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壮哉斯言!此战必胜!
  鲜红的束额丝带随风吹拂,与因激动而泛起红晕的双颊相映成趣,宛如跃动的焰火,又如初升的朝阳,充满了蓬勃朝气,生机盎然。她鲜活明媚的大笑着,尽情抒发着胸臆间的欢喜,殊不知于这一刻,有多少人将她动人的眉目纳入眸底,镌刻胸口。
  一声锣响,蹴鞠飞了出来。
  陈今昭与鹿衡玉分散开来,于罗行舟两侧不远不近的跟着,成掎角之势。
  姓鹿的,接球!
  被围追堵截的罗行舟大喝一声,朝鹿衡玉所在方向转了身。却就在对方后锋防守朝鹿衡玉拔腿冲去之际,他猛又旋了身,以猝不及防之态猝然将蹴鞠踢向了陈今昭。
  陈今昭身形闪出,抬起右足接住鞠球,力道精准的让其稳稳落回脚面,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周围看台又是爆出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哥!大哥最厉害!稚鱼激动的站起来,握紧拳头冲着场内的方向直挥舞。旁边的小呈安也拍手直喊,他爹最棒。
  据此不过两三个隔断的看台处,看着袁妙妙刚还雀跃的神色落了几分,李鹤轩就冷嘲热讽的挖苦道,人家有妻有子,哪里还用得着旁人来为他摇旗呐喊。舔着脸上来,不嫌臊得慌。
  袁妙妙抓了块点心直接摔他脸上,闭上你的臭嘴!
  点心渣子黏在头发上,李鹤轩面上有一瞬的狰狞。
  袁妙妙厌恶的撇开眼。在嫁此人前,她都不知世间还有这样恶心之人,从头到脚每一寸都令她厌恶到极致,多看一眼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她目光再次投向场内,在视线触及那抹鲜红色时,烦躁的心情渐渐转好。望着场内腾空跃起,舒展如燕的灵活身影,她的神色不知不觉间,渐转为痴迷。
  李鹤轩脸色扭曲,抓过案上的酒壶,连灌了整壶酒。
  场内,陈今昭踢着鞠球左闪右突,但体力不济,逐渐被对方的人成围拢之势包围。眼见再难突破,她朝侧方高喊了声。
  鹿衡玉!
  鹿衡玉及时朝另一侧闪身,陈今昭当即侧身跃起,足背用力将鞠球凌空抽射出去。下一刻,鞠球精准的落在鹿衡玉脚边。
  趁着对方都朝着鹿衡玉的方向围追堵截过去,陈今昭暂且得以喘口气歇会,抬手扶正额上歪了的抹额。
  但没等她多歇上会,却听得鹿衡玉那边传来高呼声。
  我不成了,你接着!
  话落,鞠球已凌空射了过来。
  陈今昭只能咬牙接下,再次踢着球往南而去。
  一墨蓝色的身影牢牢拦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江莫。他张开臂膀将她拦住,如那鹰隼展翅,严防死守将她的去路封得严严实实,令人突围不得。
  陈今昭冲了几回,都未冲破对方的封锁,欲抽出间隙侧身传球,但对方却总能及时跨步她面前,不让她寻半分破绽。
  她渐渐有些焦灼起来,不单是因为此刻寸步难行,更是因为对方缠得过紧,以致两人距离过近得让她有些不适了。
  纠缠中,他们难免会有肢体碰撞,偏他又直冲她张开臂膀,姿态像是要将她完全环抱住一般。肢体接触间,他的胸膛几次贴上她的肩,臂膀也数度擦过她的胸前,颈子,她甚至都感觉他的呼吸吹拂在她头顶,那急促火热的呼吸,似乎有几瞬都要触上她的额头。
  别说此刻陈今昭有些不适,看台上亦有人看得不舒服。
  袁妙妙皱眉,那人在干嘛!
  她对陈今昭的事素来敏感,隐约就觉得挡路那人的行为举止不对劲。
  旁侧李鹤轩讥讽道:人家是拦球之计,这你都能挑出刺来,那你何不去告诫都部署,让人索性都给你昭郎放行得了。
  袁妙妙愤怒的又抓了块点心扔过去,我让你闭嘴!
  蹴苑高亭上,姬寅礼目光近乎不动的望着场内纠缠的两人。他扶栏而望,臂上渐起了青筋。
  公孙桓本来觉得只是竞技,没觉察出什么不妥,直待见到江莫眼神逼退要来帮着抢球的同队人员,只余其一人继续纠缠着那陈探花,内心这才隐隐察觉些不对味来。
  他皱了眉,仔细朝场内观察了会,这越看,就越品砸出不对劲来。但见场上那些西北文臣们拦着来救球的京官们,不让近前,而那江莫却也不抢球,就只一味的缠着陈探花,仿佛猛虎拦路般将人拦得寸步难离。
  眼见江莫将人越缠越紧,公孙桓的脸黑了下来。
  这一刻他想起了有关江莫去过楚馆的传言。对此他也质问过,但那小子赌咒发誓的向他澄清保证,他没那不良癖好,随人过去不过是去长长见识,打发时间罢了,并非行那荒唐事。
  以前他自是对此深信无疑,可此情此景,让他开始怀疑江莫话里的真实性。
  此刻场内,被纠缠甚急的人,大抵是被惹急了,疾退两步后,猛地一个侧身勾踢,将脚下鞠球狠狠冲对面人砸去。
  鞠球旋着力道凌空直面砸来,对面人才终于舍得让开路来,只是到底没躲避及时,被那疾来的鞠球擦过了脸侧。
  公孙桓牙缝中蹦出个'该'字,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
  暗道这皮痒的东西,看他回去抽不死他。
  姬寅礼不带情绪的望着,看那人似愧似关切的询问对方什么话,而那江莫,则是揉着面上的擦痕对其笑说着什么。两人相对而立说了好生一会的话,之后各施一礼,似是一笑泯恩仇了。
  眉弓压得极低,他端起酒盏,送酒入喉。凉透的酒汁缓缓滑入喉腔,冰冷与辛辣同时流入腹腔,撕扯绞缠。
  此刻看台上,袁妙妙见球砸向江莫的那刻,当即眼眸一亮,快意的叫了声好。
  李鹤轩忍无可忍的砸了下案几,猩红着双眼,你叫什么!
  袁妙妙倏地瞪向他:你竟敢对我大吼大叫,你算什么东西!
  李鹤轩喘着粗气,双拳紧紧握着。
  袁妙妙鄙夷瞥他:想打我呀,来啊,你打啊。
  李鹤轩的目光落在案边的彩旗上,上面的陈字烧红了他的眼。这一刻,不知憋气太久让他愤怒冲顶,还是酒劲上头烧得他脑袋充血,面对袁妙妙那惯有的嫌恶鄙夷嘴脸,他狰狞着脸,突然扬起了巴掌。
  打死你这贱人!
  啊一一你敢打我!我杀了你!
  南边看台,骤然爆发激烈的咒骂声、厮打声。
  好几处隔断间都被波及到,帷幄、竹帘、屏风倒地,瓜果、点心、茶水溅洒四处,周围一片狼藉。
  稚鱼身旁的竹帘被人撞倒了,惊得她下意识抓住旁边人的胳膊。幺娘猛一觳觫,回了神后拉住稚鱼的手,让她别怕。
  陈母赶忙抱紧小呈安,往那混乱处一看,顿时惊住。
  那,那不是
  那边正发疯般与男子厮打的女子,不是那袁家二娘,又是何人?可她力气到底比不过成年男子,很快就落了下风。
  稚鱼瞧见袁妙妙被打得脸肿,顿时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谁,谁来帮帮她啊
  话一落,就见一铁塔般的汉子过来,拎鸡仔般将李鹤轩拎了起来。啪一巴掌,扇陀螺似的扇过去。
  他娘的,老子当谁在那打婆娘,原来是你小子。阿塔海反手又给他一巴掌,瞧给你能的,既然这般有本事,那来,继续跟老子对打。
  稚鱼瞧见这翻转一幕,当即破涕为笑。
  娘,嫂子,你们看他,好厉害!
  双方隔得并不算远,女子清脆娇俏的声音就传入了阿塔海的耳中。他悄悄拿余光看去,就见一杏脸桃腮的小娘子正惊叹的看着他,腮边挂泪,却喜笑盈盈的。稚鱼还在招呼她娘跟嫂子,惊呼道,娘你们快来看,他长这么高,像个熊一样。
  阿塔海转过眼,黑脸膛发着红,扬起的巴掌更加威武了。
  陈今昭远远瞧见看台上那边有些混乱,且瞧着混乱处好似恰在她家人所在之处,当即心下一揪,不由朝看台方向疾奔过去。
  没事,不是陈姨他们所在的看台处。
  鹿衡玉气喘吁吁的过来叫住她,我刚离那边较近,看过了,陈姨他们没事。
  陈今昭的心一下子落了地,长呼了口气。
  刚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江莫故意为难你?
  没事,竞技而已,他故意刁难我作甚。陈今昭摆摆手,捶了捶酸痛的腿,走罢,早些比完这赛事,早些归家去。
  临近午时,这场赛事才接近尾声。
  胜负见了分晓,西北文臣以进十三球赢了京官的五球,摘得了此次赛事的魁首。
  都部署宣布结果后,双方相对而立,整衣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