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叙平生[带球跑] 第62节
  章芝纭坐起来,抹抹泪,哽咽:“其实他俩离了也好。”
  赵天成点头:“那是,静烟性子软,这些年没少受委屈。”
  章芝纭连声叹气:“她啊,受再多委屈,嘴上都说‘叙平对我挺好的’,好个屁!真要对她好,她能闹着要离婚?她什么样儿我又不是不知道。”
  赵天成沉思片刻,说道:“叙平心里肯定是有她的,只是不愿表达,毕竟——”
  章芝纭转脸看向他,冷冷打断:“他可别拿伊伊说事儿!一码归一码,这么大个人了,这个道理都不懂?我看他就是好面儿,不好意思挽留,回回闹别扭,总是静烟服软,静烟提离婚,我猜他那狗嘴肯定吐不出什么象牙,净说些戳人心窝子的话,也不知道好好哄人家一下!”
  沉默许久,赵天成叹气:“离都离了,说这些也没用。”
  章芝纭将手机塞给他:“给你儿子打电话,让他今天来一趟。”
  赵天成手机往枕边一放:“你打吧,我听见他声儿就烦。”
  章芝纭也烦儿子得紧,皱着眉连连叹气,好一会儿才打过去。
  “今天回来一趟。”那边刚接通,章芝纭没好气说道。
  “来不了,忙。”
  听见儿子嗓音沙哑,章芝纭心里不好受,问:“感冒了?”
  赵叙平:“没。”
  章芝纭:“熬夜了?”
  赵叙平:“确实没睡好。”
  章芝纭:“忙不忙今天都得来,我和你爸有事儿问你。”
  说完,她立马挂断,愁眉不展看向赵天成。
  见妻子眼里又含着泪,赵天成双臂将她圈住,静静抱了她许久。
  怕赵叙平不回来,章芝纭每隔三小时打电话催一遍,催得那边火冒三丈,发火归发火,赵叙平耐不住母亲这样磨,到底还是回来了。
  回来自然是挨训,父母轮番审问,问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把周静烟逼成这样。
  起先他什么也不说,冷着脸低头,置身事外,仿佛一切与自已无关。
  章芝纭骂着骂着就哭了:“当初让你离你不离,七年来,我跟你爸早把人家当成亲女儿,现在又要离,你俩这关系,我就是想劝都不知道该劝!劝人家凑合过,倒真是在害人家!”
  赵叙平听完一肚子气,忍不住还嘴:“离婚从来都是周静烟在提,我可从没提过。”
  赵天成冷哼:“那孩子我们还不了解?知冷知热知好歹,你甭在这装好人,你要是疼她,她还能吵着要走?”
  赵叙平侧头看向父亲,指着自已轻声冷笑:“我不疼她?行,我不疼她。你俩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反正你们仨才是一家。”
  他双手揣兜,径直走向电梯,回到楼上自已房间,关门时摔出巨大声响。
  天已经黑透。
  赵叙平坐在沙发上,架着腿抽烟,想起父母训自已的那些话,气得发笑。
  抽完两根烟,赵叙平起身,离开房间走向酒窖。
  隔天一早,章芝纭下楼,管家找到她,满脸担忧说道:“夫人,少爷在酒窖喝醉了。”
  章芝纭忽地皱眉:“昨晚喝了一夜?”
  管家:“不清楚少爷是什么时候过去的,刚才清洁家政去酒窖打扫卫生,看见少爷趴桌上睡着。”
  章芝纭立马跟管家来到酒窖,扑鼻的酒味冲得她眉心紧蹙,捏着鼻子看着满地碎玻璃。
  这混账东西,不知喝了多少,又摔了多少。
  章芝纭看着趴在桌上的儿子,不禁回想起过往的一幕幕,默默叹息,心里想:他若真是对周静烟完全不疼不爱,俩人也走不到七年这么久。
  管家和园丁将赵叙平扶回房间,家政保姆收拾酒窖残局。
  章芝纭在楼下客厅见到丈夫,告诉丈夫这事儿,犹豫片刻,问:“要不咱们还是劝劝吧?马上春节了,让静烟回来一起过年?”
  赵天成望着窗外白雪覆盖的世界,摇了摇头:“你让静烟安心过个年吧,回来不知道人家又得难受多久。”
  章芝纭哽咽:“她现在无亲无故的,周知宇还没出来,一个人,怎么过年?”
  赵天成:“不是还有个朋友么,唉,你就别操心了,等过完年,你身子再养好些,咱们去看看她。”
  章芝纭:“别等过完年了,现在就去!”
  赵天成攥住妻子胳膊,无奈苦笑:“外头冰天雪地,我怕你再摔了。”
  听到这话,章芝纭深深叹息,后悔又自责。要是自已没出车祸,当时一定能找着儿媳妇,好好安慰一番,劝一劝,说不定这婚就离不了。
  她靠在沙发上流泪,哭得累了,闭目休息,不知不觉竟睡去,半小时后忽地惊醒,大喊:“老赵!老赵!”
  赵天成急忙赶来:“哪里不舒服?”
  “我、我——”章芝纭拍着胸脯,提起一口气,愣愣看他片刻,长长呼气,瘫软靠回沙发上,手扶着额头,嘴里念叨,“哎哟,吓死我了,烧到四十度!”
  赵天成听懵了:“谁烧到四十度?”
  章芝纭:“我孙女!”
  赵天成更懵了:“你哪来的孙女?”
  章芝纭不作声,过了会儿轻轻叹气,泪汪汪看着丈夫:“梦里。”
  第43章
  傍晚,赵叙平醒来头痛欲裂。
  他靠在床头缓了缓,想抽根烟,拿起烟盒又放下。最近抽得太多了,再这么抽下去,真怕自己完蛋。
  缓够了,他走进浴室,冲一遍澡,又去浴缸里泡着。
  热水包裹身体,身心都放松许多,赵叙平仰面躺着望向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周静烟那张脸。
  昨晚喝得太多,浑身酒味儿,以往他要是喝多了,周静烟总嫌味儿大,逼着他去洗澡,还得洗好几遍。以往他觉着烦,离婚后,喝再多也没人嫌他,洗不洗澡也没人在耳旁絮叨,世界清净了,心却空落落。
  赵叙平意识到自己又想起周静烟时,已经晚了,不知不觉,早已想了她许久。
  满脑子都是从前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像个影子似的阴魂不散,无孔不入。
  赵叙平将头沉入水中,直到憋不住气才伸出脑袋,甩甩头,水珠四处飞溅。他睁开眼,仰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灯,心里想:这是重生,重生后,再不许想起那个人。
  可天花板上的灯亮晶晶,好像那个人的眼睛。
  他一拳砸进水里,恨自己不争气,起身擦干身子,穿上干净衣服走出房间,正准备下楼,迎面碰见母亲。
  赵叙平看着母亲,淡淡打了声招呼,母亲冷着脸没应,走到他跟前停下,瞧他一会儿才开口:“发泄出来,心里好受些了?”
  他不作声,低头扭脸望向楼下。
  章芝纭仔细瞧着他,心说看样子还是不好受。
  到底是自己儿子,嘴上再骂,见他这般难过,怎会不心疼?章芝纭既心疼儿子,也心疼周静烟,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只能默默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今年除夕,章芝纭没请亲戚们来聚。准备年夜饭时,她打电话给儿子,催他快些回家,儿子说下班就来。前面那句催促只是铺垫,她酝酿片刻,问:“静烟在哪儿过年?”
  那头冷淡回应:“不知道。”
  她叹息一声,说:“要不你问问?”
  赵叙平:“不问。”
  章芝纭又叹了口气:“还是问问吧,她一个人——”
  那头不耐烦打断:“她怎么着,跟我有关系吗?”
  章芝纭呵斥:“你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念旧情!”
  这话赵叙平不爱听,沉默片刻,冷哼:“我跟她有什么旧情?打从离婚那天起,我俩再没任何关系。”
  章芝纭久久不做声,长叹一口气,问:“这么些年,你就没对她动过心?”
  赵叙平:“没有。”
  章芝纭:“七年啊,赵叙平,七年,不是七天!七年过下来,你压根就没爱过她?”
  赵叙平:“没有。”
  章芝纭:“那你在家把自己灌醉,杯子酒瓶摔一地是干嘛呢?”
  赵叙平:“我乐意。”
  章芝纭:“你放屁!”
  赵叙平耐性耗尽:“您有事儿没事儿啊,没事儿我挂了。”
  章芝纭见儿子嘴硬成这样,冷冷笑出声:“你就装吧,横竖都是自己难受,以后要喝上外边儿喝,别在家里撒酒疯!”
  赵叙平说了句“行”,立马挂断电话。
  章芝纭又气又无奈,握着手机,纠结要不要联系周静烟,请她过来吃顿年夜饭,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叹着气放下手机。
  说不定人家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作为前婆婆,发出这种邀请,很可能只会让人家为难,章芝纭心想。
  下午六点,赵叙平下班就往家里赶。
  其实他压根不想回去,可父母就剩自己一个儿子,平时不回去还好说,除夕夜绝不能缺席。
  年夜饭很丰盛,然而一家三口,吃得很安静。
  饭桌上没了周静烟,家里又自动遵守“食不言”这个规矩。
  沉闷的一顿饭吃完,赵叙平被父亲叫去书房。
  赵天成站在窗前,听见关门声,而后脚步声渐近,他才开口:“你给了静烟多少钱?”
  赵叙平实话实说:“一分没给。”
  赵天成转身看着儿子,怒道:“人家好歹跟你过了七年,受了你七年的气,怎么能——”
  不等父亲说完,赵叙平冷笑着打断:“您怎么不说,她当了七年阔太太?”
  赵天成:“你以为静烟稀罕这个阔太太?”
  赵叙平轻哼,耸了耸肩:“稀不稀罕,都由不得她。”
  赵天成接连叹气,强压着心中怒火,问:“我就纳闷儿了,当,这回怎么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