请媒人去说,就怕别人编排沈家抬高架子戏弄人。
  原以为这次沈景湛要将沉默进行到底,不料他罕见给了准话,“最迟来年春末。”
  沈老太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跟身边伺候的仆妇对视一眼,再看向他,眯眼询问,“果真?”
  “孙儿何时欺瞒过祖母?”
  “保不准的事情!”沈景湛虽然给了准话,沈老太太也担心他在糊弄人,万一是缓兵之计呢?
  “孙儿既然已经说了,自然不会欺瞒祖母。”
  “等等——”沈老太太察觉到不对,她重复着问,“来年春……”距离眼下也不过三四个月了。
  时日一晃而过,尤其是将近年关。
  他这么爽快给了话,莫不是……“你瞧上了哪家的姑娘?”
  既然已经说了,那想必是瞧上了,沈老太太笃定。
  沈景湛没说话,既不开口也就是不否认了。
  “是哪家的姑娘?”沈老太太来了精神,连忙叫他坐下追问。
  大有不把人。诈出来,就不善罢甘休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