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在百官们的揣测中,时间来到了三月初一。
  这日,文武百官被召集到昭明殿广场。
  摄政王面向群臣,正式发旨天下,实施田税新政。
  举世哗然!
  第130章
  自景明三年朝廷正式广诏天下,颁布新税制诏令,继而王驾率京营精锐尽出,自北向南一路以雷霆手段镇压不臣起,一直至景明五年,这场绵延九州的战火才渐渐落下帷幕。
  田税新制无疑獗了世家豪族的根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愿坐以待毙。新制颁布后,天下豪强世家陆续展开反抗,起先还只是扣押朝廷税吏,拒不缴新赋,再或设卡拦截漕粮,后来眼见朝廷大军不为所动的朝南推进,一副对新税的推行势在必行之态,干脆竖起清君侧大旗,公然与朝廷对抗。
  杀税吏,劫官仓,散布谣言,哄抬米价。
  还有的率私兵造反,直接攻打上府衙占据州府粮仓。
  更有甚者,趁国朝动荡之际,一不做二不休,勾结四夷,卖国求荣,给这天下再添一把烽火。
  可以说,两年下来,朝廷与世家豪族的战争就没停过。
  朝堂更是运作到极致,无论是坐镇京中的公孙桓、全权统筹安排军需事宜的沈砚、既要忙碌京中事务还要随时出京去辅助地方安排战后事宜的文武朝臣,还是随行于大军之后再被分散各地实施新政的翰林院年轻官员们,以及焦头烂额的去各府督粮的陈今昭,都没有一刻得闲。
  尤其是陈今昭,简直将自己忙成了个陀螺,不单要忙于考察各府荒地情况、征调劳力垦荒耕作、督导种植、建设水利、应对灾情、预估收成等等,还得严格把控应急调配、监督核查、管理仓储等等每个环节。
  作为变法的首倡者,她与沈砚情况一样,没有直接参与到大刀阔斧的变法革新中,反而是统筹管理起后勤军需。但二人皆无遗憾,实施新政的同年们本来与他们就是统一战线,是可将后背交托的战友,同年们的胜利何尝不是他们的胜利。
  况且,他二人的职责直接关乎着战局的胜败与否,比之去直接实施变法的责任更重。
  陈今昭这些年主要在兖州、河南府两个产粮大省奔波,极大限度的组织当地劳力开垦新田、种上良种。毫不夸张的说,朝廷对外打仗的这些年里,她整个人生都被种粮二字占满,每日算盘不离身,睁眼是粮草,闭眼是粮仓,连睡梦里都在算人吃马嚼的数目几何。
  当然督粮的过程肯定不会全然一帆风顺。
  首先是天灾,虽大的灾情没有,但小旱小涝的情况难免会有些。每每出现此等苗头时,从来不信天不信佛的她,都恨不得能开坛做法,祈求老天爷万万手下留情,万万保佑天下风调雨顺,莫要给她颜色看。
  再者就是人祸了。这些年世家派人烧粮仓、烧良田的事就没间断过,虽她在各地组织卫兵严加看管,但总有看管不及被人得手的时候。每每此时,她都痛心疾首,又恨得怒发冲冠!她精心呵护小心看管的这些良田粮草,无不是她的心血,堪比她亲亲骨肉,毁她一分粮不啻于剜她的肉。
  单是护粮这一项,这些年都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了。
  不过杀人的手也愈稳了。当年大军出征之前,他将天子剑赐给了她允她持此剑上斩昏君下斩奸佞。督粮的这些年间,她凭此剑斩了不少拦路虎,或许刚开始那会还会做些噩梦,可两年下来,她行事愈发雷厉风行,已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下令格杀那些叛乱者。
  她受到的刺杀自然也不会少。
  冷箭、行刺、下毒、路途埋伏、驱使猛兽袭击,等等刺杀手段花样百出。不仅是她,出京实施新政的官员们无不都遭遇此等危险境况。
  好在出京在外的官员非单打独斗,身边皆有队兵马护着,倒也没让那些人轻易得手。但直来直往的刺杀倒好说,就是下毒之事防不胜防。有急智的同年为应付此等情况,想了个招,就是在身边养群鸡鸭鹅,每每食物入口前先喂家禽。还别说,此招甚绝,极大限度的保证了入口食物的安全。此法遂在他们之间流传开来。
  景明五年春,随着大军的渡河南下,世家的末日已近在眼前。但与此同时,对方临死前的反扑愈甚,从早春至深秋,光是陈今昭自己每月遭到的刺杀就不下三五回。她亦通信给在外的各位同年,提醒他们越是胜利在望之际,就越要万万小心。
  这日,陈今昭来到了济州府查看今岁收粮情况。
  刚下了马车,一支冷箭从斜刺嗖得射来,啪嗒声落在了旁边护卫及时举过的盾牌上。与此同时,另一侧护卫迅疾搭弓射箭,下一刻利箭朝冷箭来处迅猛飞出。
  一声惨叫戛然而止。
  陈今昭已习以为常,这已是这月来的第八起,没瞧见她身前的护甲上还沾着敌方暗红的血迹。就在来的途中,她还遭遇了场刺杀,结果也毫无悬念,仓促而疯狂行事的他们,再次以失败告终。
  兖州都督脸色青白的过来,带着济州府上下大小官员向她告罪。
  陈大人恕罪,济州府此月已严加排查了三回,万没料到还有漏网之鱼。此事却是吾等疏漏,万望恕罪!接下来我会下令再次严查济州府,定让那群宵小藏无可藏。
  陈今昭摆手示意无妨,连戒备森严的京城都对这些隐藏至深的死士防不胜防,更何况是地方。
  都督姓刘,说来也跟她有些渊源,他就是袁妙妙的外祖父。
  主要还是各座粮仓务必让人严加把守。她正容嘱咐,务必派重兵把守,日夜轮值,百步之内不得让无关紧要之人靠近,凡有异常立即上报。粮仓事关国朝命脉,必须让人严防死守,不得有失。
  粮仓已派人日夜巡逻,陈大人请放心。
  与刘都督交谈之际,罗行舟闻询匆匆而来。
  气喘吁吁的跑到她身前,不等气喘匀,就将怀里捧着的账册一股脑塞给陈今昭。
  看看吧,这是今岁济州府刚统计好的收成。
  陈今昭瞧他面上隐隐带着藏不住的炫耀之意,心里就有数了,济州府今岁的收成应当不错。翻开账册迅速一览,果不其然,竟比去岁足足多了两成。
  竟有如此之多!
  那是自然,你当我在这里是吃素的?纵观去往各府实施新政的这些同年里,我这里绝对是见成效最快的,就这点上,你说你承不承认?
  承认,承认!
  陈今昭忙不迭应和,只要能给她增大粮食产量,别说只是点头承认,就算让她将对方捧上天去她都愿意。
  更何况,实施新政的这些同年里,罗行舟负责的济州府这处,的确是最先见成效的。
  她与罗行舟边说着新政实施情况,边往府衙走去。
  说来,数年下来,随着与他打交道的次数增多,她对他也渐渐改观了。尤其是当年,他不顾家里的阻拦,硬是拖着未完全养好的瘸腿,坚持与众同年一道出京施行变法时,她就对他刮目相看了。
  至于他的腿伤来源何处,那自是因他未知会家中擅自在倡议书上签字画押,被他父亲得知后怒而敲断的。
  这些年来,他在济州府确是做出了政绩,其能力有目共睹。至于其为人性格方面,除了还是有些目中无人外加自吹自擂外,其他的没啥毛病。
  对了,户部又给你来信了。说完这段时间新政实施情况后,罗行舟突然想起一事,就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件来,幸灾乐祸的塞给陈今昭,泊简兄给你的信。
  因为陈今昭常要在各府奔波,所以沈砚在打听她大体行程后,多数会将来信寄到他们同年这里,再由同年转交给她。
  她僵笑着接过了信,尽量表现出自然从容之态,不让罗行舟看了笑话。但这熟悉的信件入手那刻,饶是尚未打开,她脑门就先不争气的开始冒汗,手脚发麻心脏也随之突突跳。甚至只要一想到还要打开信件来看,她就有种天旋地转之感。
  是旁的原因,而是两年时间下来,京中的沈砚已经成了她的鬼见愁。
  他每月都要给她来信,平均下来三到五封不等。
  起先那几个月,他的来信内容还算委婉温和,主要告知她朝廷大军粮草消耗情况,顺便提醒并督促她按时将足额粮草送往指定官仓。渐渐地,他信中内容多了催字,催她交粮,催她提前交粮,催她想办法额外多交粮。
  她当然也知道,朝廷战线拉长,粮草的耗损增多,大军兵分三路压境,多线作战,同样也需粮草多多益善,但粮又不是凭空变出来的,也得给她时间筹措不是?种粮需要时间,买粮需要时间,就算去偷去抢也需要时间啊。
  况且她都提前余留了两月的粮草了,为何还催得这般急。
  也不知是不是随军的军需官给沈砚太大压力,导致他人时刻处在粮草即将告急、朝廷大军即将败退、天下即将大乱、然后他们三杰就要成为千古罪人的危机感,故而听不进她的分辨,只一味来信狂命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