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入侯府后 第33节
  沈长好摸着茶盏的手指一顿,一时间笑了:“这是哪里传来的风言风语?我虽然忙着公务、不常打理家中的事务,可到底是我们沈家的女孩,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季松没心思和他打太极,只笑道:“我也觉得盛羽同堂妹很配。”
  “盛羽少年英才,又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位年老的祖母,还死在了两年前——不若干脆让他留在京城里,去国子监里做个俊秀生,如此还能好好读书。”
  “俊秀生要有一才德兼备之人举荐,这人,伯父做就正好。”
  “等盛羽出了孝期,堂妹也到了及笄的年龄,干脆成婚好了。”
  沈长好轻轻放下了茶盏,眼中多了几分深思。
  妙真和盛羽见面的事情,沈长好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他一早就想着让女儿嫁给盛羽,所以装作不知道罢了;可季松为什么会这么说?
  想着沈长好笑道:“五公子怎么这么说?”
  “怎么这么说?”季松讽笑起来:“我想,尊夫人与令媛做的事情,伯父不会不知道吧?”
  沈长好面上的笑渐渐淡了:“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世道夫为妻纲,倘若做丈夫的不同意,有几位夫人能这般刻薄地对待弟弟一家?
  何况还一门心思把侄女当成自己送给上司、精进仕途的一件礼物。
  季松越想心头越窝火,这会儿也不客气:“我的意思是,女孩子有些心机无伤大雅,但是,别惹到她不该惹的人——”
  “苗苗是我的夫人,和沈家没关系;要是伯父觉得苗苗实在卑贱、只配做一个讨好上司的礼物……”
  “我记得,去年秋天哪个部落的人在驿馆里失手打死了一个小厮来着?这事又是谁压下去了?”
  “这事辱我国威,而且听说那人和鞑虏头脑走得很近……焉知不是谁的眼线?”
  “五公子慎言!”沈长好立刻横眉冷目了起来:“空穴来风的事情,怎么能信呢?”
  鸿胪寺掌外宾之事,偏偏近些年来边备松弛,外宾便往往仗势欺人,鸿胪寺的人也只好和着稀泥。
  做官做大了,哪个不是一屁股的事情?不过寻常时候没人提,这样彼此面上都体面。
  季松望着沈长好轻笑起来:“伯父,这件事情我一早就知道,不过为着苗苗没有声张。”
  “苗苗不比堂妹,有位身居高位的父亲护着;她只有我,我也不能亏待了她。”
  “要是堂妹觉得官家小姐的身份了不起,那我只能委屈委屈伯父,让伯父也体验体验归园田居的滋味了。”
  “哦,我忘了,爹也有官身,正六品。”
  “伯父觉得,到了那个时候,究竟谁才是官家小姐?”
  季松眉眼高挑,说不出的气愤;沈长好一时间摸不准他是不是在吓唬自己,只低声道:“五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妙真那人是骄纵了些,可没有坏心思。”
  季松懒得和沈长好扯皮,只道:“既然堂妹就要嫁给盛羽了,那两人成婚之前,干脆就让堂妹在家里歇着,好好准备自己的嫁衣吧。”
  “说来,伯父也该注意些,十四岁的女孩还整天出去见外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暗窠子呢。”
  沈长好面色涨红地说不出话来——暗窠子是私娼,季松居然这么骂他的女儿?
  季松却没心思管沈长好的心情,只拿起盒子转身离开:“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陪苗儿,伯父也早些回去,正好想想盛羽来京城的原因。”
  出鹤鸣楼的时候,季松下意识打开盒子看了看——
  里头是一支点翠簪,造型并不复杂,入手也很轻巧;捏着簪子轻轻一晃,点翠便四下放射出华光,既华丽又雅致。
  季松眉头舒展开来,又合上了盒子,翻身上马回了家,结果刚回去就看见李斌满脸的笑:“五哥买簪子回来啦?不巧,夫人出去见朋友去了。”
  季松抬头看了看天色——前几天下了场雨,这几天倒是没有很热,何况屋里时时刻刻有冰,往马车里弄个小冰鉴不难,想来她也不会暑热难耐。
  既然如此,季松有什么好担心的?只大踏步往屋里走,刚进屋就瞧见门槛底下窝着两只兔子。
  俩兔子挤在一块儿,眯眼垂耳十分可爱,季松来了兴致,拎起俩兔子坐在了门槛上,皱着眉头不住指责:“你瞧你瞧,怎么就养不熟呢?”
  “对你多好啊,管吃管喝还给你捏肩捶腿,结果我回家都见不到你,做件衣裳还避着我、不给我看。”
  “这也就算了,遇见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上回还为着沈妙真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你说,该不该打屁股?”
  俩兔子自然不会说话,甚至垂着脑袋要避开季松,季松却不肯让它们如意,一把丢进了怀里揉着它们的下巴颌儿:“没良心啊没良心。”
  这边季松对着俩没满月的兔子大倒苦水,那边沈禾坐在马车里打了个喷嚏——
  果然她身体还是太弱了,就这么一点点冰都受不了。
  有件事沈禾没敢告诉季松——她从小就没有用过冰,再热也就是洗完澡拿把扇子扇,上回醒来发现屋里有冰,她一边害怕一边窃喜,直接勒令穗儿田田她们封口。
  田田还好说,她自幼父母双亡,跟在沈家好多年了,为人好脾气到有些没主见,虽然担心她身体受不住,但还是纠结着答应了;穗儿就不一样了,俩人一起长大,她倒是不怕沈禾身体受不住,就是一个劲儿地夸季松体贴,听得沈禾忍无可忍,把她扔出去,让她去兵器铺子看刀剑去了。
  穗儿去了,临走前沈禾眼巴巴地叮嘱了一句,要她晚上早些回来,别见了个男人就忘了家里的这些姐妹。
  一句话说得穗儿差点扑过来撕了她,就连田田都笑了,俩人便来了珍宝轩,说要给穗儿准备点首饰。
  沈禾来珍宝轩熟得很,人刚刚迈进门槛,立刻有小厮笑着将她引进了二楼的雅间里,还说最近来了一位新厨子,糕点做的不错,正好给沈禾尝尝。
  沈禾当然答应了——珍宝轩没少给客人准备好吃的糕点茶水,她和李敏又那么熟,当然不会和李敏客气。
  说完了沈禾一推屋子,发现李敏皱着眉头,冷冷地望着桌面,听见声响僵硬地抬头,停了会儿道:“你来了?”
  沈禾头一回见她这副表情,一时间整个人都愣了,和田田看了一眼就跑了进去:“这是……遇见什么事了?”
  第36章
  见是沈禾与田田,李敏根本没起身,反倒是闷闷地别过了头去;想了想,她又看着田田笑:“田田,你去找张师傅看看首饰去,要是哪里不喜欢,咱们再改。”
  田田一听就知道她这是有话要和沈禾说,应了声就转身离开;沈禾瞧着屋门关上,又装过身来看着李敏,却见她慢慢趴到了桌子上,侧着的脸蛋儿紧紧贴着桌面,垂头丧气地低声问:“苗苗,你说,是不是人走茶凉,为了新夫人、不管旧夫人?”
  沈禾一听就知道和郑夫人有关了。听着这话,应该还和李敏认识的其他老人有关;这会儿李敏情绪这么低落,一看就知道受了打击;沈禾想了想,把椅子拉到了李敏身边,慢慢抚着裙子坐了下去:“敏敏,我也是夫人啊。”
  李敏没吭声,眼里泪水都快溢出来了;沈禾伸手摸着她后背:“我的意思是,我是季松的夫人,你要是有什么事,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呢。”
  “你怎么帮,”李敏总算掉下眼泪来,声音也低低地哽咽着:“没人帮我,李叔都不管我了……”
  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哭完了照旧在桌面上趴着,甚至还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说出了原委——
  当初李叔要李敏找些珍贵的珠宝,李敏就托沈禾去辽东找些珍珠过来,不想出了意外,直到后来季松哄着沈禾跳舞,才把珍珠拿了过来。
  那珍珠又大又圆,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虽说大部分珍珠都给大嫂赵夫人做了头面,但季松阔绰,做完头面还剩下二三十颗漂亮的珍珠,李敏就让人做成了簪子,假装是宫里的人偷偷拿了东西出来变卖。
  当然,当东西的人语焉不详,只说是家境败落,主子们让自己拿了首饰换钱;可那珍珠又大又圆,当东西的人说的不清楚,又准许珍宝轩的人压价,便有人默认这东西是宫里出来的了。
  这么一来,东西的来源就不干不净的,郑夫人也就顺理成章地克扣下来;这事一一都有记录,李敏大喜过望,准备找个机会,当着父亲的面揭穿郑夫人的真实面目,李叔却忽然将记录扣了下来,说这事要缓缓图之。
  李敏应了,可越想越不对劲儿*,觉得李叔是投靠了郑夫人,如今恐怕不仅拿不到证据,以后郑夫人也再不会给她留下把柄,一时间悲从中来,又看见了朋友,便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哭完了,李敏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她慢慢坐直了身子,抹了眼泪勉强笑了起来:“不是说穗儿就快成亲了吗?不是要我给她准备嫁妆吗?田田已经去看了,咱们也去看看?”
  沈禾却沉默着,许久后她轻声问:“敏敏,你生日是不是快要到了?”
  李敏先是愣了,老半天后才回过神来:“是,还有十来天……我都给忘了——”
  说着一下子扑进了沈禾怀里:“苗苗、苗苗就你还记得我生日……她们都不管我……”
  李敏嚎啕大哭着,满是泪水的脸蛋儿就在沈禾脖子间埋着,不一会儿就把她衣裳沾湿了;沈禾心道她想说的可不是这个,只是李敏哭成这样,她只好一直拍着李敏的后背,等她哭得没那么凶了,方才轻声道:“敏敏,要是我丢了东西,李家的人会不会帮我找?”
  “你丢了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李敏不住地抽噎着:“我怎么帮你——等等!”
  李敏声音戛然而止。她一下子松开了沈禾,面上还有湿漉漉的泪痕,可眼睛亮的像星星,整个人都欢欣雀跃起来:“我差点忘了你是侯府的少夫人!”
  沈禾点了点头,两人望着彼此,忽然双双大笑起来。
  沈禾毕竟是侯府的少夫人,季松又那么喜欢她,如今好多人都愿意来奉承她,虽说她不爱交际,季松也担心她身体太弱、经不起折腾,所以轻易不准旁人去看她。可这又怎么拦得住一张纸雪花一样飞进沈禾手里的拜帖?
  有时候沈禾忍不住地想,所谓夫荣妻贵鸡犬升天,大抵就是她这样的吧?
  而沈禾与李敏交情不浅,这回李敏生日,倘若沈禾要来,又有谁敢拦她?李家的人,又有谁敢不把她奉为上宾?
  到时候她戴上几件贵重的首饰,赴宴烦了四处走走,一不小心掉了几件首饰,说不定还是季松费了大力气送给她的首饰,她到家后回过神来要找,李家人肯定会把家里翻个底朝天。
  既然如此,到时候在郑夫人的首饰盒里发现几件珍贵的首饰,虽说不是沈禾的东西,但也足够把事情解决了。
  想到这里,李敏的委屈一扫而空。她反手用手背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昂着下巴得意道:“那,我可就恭候五夫人了。”
  沈禾没好气地白了李敏一眼,李敏又热切地凑了上来:“五夫人,小的这辈子都会为夫人赴汤蹈火!”
  沈禾忍不住推她:“这么热的天,你离我远点——生日那天你就等着吧,我一定大张旗鼓地过去,保证没人敢小看你!”
  李敏不住地说好,说着说着果然放开了沈禾,兴致勃勃地外头盯着她:“欸苗苗,你平常不声不响的,怎么这么缺德啊?”
  沈禾:“……”
  俩人闹了好半天,最后李敏为她的口无遮拦付出了代价——沈禾要了好大一包糕点回去,说是要给季松尝尝鲜。
  李敏笑着唉声叹气,刚把沈禾送走,就又让师傅多做了一批首饰。
  穗儿和沈禾情同姐妹,何况还有田田她们呢,多做点首饰送给她们,多少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
  糕点诱人的甜香充斥在车厢中,沈禾抱着纸包有点担心——
  这些糕点是刚刚做出来的,拿着还有些烫手,正是好吃的时候;可马车里放着冰鉴,里头寒津津的,等马车到了家,糕点会不会不酥不脆不好吃了呀?
  “公子肯定喜欢,”田田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了,闻言抿嘴笑了:“公子吃东西不挑的。”
  沈禾顿时转头望着田田:“……田田你——”
  学坏了啊,都学会笑话她了。
  可田田说的也对,沈禾想了想:“那咱们吃完算了,不给他吃了。”
  田田低下头笑:“苗苗忍心?”
  沈禾想说忍心,可最后道:“不成,咱俩吃了就胖了,给他吃,让他胖!”
  田田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最后靠在车厢上捂着脸笑,沈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下了马车,沈禾几乎是一路跑回去的。
  跑回到院子时,沈禾下意识喊季松的名字,结果但闻其声不见其人。
  沈禾四下看了好久,才发现季松正在角落里喂兔子。
  他靠坐在墙角,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用毛茸茸的草去逗兔子,不时摸摸兔子的下颌。
  见了沈禾,他也不起身,只是把两只兔子塞进了怀里:“阿大阿二,你瞧,那女人总算想起来咱们爷儿仨了。”
  季松言语悲戚,可他嘴里的狗尾巴草晃啊晃的,目光灼灼地笑望着沈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