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嗐,那不叫苦,那叫宝剑锋从磨砺出。
那是上峰刻薄严苛吗?不,那她的文章太差了啊。
说笑间,陈今昭也自然忘不了左右二人的相助之恩,忙不迭感激的对他们挨个施礼,要无沈兄与鹿兄仗义相助,小弟这遭怕是悬了。说着,又喜笑颜开道,这回休沐日,我将于清风楼备些薄酒,诚邀两位仁兄前来小聚,以表谢意。还望二位万万赏光啊。
这回两人倒无异议,只是表示,还是等顺利过完这月,再行庆祝不迟。
陈今昭也无有不应。
途中倒是出现一插曲,三人竟遇上了后宫太妃的鸾驾。
远远见到鸾驾时,他们三人就赶紧朝两侧避开,躬身行礼,眼睛只盯眼前的地砖。直至鸾驾走远,才敢抬起了眼。
三人心中皆惊疑不定,因为这条路,是通往上书房的必经之路。
虽然他们心中各有百转千回,但谁也没将此事拿到明面说半字。余下的路程,他们走得快些,一路无言。
上书房内,姬寅礼打箭筒里抽出一矢,接过绢帕擦拭着漆黑箭簇。
刘顺搬动着青铜壶小心翼翼朝远处又挪了半矢,如此,青铜壶距御座的距离就足有五矢半。
刚将青铜壶摆好位置,刘顺就见一宫监匆匆打外头进殿,一进来就是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惊慌的眼神直往他的方向瞟。
刘顺心头一凛,正要悄步过去询问之际,突听上面传来平缓温和的声音。
什么事,直说就是。
那宫监一膝跪地,身子趴在地上没敢抬头:回禀殿下,云云太妃娘娘在外求见。
耳边突兀传来叮当的一声,刘顺浑身一哆嗦,余光瞥见旁侧青铜壶里箭尾震颤的箭矢。
姬寅礼抬手示意宫人换新箭筒,反手抽出一矢后,眯眼打量着壶口方位,几番比划。
她来做什么?让她回去。
宫监颤栗的回:可是云太妃娘娘说,说要是今日见不着殿下,就不回去了
姬寅礼动作稍顿,随即将手里箭矢一抛,箭矢在半空划过弧度,瞬息准确无误的落尽壶口,尾音震颤发出轻鸣。
刘顺你去,直接让她有事说事。
刘顺近乎是滴着冷汗退出了殿,转身面见那坚持候在殿外的云太妃时,耷拉下眼皮遮住里面的那丝阴霾。
太妃娘娘,殿下让奴才来询问您,您过来可有何要事?毕竟上书房这地,委实不应是太妃娘娘该来的。
云太妃听着这毫不客气的话,面无半分不虞,只凄然苦笑:我还是那句话,只想求见殿下一面
太妃娘娘。刘顺在太妃两字上加重语气,嘴角拉出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来,殿下公务繁忙,不方便见娘娘。上书房这里人来人往的,奴才想,云太妃娘娘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应也不好一直在这耗着吧。
一个耗字,于对方来说算是极尽羞辱。
云太妃却也忍下了,今时地位不同往日,对此认知她再清楚不过。只是美眸里闪过幽芒,今日之羞辱,她记下了。
不过从这刘顺的强硬态度里,她不难看出那位待她之绝情。没过也没甚关系,统共今日她会达成一个目的。
还请大监替我向殿下转问一句,昔日于昭阳宫中,允我的承诺可还作数?
刘顺回殿禀完后,就一直低垂着头。
姬寅礼拿绢帕用力擦拭着矢身,眼眸未抬,她有何要求?
云太妃娘娘说,她不愿随其他先皇妃嫔一道入慈宁宫,还想继续住在咸福宫。刘顺的双手垂得更低,还说,若殿下不允,那就赐她下去见元妃娘娘。
姬寅礼将手里箭矢随手投掷而出,接过湿帕擦手。
允了。去告诉她,昔日承诺还余最后一个,望她万万想好才是。!
第19章
趋近夏至,夜里也愈发闷热起来。
临窗坐于案前,陈今昭左手扇着蒲扇,右手翻阅着沈砚给她的心得笔记,偶尔有所领悟,就提笔写写记记。
今个天也是怪热的很,外头一丝风都不见,饶是她拿着蒲扇使劲的扇,可依旧驱不散值房内的燥热。她有心想将槅扇窗上挂着的窗纱取下好歹透口气,可转念又怕外头飞来的蚊虫叮咬,着实是进退两难。
这般又捱了会,她实在是热得再坐不住了。
不由抬眼透过窗纱望望外头天色,此时夜色浓郁已过了子时,想来都这个时辰了,上头应不会有什么公务再加派过来罢。
这般想着,她干脆脱了外头的青罩衫,后又觉得不解热,索性将外面的官服一并解了下来,搭在案前的红木椅背上。
如此方长吐口热气,觉得凉快了稍许。
这暑热的天来值夜宿,真是要人命了。
这会满面热汗的很是难受,她抬手随意擦把濡湿的鬓角,挽了中衣袖口就来到角落的盆架前,俯身捧起盆里清水扑在面上。
姬寅礼掀开竹帘抬腿进来时,也没想到抬眼瞬间见到的是这样一幕。
但见几步远处的角落里,那一身素色细棉中衣的探花郎,正微仰着脸细细擦拭着颈间的水渍。被水打湿的鬓角尚有水珠滴落,清透的水滴缓缓滑过白璧似的面庞,顺着颈侧没入被水洇湿的白色领口。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只觉那张被水浸透的脸庞,好似蒙了层烟雨细雾,有种说不出的清润。
陈今昭听见听到门口动静,不由回眸看过去,而后近乎堵在房门口的那抹朱色身影,就那般猝不及防的映入她眼帘。
短暂的惊愕过后,她当即大惊失色!
手忙脚乱的把湿帕扔回架上,她仓促整理两下衣服,甚至来不及完全将袖口放下,就疾步匆匆赶的赶紧上前躬身施礼:见过摄政王千岁,微臣王驾前失仪,望殿下恕罪。
小事而已,不必诚惶诚恐。
姬寅礼抬手扶住,掌心处的触感清凉微软,尚残余些濡湿。他稍顿两息,便松开对方的手,抬步朝临窗的方向走去。
今个怎么又轮到你值宿?可是替旁人值的?翰林院素来是储才养望之所,今夜闲来无事游逛至此,他也是想过来看看,那翰林院除那三杰之外,再还有没有其他良枝可以扶持。哪成想过来一瞧,竟又是那探花郎在值宿。
算下来,距离上次他过来碰见对方,也不过间隔七八日罢。这探花郎值宿的频率未免也高了些。
陈今昭忐忑的趋步跟上前,闻言就回道:并非是替他人值宿,是翰林院人手紧张的缘故。
此刻她心下忐忑难安,一方面是因着实不明那摄政王殿下为何又突然莅临,很是担心是不是又有何重担要交付与她,另一方面则是因她此刻仪容不整,虽对方嘴上说是小事,但她实在害怕回头就接到敕诏,继而再次连累到沈砚与鹿衡玉,同遭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姬寅礼没什么意味的笑了下,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公孙桓见临窗案前的那把椅子上搭了官袍,遂从旁处又搬了把红木交椅过来,搁置在原先那把椅子的左侧方位。
陈今昭自也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又窘又无措,一时间竟不知她此刻,是当着摄政王的面手忙脚乱的套穿着官服好,还是干脆就硬着头皮继续当做无事发生好。
姬寅礼抚袍落座,抬手示意,你也过来坐。
陈今昭挪动着步子近前,几番纠结之下到底没忍住去捞她搭在椅背上的官服,立于对方面前窘迫道,微臣失仪,容臣下先整顿仪容,再于千岁面前承训。
说着抱起官袍,就要往值房的里间去。
姬寅礼直接握住她腕骨,温和却不失力道的将人拉到身侧交椅上坐下。拍拍她的微凉濡湿的手背,安抚了声,值房闷热难耐,你若不更衣取凉,怕就要糟了暑热。因而固有失仪,本王亦能体谅一二。
他随即看向旁侧的公孙桓,文佑,吩咐人去搬座冰鉴过来。再者另立条新规,凡酷暑时节翰林院值宿人员,额外赏冰一块。
公孙桓应下,片刻不耽误的出殿吩咐下去。
一块冰约莫一尺见方,一夜用下来绰绰有余。
陈今昭闻之大喜,赶紧起身谢过:微臣替翰林院诸位同僚谢过殿下恩典。
姬寅礼笑着抬手压下,示意她坐。随目朝案桌上一扫,见案面上摆放的借鉴籍册以及读书笔记,不由颔首,你最近的赋文大有进益,看来是下苦功夫的。
微臣不敢居功,全赖千岁殿下的殷殷教诲以及翰林院沈修撰、鹿编修的诸多提点相助。
他从案上籍册随便拿过一本翻阅,陈今昭就小声解释说这是沈修撰予她参考用的行文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