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下了值,头昏脑涨的三人一路无话,死气沉沉的出了宫门。而后就带着各自沉重的公务,上了各自的车马,回了各自的家。
翌日清早,陈今昭他们三个迈进翰林院时,各个面色萎靡,浑身的怨气比鬼还重。
正当他们刚交付了熬了半宿方完成的公务、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偏殿时,有宫监匆匆过来通知了上头下的口谕,道是武官们的课业暂停,几个侍讲学士们这两日不必去偏殿了,等中秋之后,再行授业。
三人不由精神一振,尤其是听到那宫监告知说,中秋休沐日过后,他们的公务量就会恢复如常时,不由更是一扫面上的萎靡,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还好还好,翻倍的公务只需做满区区两日,而不是长长久久!
不过两日而已,他们完全熬得起。
休沐的前一日,陈今昭等人在下值后依旧留在翰林院赶公务,紧赶慢赶的,总算在宫里下钥前将那翻倍的公务及时做完。
往宫外走的时候,眼上挂两浓重乌圈的陈今昭,脚步虚浮,目光呆滞,活像个待被无常缉捕归案的游魂。
上辈子伤天害理,这辈子当骡子做马啊。她幽幽的道,说话时候又像个怨气冲天的怨鬼。
熬了两天两夜的鹿衡玉,此刻也有气无力的,他甚至觉得如果此刻在他面前放张榻,自己都能即刻栽倒梦周公,天塌了怕都无法将他叫醒。
也就是那沈砚,虽也面容萎靡,却还能打起精神问他俩是哪个又犯了错,触怒了上头那位。
陈今昭与鹿衡玉听沈砚这怀疑的语气,不由觉得天大的冤枉,平日他俩躲着那位走都来不及,又岂敢触怒?
我跟今昭每日除了上值就是回家,能犯什么事?鹿衡玉没好气回了句,又反向质疑,你怎么不想想,或许问题出在你自个身上?
对方闲暇时候,或是拜访故友世交或是拜访恩师的,指不定是结交了什么不该结交的人,惹了上头人的眼。
鹿衡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质疑的目光不住投向沈砚。
沈砚蹙眉:我非是在追究谁的错,只是欲寻明白是谁的问题,又是哪处出的问题,来日也好规避些。
这话是有道理,找出问题所在继而规避一二,也省得来日再莫名其妙的受上这一遭难。
三人开始冥思苦想,直至走出了宫门,也都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
沈砚怀疑是鹿衡玉外租家犯事,鹿衡玉怀疑是沈砚交友出错。至于陈今昭则不同,她是同时怀疑他们俩人。
总之,自己无错,错的都是旁人。
中秋十五这日,整个皇城都弥漫着欢腾的气息。
陈今昭从大早上起来,就能隐约听见外头远远传来的敲锣打鼓声,喧喧闹闹的一直持续到晌午都未歇。这还是白日就尚且如此热闹,那到万人空巷的满月夜,不知该会是何等的盛况。
吃完早膳,一家子围在一起做月团。
陈母与陈今昭负责调馅,幺娘与稚鱼负责捏出各种形状,长庚负责烧火,至于小呈安则等月团出锅后,负责品鉴每种馅料的月团再给出稚嫩的评价。
午后的时候,陈母开始炸油果子,陈今昭这会就帮忙和面,幺娘在旁擀皮包糖,长庚依旧是忙着烧火。
至于稚鱼也忙个够呛,自晌午用完午膳开始,就忙不迭的一趟趟的换衣裳捣鼓头发,因为其他人都在忙,实在没空去给她评鉴这套衣裳好看还是那个发型好看,所以评鉴这活依旧落在了小呈安头上。
在厨房里忙活的几人,很快听到东厢房里的小呈安,评价他小姑姑的新发型像两根竖起的树杈子,随后稚鱼那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就传来过来,跺脚恨恨说他这个夜哭郎除了尿床还懂个什么。
两人就开始一言一语的吵嚷起来。
小呈安说她是大树杈子成精,稚鱼骂他是尿床的夜哭郎。
唯恐两人吵到最后又开始嗷嗷哭,陈母赶紧走两步到房门口,冲着东厢房的方向吼了声,再嚷嚷,今晚上你俩谁都别想出门!就老老实实的在家给我待着!
一句话,让两煞星顿时老老实实的闭嘴。
陈今昭摇头失笑,回头又去舀了勺面,顺道将再次垂落的袖子高挽起来,继续和面。
晚上她还得给另外两人带呢,这果子可得多炸一些。
第35章
戌时初刻,陈今昭换上身青蓝色宽袖圆领襕衫,发上束上墨玉冠,偕着同样打扮一新的一家人,欢欢喜喜的走出家门。
长街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尚未近前,都能远远瞧见高悬的各色花灯以及涌动的人潮。
快些啊娘,您瞧那灯市都已经开始了!
稚鱼孩子心性,远远瞧见热闹心里头就愈发急了,挽着她娘的胳膊连声催促。
陈母嫌她又是跺脚又是伸长脖子的没个大姑娘样,用力点对方两下脑门,骂两声皮猴,叫她庄重点。
哎呀娘,我这不是怕错过放孔明灯的时辰嘛。
中秋月夜,燃放孔明灯是有时辰限制的,若是错过了那可只能等下一年了。稚鱼不由频频回头望向长庚提着的那盏孔明灯,看着灯面上那栩栩如生的嫦娥抱玉兔图,满心欢喜的想,到时候千万盏孔明灯齐放升空时,他们家的孔明灯一定是最夺目好看的。
瞧见稚鱼雀跃的眼神,跟在身后的陈今昭取笑道,今年这盏灯让放吗?可别又像前年一样,哭的眼泪鼻涕一把的,死活抱着灯不舍得放走。
哎呀哥!稚鱼跺脚,羞愤瞪她哥一眼,都说了那是过去的事,不许再提了!
好好好,哥不提了。今年的灯由小稚鱼来点蜡烛可成?
真的吗?稚鱼惊喜的拍手,眼睛都亮晶晶的,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来点蜡烛,再由咱们一块来把孔明灯放飞!
好,都听你的。
稚鱼喜笑颜开,连声直道还是她哥最好。
小呈安在陈今昭怀里手指刮脸,眯眼笑话他小姑姑羞羞。
稚鱼哼了声转过脸,不与那夜哭郎一般见识。
一家人边走边说说笑笑,倒也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繁闹喧哗的长街。
这一进入长街,当即就觉热闹极了。
道两旁的茶楼酒肆扎绸挂彩,街市上方悬着的花灯璀璨生辉。沿街有售卖各色新鲜佳果及月团的小食摊,也有提着篮子兜售各色小零嘴的卖货郎,有当街献艺的杂耍的,也有敲锣打鼓穿过长街的舞火龙的。
陈今昭他们当真是目不暇接,只觉这些热闹场景是怎么看都不够,尤其是置身于华灯璀璨、人声鼎沸的繁华盛景中,更让人有种普天同庆的欢愉感。
哥,我要吃糖蒸酥!
陈今昭听了就示意了下登月楼的方向,一会去那边的福顺记买,省得买了旁家的,你又嚷嚷嫌弃味道不对。
稚鱼一听也是,就从小食摊上转了目光,又伸长脖子去瞅别的摊位。下一刻,双眸就噌的下亮了。
哥,那有糖渍梅子!说着竟挣开陈母拉着的手,蝴蝶一般的穿梭人群中,就要挤进另一旁的小食摊。
陈今昭一见,赶紧快步上前一把拎了她后领将她拽了出来,斥责道,在家时候怎么说的,不是不让你乱跑吗!陈稚鱼,你要再敢不听话,我就让长庚拧了你送回去。
陈母这会也喘着气过来,狠拍了稚鱼后背两下,不省心的东西,也不怕让拍花子偷偷给你拖走!你哥说得对,再敢乱跑,那也都别放灯赏月了,全都回家去,也省得我操不完的心。
稚鱼吐吐舌头,连连摇头说不敢了。
接下来去往登月楼的一路上,幺娘扶着陈母,陈母拉着稚鱼,在前面走着,陈今昭抱着呈安则与长庚走在后头,皆是不错眼的盯着,不让她们离开视线范围内。
虽说天子脚下治安靖绥,但也不是全然万无一失,看紧点总归是无大错。
陈今昭一行人快到登月楼时,就瞧见了站在山棚前赏着走马灯的两人。沈砚与鹿衡玉自也瞧见了陈今昭他们,不由迎上几步上前先与陈母见礼。
好,好,都是好后生。
陈母笑得合不拢嘴,面前这俩年轻俊后生俊朗挺拔,彬彬有礼,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两人又分别给幺娘、稚鱼见礼,她们二人福身回礼。
陈今昭抱着小呈安过来,让他给两位伯伯问好,沈鹿二人听见孩童脆生生喊沈伯伯、鹿伯伯的声音,顿时有种岁月如梭的微妙感。
尤其是沈砚,平日里在翰林院时,还总感觉陈今昭年岁尚小,可如今乍然一见原来对方的儿子都这般大了,心中不免就有种不真实的反差感。
两人分别给了呈安个小荷包做见面礼,换来了小呈安对两位伯伯童声童语的感谢。
今昭,你跟你两同僚先聊着,娘带你媳妇跟妹妹去山棚那里看会花灯。等都相互见过礼后,陈母就抱过小呈安,对陈今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