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他愈发用力的抱着她的背,不肯松开分毫。
怎么这般执拗,你是犟驴吗!啊?我恨不能一碗药灌傻了你!
陈今昭突然主动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
姬寅礼的身躯陡然僵直,但胸腔里的心跳动的却更急乱。
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低了下来,殿下,人生路还很长,你还会遇上旁人的。
他仰面深吸口气,低头将脸深埋进她发间时,掌腹用力揉了揉她的背。
说些人话罢,陈今昭。
听着她的窃笑声,他嗅着她乌发间的馨香,感受着怀里身子的柔软,不由将人拥紧想拼命留住她的气息,不想失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昭昭,别去行险途。不说旁的,你总要为你家人考虑几分。
殿下先前说过,可以极大限度的优待沈鹿两人的家族,总不能到我这里,就区别对待了吧?不说给陈家荣华富贵,保全一家子人总是可以的罢。
陈今昭轻笑了声,若当真事不如人意,那殿下就权当昔年赐死了我,那时候你不口口声声说,可以保我儿子顶门立户,光耀门楣吗?殿下可不能言而无信。
提到当年之事,她好似再没了那时恐惧的情绪。往日的那些阴影,不知何时渐渐散了。
姬寅礼抱紧了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殿下不必太过担心,上述只是往最严重那处说而已,其实此行我已做好万全准备。她想从怀里掏折子,不过被他拥的太紧,只得作罢,变法革新在原先基础上做了温和改良,较之前,能安稳落地的几率增大不少。
寝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静。
两人静静相拥,都在消化着各自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陈今昭先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殿下是个明主,不该为私情所绊的,我渴望这个世道在你的治下,早日实现太平盛世的愿景。而纵览大局来说,殿下与我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天下承平、九域归一。
清润的声音缓缓在殿内流淌,话语如她人般通透,所以,殿下,不妨抛开私情,把我当颗棋子来看待罢。以你天下共主之明睿,以你执棋者之远见,将我摆放在该有的位置上。
容我在棋盘上冲锋陷阵,尽瘁王事,报君黄金台上意。
殿下,把我当成个得力的臣子。
我会做的很好,为你大业铺路。
最后一句落下,姬寅礼浑身的血液都似逆流,心好似被人扔进了油锅里。似痛,似惧,又似恨。
由爱故生怖,由怖故生恨。
当失去的恐惧压过人的理智时,内心就会悄然滋生出股绵延不绝的恨来。恨她的冥顽不灵,恨她的倔拗固执,亦恨她不肯为他妥协哪怕半分!
抬起掌腹将她仰起的脸重新按在怀里,不让她窥探他此刻眸里肆虐的纷涌情绪。
什么棋子,什么臣子,他从来将她当做他的妻子。
没人比自己更清楚,他没法失去她,他压根就承受不住那般的后果。
而他有种强烈不详的预感,一旦他此回放手,她就会一去不回了。
此后世间再无她。
他猛闭了眼,揽着她的臂膀在发颤。
于此一刻,他内心无声滋生股狠劲来。
折了她罢,折断她翅膀,好过让人拧断她脖子。
陈今昭,你高估了我。我非是个合格主君,你的提议确有煽惑性,只是却无法打动一个由爱生恨的男人。
陈今昭愕然的要抬头,下一刻他却骤然弓腰,俯下脸一口咬住了她的唇瓣。
帷幔被撕裂了半边,两具身体重重跌入榻间。
她双手拍打他肩背,他恍若未觉,握着莹白的脚腕重压入底,毫不留情。
光线阴暗的榻间,他凶狠的绷紧面容,陈旧刀痕自下颌一路向下盘踞在胸口,狰狞威骇,似那人恶神厌的椿机。
他狠弓下腰,行事凶又急。
我不是拿你没辙了,陈今昭!
被按在身下之人泪眼汪汪,想蠕动着唇说些什么,但被他的力道挞伐的不成音,身子更是激颤的似到极限。他看着她,突然抬手覆上她含泪的双眸。
你拿君臣一套来论你我,好似吾二人之情不值一提。
他沉沉闭上了眼,我要的多吗,陈今昭。你怎么狠心连最后一点都给夺走,你怎么舍得这般对我。
他是那般想拼命全力揽住她的气息,但她却毫无顾忌的想拼了她自己的命。她如此不惜身,不曾为他考虑分毫。
于此一生,他拥有之物何其之少,得一个她,都觉得是上天恩赐,是给予他的补偿。他是如此欣喜若狂,捧在手上恨不得日夜看护,唯恐旁人伤及他珍宝分毫。
他如此珍惜她,爱重她,偏她拿他万般在意的珍宝去冒险,去冒死。
她这是要害他,在逼他!
他真是,恨毒了她。
殿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雪落无声,覆在碧瓦红墙上,给威严肃穆的重重宫阙添了莫柔白的诗意。
殿内温暖如春,寝殿榻前凌乱堆叠着撕裂的衣物。
一片狼藉的榻上,姬寅礼抱着怀里昏睡的人,长久望着窗外方向。虽然殿中的槁扇窗紧闭,但透过这层窗户,他却好似见到了外头的雪景,看见了那年温泉庄子里与她携手看梅的场景。
他打开床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玉笛。
放在掌中轻轻抚着,指腹摩挲着其上刻有的今朝二字,一笔一划字体工整,好似能让人联想到,当时幼年的她如何咬住牙、忍住泪,满目决绝的拿刀在心爱之物上刻下名字,自此埋葬了这个身份。
陈今昭,陈今朝。
他看着掌中的玉笛,力道回缩,五指慢慢的收拢。
只要他蜷握手掌,就能将她牢牢攥在掌中,此后就能将人寸步不离地禁锢在侧,再也不必担心分离,担心她眨眼就永久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在五指将成合拢之势时,他突然停顿了动作。
拢在玉笛上的手指保持僵直强握的姿势,但须臾之后,似在挣扎、抗拒中终败下阵来,竟寸寸从蜷握之态,慢慢舒展开来。
不甘不愿,却还是摊开了掌心。
他掌心托着玉笛,一寸寸的向上抬起。
除了蜷握,他还有个选择,就是将她,向上托举。
昏昧的榻间响起不知何等滋味的叹息。
姬寅礼抚着她熟睡的脸,指腹擦去她面上残余的泪痕,嗓音低低道,昭昭,你在欺负我。
恨死了她不假,但恨毒之前提,却是爱极。
他爱她的清风正骨,爱她的持守不渝,爱她的有情有义,亦爱她的风光霁月。她眸里璀璨生辉的光芒灼痛了他,但何尝不是照到了他心底。
等着罢,陈今昭,有你哭的时候。
俯下头在她唇上用力亲了下,他松开了人,披衣下地。
走出内寝,他唤来刘顺,边拢着衣襟边沉声吩咐:召公孙桓、乌木、魏光、阿塔海、章武等人来昭明殿议事。
陈今昭一觉醒来,榻间一片昏暗。
手摸了摸旁边,空空如也,他不在这,寝榻上只她一人。
扶着腰艰难起身,她嘶声吸气缓了又缓,这才顾得上环顾四望。内寝里连壁灯也未点,昏暗暗的,也就窗户处勉强透出些许光线来,好歹没让殿内伸手不见五指。
此时也不知什么时辰,是深夜还是翌日清早了。
周围也甚是寂静,静得都让人心慌。
陈今昭的心突了一下。脑中回忆起她昏睡的那幕,想起他的恨声与发狠的模样,她心中突闪出个不详的念头来。
该不会,该不会他
她眼神惊恐的看向紧闭的殿门,头皮都要发麻了。
他受刺激后,狂性大发,要将她此后都关起来吧?
这个念头一起,吓得她心跳都快停了。
急急忙忙摸索了件衣裳套上,她促下地,顾不上酸痛的腿,连蹦带跳的朝着寝殿门的方向疾奔。
握着门把手,她迫不及待的用力拉开,试图看看两扇门是不是从外锁着的。好在,殿门被她轻易打开了。
外殿,灯光大亮。
御案上摆着舆图,众人正围在桌前各抒己见。
陈今昭几乎在开门的那刹,就倏地将门关上。
御案周围寂了几息。
阿塔海抬头看向内寝门的方向,问,刚什么动静?
能有什么动静。公孙桓将隐晦的视线,从他家殿下侧脸上的一段细长红痕上移开,咳了两声,时间紧迫,我们接着来说荆州一处,要行多少兵马。
第129章
直到天明,熬得双眼通红的文臣武将们才离开了昭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