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入侯府后 第29节
  偏偏季松又记挂着沈禾的身体,她每一顿饭吃了些什么,季松都会认认真真地记录下来;为了更清楚地知道沈禾吃了些什么,季松特意立了一条不近人情的规矩——
  只有他能和沈禾一起吃饭,旁的人,哪怕是田田、穗儿这些自小和沈禾一起长大的姑娘,也不能和沈禾一起吃饭。
  当时沈禾皱着眉头劝了他好久,可季松就是不肯松口,最后沈禾哀哀埋怨他太过霸道,醋劲儿也太大,季松只一笑了之。
  这会儿还没有进去厨房,立刻有厨子走了出来;厨子和季松一并走到个僻静的地方,按着撤下来的菜色,将沈禾吃了些什么一一说了,季松眉头就越皱越紧:“也就是说,她根本没吃东西?”
  “……许是天气热了,胃口不济,”这厨子身材高大白胖,在宁远侯府里当了小二十年的差,做事妥当,也很有些眼力劲儿;眼见季松不快活,他下意识地劝季松:“别说夫人那样体弱了,即便是府里的公子们,到了夏天也会瘦许多。”
  季松眉头又紧了些。他抬眼又确认了一遍:“那个响菜也没吃?”
  那东西只有爽口一个优点,吃再多也不长肉,平日里沈禾吃那个、不爱吃肉就够让季松头疼的了,没想到这回她连那道一看就脸绿的素菜都没有吃几口。
  胖大厨子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应了:“是,自打中午开始,夫人就没吃过东西了。”
  季松忍不住别过了头。他叉着腰,头疼地咬着牙,烦躁得盯着足上的皂靴,想了想他道:“弄冰来。”
  “既然天气热、吃不下饭,那弄了冰过来,她凉快了,估摸着就能吃下了。”
  胖大厨子一时间瞪大了眼:“五爷,您……当真要弄这个?”
  谁不知道夏天用冰舒服?可宁远侯是苦出身,宁远侯府里又多的是武将。宁远侯唯恐孩子们吃喝享受多了,养成了娇气的习惯、再也不能静下心来练功,因此对孩子们的生活起居抓的很紧,虽说主要就是两样——
  一样是,十八岁前男子不能破身,免得血气方刚之时沉迷女色,硬生生废了身子;另一样是,不准孩子们生活太过舒服,冬天炉子少、夏天不准用冰,虽说府里一群公子小姐,可这群人生活实在一般,过得怕是还不如中等人家呢。
  季松一手负于身后。他嗯了一声:“从我私房里出钱弄冰——”
  “我整日在外头当差,即便屋里有冰,我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冰别弄太多,她身体弱,白天用也就是了,晚上天气凉了,别让她着了寒。”
  胖大厨子心说夫人漂亮和善,孩子们都喜欢她,整天往她屋里跑;只怕今天白天弄了冰,晚上孩子们就接到了信,明天就撒泼打滚,求着父母长辈们给自己屋子里也弄冰,到时候季松免不得挨大嫂的训斥。
  胖大厨子在这里支吾着不肯回话,季松自然明白他的顾虑,只一声叹息:“弄冰来,旁的自有我担待——大不了我弄个小房子出去住,那样当差也方便些,夫人跟过去照顾我衣食起居就是。”
  胖大厨子惊愕地抬起了头——
  谁不知道五夫人就是个病西施。她那副身体,别说照顾人了,只怕还要五公子照顾;可既然季松发了话,胖大厨子便应了:“五爷放心,明天我就弄来。”
  季松眉头深深折起,想了想道:“今天就弄来——她怕是中了暑气了。”
  胖大厨子惊愕得不会惊愕了,只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胖大厨子走开了,季松忍不住叹息起来——
  盛暑才刚刚开始,那丫头还有的熬呢;要是这事处理不好,她再瘦个几斤,到了秋季天气一凉,她估摸着又要生病了,就像去年在辽东一样……
  季松满怀愁绪,正想着怎么让沈禾舒服点,忽然听见了李斌的声音:“五哥,我知道夫人为什么中了暑气。”
  季松抬头看他。这回李斌的声音很正经,他走近季松身边道:“今天来了位客人,来的时候正要吃午饭;停了段时间,夫人亲自把这位客人送到了府门口——那会儿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夫人又在太阳底下走了那么远的路,想来是那时候热得过了头,中了暑气。*”
  一开始季松眉头越皱越紧,听完后反倒冷笑起来:“沈苗苗你很好——”
  他花了这么大功夫就为了让她身体好点,她倒好,一点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为了个客人在日头底下走了好久,把自己弄到中了暑气、一天没吃饭的地步?
  回去得好好收拾她!
  季松气得咬牙,拳头也紧紧握了起来:“以后不准这人再来侯府——谁都不行。”
  “夫人说了也不成。”
  “这事哪儿用五哥特意吩咐,”李斌表情越发严肃:“五哥,夫人不喜欢她,一早就说了,以后不见这人了。”
  “有这事儿?”季松有些惊讶,忙又问了一句:“这人是谁?”
  不应该啊,他夫人的性子他很了解,她脾气好得有些傻气,季松一直都担心她独自出去了被人欺负;她脾气好成这样,居然还会不见人?
  李斌眉头也皱了起来:“是夫人的堂妹。”
  “我叫人打听了,说是沈长好的闺女,比夫人小四岁,从小住在苏州,和夫人一起长大。”
  季松拳头松了,也觉出问题来了——
  沈禾不准这堂妹见她,却又顶着大太阳、亲自把人送出了府门。这是堂妹有什么事情、求到了沈禾身上,沈禾不想麻烦他、所以客客气气地把人给送了出去?还是这人知道些什么东西,沈禾不敢让他知道?
  季松慢慢踱步,只觉得自己应该去见一见沈长好。
  想了想,季松道:“你看看能不能把这位堂妹约出来——我想要见见她。”
  “还有,给沈长好送拜帖,时间稍微往后拖拖。”
  沈长好再无能,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在官场上混了十多年;而据季松的了解,沈长好、沈长生兄弟的关系不算太好,因此和沈长好见面时,他肯定免不得瞒自己一些事情。
  与其去和沈长好斗智斗勇,倒不如直接把他的女儿叫出来,套出话来后再去诈沈长好,这样得到的消息,或许更加有用。
  李斌自然称是,应答后又嬉皮笑脸起来:“五哥在外奔波一天也累了,快些换了这身衣裳,洗一洗、再吃些东西。”
  “夫人一人难受就够了,五哥别把自己也折腾病了,到时候可就没办法去照顾夫人了。”
  季松只当没听出来李斌的打趣,只沉思地望着昏沉沉的暮光,低声询问了一句:“最近,有没有去苏州的弟兄?”
  “让他们查,查沈家兄弟之间的事情。”
  “还有,那个盛羽,最近在做什么?”
  第32章
  季松没吃晚饭,洗漱过了才进了屋子里——
  他夫人鼻子刁得很。他喝一杯惠泉酒,他夫人都能闻出味道来;何况大夏天他在外头跑了一天,那一身的汗味儿,要是不洗就过来,她得扭过头去不看他。
  进屋子时季松觉出一阵透骨的清凉,略一打眼,果然瞧见屋中有一只硕大的冰鉴,里头的冰块都要冒出头来了;季松眉头舒展了些,信步走到床前,发现他夫人身上连一条毯子都没搭;原先她热着,盖不盖毯子自然没什么区别;可如今有了冰鉴,屋里凉气四溢,她自然觉出冷来,整个人都蜷缩成小小一团,瞧着怪可怜的。
  季松抬手扯了条被子盖在她身上,自己也坐在了床沿上,手掌慢慢去摸她黑鸦鸦的发。
  季松轻轻叹息起来,又在暗自责怪她身边的丫头过分懒散了,居然连条被子给不给她。
  摸过了头发,季松用手背试了她额头上的温度,确定她温度正常,人也慢慢躺得舒展起来了,方才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丫头,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沈禾听见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翻了个身,抬头枕在了季松大腿上,小声地嘟囔着:“不想吃。”
  季松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蛋儿:“不是那些油腻的东西,就一碗蛋羹,加了点虾仁,吃一点好不好?”
  本来季松想让厨子给她弄点酸辣的汤羹开开胃,可又想起来她上回吃酥山的场景。酸辣的东西刺激肠胃,她又中了暑气,别吃下去又闹腾起来,现在的她可经不起折腾了。
  沈禾没说话,还闭上了眼睛,一看就知道不想吃;季松乐了:“乖乖吃一点,你把自己弄病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好不好?”
  沈禾想说不好,可她和妙真说的事情实在不好让季松知道。她睁开了眼睛又嘟囔起来:“我想吃酸的辣的咸的,蛋羹没味儿。”
  “吃了酸的辣的咸的又要肠胃难受,再让夫君给你揉上两个时辰,这是折腾我呢,”季松低笑着打趣她:“明天给你吃酸的辣的,今天先吃了蛋羹。”
  沈禾有点委屈。她小声道:“我不想起来,你喂我吃,就在这儿。”
  季松说好,果然起身端了蛋羹过来,一勺子一勺子喂进她嘴里;沈禾仰面枕在季松大腿上,一睁眼就瞧见了季松浓墨重彩的面容,尤其是高挺的直鼻与浓烈的眉眼。
  因着是晚上,屋里点着蜡烛,光线没有那么明亮,反倒衬得季松硬朗的面容柔和了几分;他浓密的长睫毛打在眼下,沈禾瞧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只愣愣地望着他,忽然脸一红,整个人往被子里头缩了缩,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怎么这么凉快?”
  “弄了点冰,”季松解释得很简短;他将碗壁上粘着的蛋羹都刮到一起,一勺子把那些东西都盛了起来,又送到了沈禾口边:“最后一口。”
  沈禾抿着嘴摇了摇头,季松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多问,只将那勺子蛋羹送进了自己嘴里;吃完了,他把碗和勺子送了出去,又折回来摸着沈禾的头问她:“响菜吃腻了?”
  沈禾想了想,又侧身枕在了季松腿上:“也没有,遇见了不喜欢的人,不想吃罢了。”
  “就是,你该知道,爹只是个商人——你干嘛打我?”
  沈禾猛然抬头瞪着季松。季松手掌还放在被子上头——
  被子下是她的臀。因她侧身躺着,身形的轮廓便格外清晰;也因为隔着薄被,季松的手打下去也不疼,所以沈禾只是羞愤,却听季松笑了:“爹有官身,正六品,我亲自给请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沈禾羞愤着羞愤着就笑了。她目光看向一侧的枕头:“以前我爹是商人啊,那时候好多人都来欺负爹,让爹给孝敬,就连伯父也一样。”
  “伯父家眷和我们住在苏州。她们明明花着爹的钱,却还整天嫌弃爹是个商人;妙真——就是堂妹——人不算太坏,可实在让人讨厌。这回她来了,我又不能不见,所以立刻把她送出了府去。”
  话音刚落,臀上又捱了一下。
  疼是不疼的,可羞人;沈禾一个用力滚到了床的深处,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方才瞪着季松:“你这回又是为什么打我?”
  “你该庆幸我没舍得下手,”季松声音低低的,“为了不喜欢的人把自己折腾到害了暑气,你不该打?”
  “你还是侯府的少夫人呢,随便找个由头把人打发了就是;再不济你男人还是五品的锦衣卫千户呢,虽说我没给你请诰命,可你不能借着男人的势把她打发走?”
  季松这回是真的带着气。他费尽心思找厨子、找食材,还费劲吧啦地弄了个厨房、每天都记下她的饮食,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想着让她吃胖点,结果她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就把自己折腾病了?
  要不是见她实在瘦弱,季松绝对要给她一个教训。
  沈禾心道这不是有太多东西不好说嘛。可她不愿意给季松知道,又闷闷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给我请诰命?”
  季松叹息一声:“太小了。我想着过段时间我升了官,直接给你弄个大的——”
  “你可是我的夫人,日常交际也该是和公侯伯的夫人们在一起,弄个五品的诰命,不够丢人的。”
  这原因有些奇怪,可季松说了出来,沈禾无端觉得可信,却也无端觉得好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既然笑了,季松心头也松快了许多。他也上了床,胳膊撑着脑袋侧卧着:“以后不准和她见面了,不然我就给你请个五品的诰命,好好地羞羞你的脸。”
  沈禾心道五品的诰命还小啊,先前她还在苏州的时候,好几次都被五品的诰命夫人强行拉出来见面,还问她想不想和贵公子们成亲?
  虽说夫人们满面笑容,可沈禾就是知道她们和伯父一样,想着把她当一个好处送给那些贵公子,再由着这条线和贵人们搭上关系,好为自己男人或儿子的仕途上增光添彩。
  如是想着她又看向季松,不禁抿嘴笑了:“子劲,你要是不打我,说不定我还乐意亲近亲近你呢?”
  季松心道他几时打过她了?不过是手在她臀上拍一拍,彼此心照不宣地调情罢了;可此时她有兴致撒娇,季松也有兴致和她闲聊:“现在不愿意亲近我?”
  “哎哟,不愿意亲近我还枕在我大腿上;这要是愿意亲近我了……苗儿预备把我怎么样啊?”
  “怎么着,让我把衣裳全脱了,从早到晚地摸我?”
  季松这么一说,沈禾就想起来俩人在别院里的那个早上了,一时间有些羞了,慢慢地把脸藏在了薄被底下;停了好久,沈禾轻声道:“那我就去找嫂子告状,说你见天儿的欺负我,让嫂子揪你的耳朵。”
  “我倒要看看,当着嫂子的面,你还敢不敢这么不知羞耻地口出狂言。”
  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又抬着头去看季松,季松心头软如春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苗儿,睡吧,今天你也累坏了。”
  次日季松就得到了消息,说沈妙真愿意和他见面,还把见面的地方都给定下了——那地方离沈妙真很近,却要季松跑很远的地方。
  季松心里有了些异样。
  姐夫与小姨子毕竟不好听,如今沈妙真这么轻易地就愿意和他见面……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偏偏这问题牵扯到沈禾,别说只是有问题了,即便是单刀赴会,季松也得去,他便应了。
  见面是在下午,太阳不留情面地炙烤着大地,树叶都被太阳晒得打了卷儿,蝉藏在树上不住地叫唤,路上只有两三个神色匆忙的行人,嘴里不时咒骂这见鬼的天气;季松策马而去,到地方后衣裳都被汗湿透了。
  他径直进了约定好的房间,瞧了沈妙真一眼后就确定了她的身份:“堂妹。”